我和Marvel進了一家小資的咖啡館。

“你要什麽?”

“熱巧克力。”

Marvel對我笑了笑,便轉身去點單。我百無聊賴,翻開手機一看。三個未接來電,都是阿成的,還有兩條短信,也是他的。

“張彩鳳!不準你放我鴿子!”

“快接電話!不會真放我鴿子吧!我昨晚為了今天騰出時間,工作到了十一點呢!”

我看了下在不遠處的Marvel,他正在掏錢包,於是我給阿成回撥了個電話。

“喂,張彩鳳,你剛才是神隱了啊你?”一接起我的電話,他的語氣聽起來便氣呼呼的,頗為不滿,“今晚出來看電影!”

我抱歉道:“今天先算啦,今天有一個許久不見的故交來,而且他比較忙,我們以後來日方長嘛。”

我抬頭看了一眼,不知何時Marvel已經端了個托盤走回了桌前,他把其中一杯端到我麵前:“熱巧克力已經沒有了,我幫你換了個熱的奶茶。”

我對他點點頭,然後接著和電話裏的阿成道:“哎,先不和你講了啊,我朋友來了啊,明天和你見吧,給你帶禮物啊,就這麽說定了,拜拜。”

這之後我便掛了電話。

Marvel挑了挑眉毛:“你事務倒是也挺繁忙。”

我嘿嘿笑了兩聲:“本來和人約了的,現在放人家鴿子,打個招呼。”

前幾天接連幾天都是陰天,今天難得陽光正好,曬得整個人暖洋洋的,我和Marvel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你怎麽突然就想到去學鋼琴了呢?還做了職業鋼琴家?”

Marvel笑了笑:“是啊,我父母也隻是工薪階層,我那時候是小學裏的興趣班,本來就隨便學學的,父母也說,升入初中後就讓我放棄學琴專注上課了,家裏沒那麽多閑錢,而且放棄學業專注學琴,當時聽起來也挺離經叛道的。雖然我挺喜歡鋼琴,但也覺得隻能放棄。不過可能我運氣好吧,後來遇到了我師傅,他覺得我非常有鋼琴天賦。他幾次三番上門,每次都被我父母趕出來,可最後還是說服了他們,並且一直資助我繼續學琴直到我拿到獎學金的。”

“啊,那你師傅就是克裏德大師咯?我聽我媽說你是他的關門弟子呢。”

Marvel搖了搖頭:“不是的,沒有師傅的幫助,我根本見不到克裏德先生成不了他的學生。”

我正想繼續深問,卻被一個突兀的手機來電給打斷了。

一看號碼,還是我弟弟阿龍。我上次硬是給這孩子買了個手機,但這孩子興趣不大,而且他大概不願麻煩我,之後再也沒給我來過電話。

“喂,姐,我、額,那個,我,那個,有點身體,額,不大舒服,好像還挺那個嚴重的,肚子特別疼,姐你能不能過來下?我在學校。”

我了解阿龍的性格,要不是萬不得已,這孩子都不會求助於我。怕真是病的嚴重了。

“哎,Marvel啊,我可能沒法和你繼續聊了,我弟弟病了,我得趕去看看。”我掛了電話,便拎起了包,“這是我拐賣時候的弟弟,但對我都挺好的,他在這兒讀大學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大放心。”

Marvel臉上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但他理解地點了點頭:“沒事,以後有的是時間,我和你一起去吧,開車送你過去。”

我想了想,萬一我弟弟病得沒法站立走路,確實需要個男的幫我把他扶進車裏送醫院,於是點了點頭。

一路焦急。

然而等我風風火火趕到阿龍的宿舍,推門進去,迎接我的,竟然是阿成。他今天打扮得尤其有格調,站出來相當氣質高雅,外加身高腿長,往大學男生宿舍裏一站,與宿舍裏其餘幾個蔫頭蔫腦,皮膚黑裏泛紅,嘴唇上麵稀稀拉拉長著幾根小胡須的少年們比起來,簡直就是水仙與大蔥的區別。

水仙見了我,笑得一臉燦爛:“文學,你可來啦。”

我疑惑道:“你怎麽在這兒?”

