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琅若出了一個“餿主意”,讓邱冠將擁有的茶館交給長孫無憂。
“當一個人失去了與其他人交流的能力時,我們隻能讓他被動接受這一切。”尹琅若狡黠地道,“讓他做茶館的老板,讓他打理生意,如果他不好好經營茶館,那麽茶館裏的人就會因為他餓死。如果他對他們也能做到視而不見,小弟我便真的沒有辦法了。”
這家茶館是一位友人贈予邱冠的,邱冠誌在雲遊四方,一直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這家茶館,聽了尹琅若的分析,一拍大腿響應道:“如此甚好。隻是如果他不願意當老板,我好說歹說也沒有用。”
“現在就是你顯神通的時候了。”尹琅若神秘一笑,“假如他以為茶館本來就是他的,你說他能怎麽辦?”
怎麽辦?他隻能被動接受現實吧!
邱冠知道,尹琅若讓自己做的事情很簡單——篡改長孫無憂的記憶。
為此,他們製訂了一個周密的計劃。
計劃從為長孫無憂挑選名字開始。
“在封印閻婆時,他告訴了我此人的故事,他原名長孫無憂,二十歲之前一直帶著一幫有同樣誌趣的人周遊列國,見識過無數大好的風光,也為此付出了許多代價。他曾許諾要帶著他們走遍天涯海角,一起參悟自然與生命的奧義,但是在他二十歲的時候,收到了一封催婚的家書。
“長孫無憂便在那年忽然改變了誌向。說起來也不是忽然改變的,大抵是漫長的旅途讓他產生了疲憊感,他覺得仗劍走天涯對於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可是對於跟著他的那群年輕人來說,卻未必如此。
“有一個人影響了他,這個人是他的崇拜者,也