“哎,阿龍大概太難受了,情況緊急,也給我打了電話求助,這不,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正好空,便過來了。”

我顧不上疑惑什麽時候阿龍和阿成關係這麽好了,隻急急推開門,看到阿龍正躺在**,蓋著條毛毯子。這是9月,氣溫還挺高的,宿舍裏又沒有空調,我看到他憋紅了臉,額頭上不斷沁出汗水。

“阿龍,你是不是太熱了?”

阿成搶在我前麵走到阿龍床邊,拿出塊毛巾,體貼地給他抹了抹汗,替他掖了掖被角,回答道:“阿龍他突然肚子疼,這是冷汗!你看,這都疼出冷汗了!他疼得都沒法說話,所以你有什麽要問的,問我就行了,他在還能說話的時候,把大致病情和我說過了。”

這時候Marvel推門走了進來。

阿成循著聲音抬頭,兩人目光在空中相交。然後,Marvel徑自走到阿龍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掀掉了他的被子,朝著阿成笑了笑:“這哪裏是冷汗?明顯是熱出來的。而且體溫正常,沒發燒,也不用捂汗。”

“聽說是肚子疼?那倒是有可能,大學食堂的夥食一向不大衛生,看你這表現,疼得都不能說話了,大概是食物中毒,我覺得應該送醫院洗胃。”他看了看阿龍,朝著他也笑了笑,“洗胃你知道嗎?就是把一個罐子從你鼻子或者嘴巴裏插進胃裏,先吸出有毒食物,再注入洗胃液,不斷洗,直到把有毒的東西排出來。有點痛苦,不過男子漢,忍一忍也沒什麽。”

說完他作勢就要扶起阿龍去洗胃。

我看到阿龍黝黑的臉蛋上神色淒楚,不斷眨巴著眼睛盯著阿成,一陣青紅交錯,然後他又看了看Marvel,憋了半天,終於開了口。

“額,我,我覺得,我,我突然痛的,也不是那麽厲害了。額,好像,好像突然就不疼了。”

弟弟身體又恢複了,我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Marvel對我笑了笑,示意我別擔心。我剛要說話,卻被阿成一把拉著出了宿舍。

“張彩鳳!你這個騙子!那個娘炮什麽時候變成你故交了?剛和我講電話,我剛聽見個男人聲音,你就急著掛,我就說有問題。果然是翅膀長硬了,都學會腳踏兩條船了啊?你怎麽對得起純潔清純情竇初開的我!你這個當代陳世美,嫌貧愛富,喜新厭舊的家夥,你撕裂了我對這個世界最後一點眷戀和對真善美的信仰!”

我看了看眼前顯然委屈至極的阿成,張了張嘴,有些百口莫辯,隻好拍著他的背,解釋道:“我才發現Marvel和我其實在4歲的時候就認識了,隻不過我們分別了很長時間。我知道你之前對Marvel的性取向什麽有一些誤解,但他對你不會有非分之想的,他喜歡女的,你別擔心。”

阿成慢慢琢磨了下我的話,一臉表情凝重:“那樣我才更擔心。某種意義上,我覺得更加危險了。”

“先不和你說了,阿龍好像好多了,我進去看看啊。”

我正要轉身,阿成一把把我拉住:“不許走。”

他的表情像是有發飆前兆的哈士奇,如果你不好好留下陪他玩,他就決定做出毀滅性破壞。

“張彩鳳你不能走!”他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訴求,“我討厭你和那個什麽Marvel的在一塊!看著我氣得都腰疼。就算他是你哪門子的青梅竹馬,你也不能為了他就舍棄我啊!你們都多少年沒見了?電影裏一般都這麽演的,如果一個故人失聯很久突然出現,絕對有陰謀啊!你看他那手,細細白白的,一看就十指不沾陽春水,是幹活的手嗎?你和他在一起,就是勞碌命,而且藝術家都那樣,生活能力極端低下,還要別人供養。”

我看了眼他的手,十指細長,保養良好,指甲的形狀漂亮健康。阿成講得群情激奮,絲毫忘記了自己也長了這麽一雙好逸惡勞的手,而且比起Marvel因彈琴而變得更加粗大的骨節,阿成的手更貴氣。

“誰說我要和他在一起?而且Marvel現在就靠演出,一年收入不僅不需要別人養他,還能養活不少人呢,你去看新出爐的十大黃金單身帥哥排行榜,他排第六呢,多少小姑娘為了能和他在一起打破頭呢。”

“你也看了那個排行啊?那我問你,第一名是誰?”

“第一名啊,就那個什麽二少爺啊。”

阿成聽到我的回答,臉色稍霽:“那不就結了,你就不能有點追求,第六名算什麽啊,前三甲都不算,你真是沒見過世麵,誌當存高遠,你就不能勇攀高峰啊?”

我白了他一眼:“那個什麽二少爺關我什麽事,我又不認識他,而且就是認識他,就是他看得上我,我還未必看得上他呢,傳聞他很**的,說不定一身病。”

“你怎麽都不了解別人,就這麽有偏見呢!”阿成臉色不滿,“而且就算我們不以身價論人,不看這個排行榜,你也要找那方麵比較厲害的啊,**是婚姻生活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你看Marvel那德行,就不行。”他誹謗完Marvel,拽著我還是不給走,左顧右盼了一陣,終於扭扭捏捏又開口了,“你也能考慮一下一些很有能力的人啊,你不要一葉障目啊,說不定你需要的人,已經在你身邊了。”

他那個樣子,就恨不得在自己額頭上掛一條橫幅“I know you need me”了。

我愣了愣,看著眼前的阿成,他似乎有些害羞,兩頰上飛著兩朵紅暈。敢情剛才他那樣,都是一種間接的別扭又傲嬌的表白?

他看了我一眼:“我本來今天準備帶你去看《永愛之城》的,我問人先拿到了片子,我們可以先看。而且我本來想和你說些事情,但是現在還是暫時算了,過陣子再和你講。”

對於剛才的一切,我有些無所適從,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於是轉移話題地道:“突然想起來還有舊賬沒和你算,上次帶你去拜師Marvel,你幹嗎彈成那樣?”

阿成嘟嘟囔囔:“我就討厭他,我幹嗎彈給他聽,我這種隱世的大師級人士,怎麽是那種沽名釣譽之輩。

“可是Marvel講那曲子是演奏級別的,聽上去似乎很難,你要到了能彈好那曲子的程度,早能養活自己了,為什麽還從事這個?”

“這個嘛,有些複雜,額,總之我也是有苦衷的。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討論吧,我還是去看看阿龍吧,不知道他好點沒有。”

說完他一把放開了我,就衝進了宿舍。

宿舍裏Marvel和阿龍似乎相談甚歡。

我有些不好意思,多虧Marvel送我來,結果我還把他晾著。

“阿龍看起來好多了,好像沒什麽不適了。”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不耐煩,抬起頭對我笑笑。

阿龍也抬頭笑,他看起來和Marvel親近了不少:“姐,馬,馬偉哥剛答應說,給我補習英文呢。”

等等,馬偉?我反應了片刻,才決定對阿龍的發音不準忽略不計。

Marvel倒也沒在意:“阿龍剛才和我說,以前在山區裏沒什麽英文老師,現在來了這兒,發現大家英語普遍都挺強的,想要補習補習,我過階段正好沒事,可以過來幫他上上課。”

阿成這次終於沒發表什麽觀點,大概說到英文他實在沒法跳出來貶低在美國留學的Marvel,隻在旁邊大大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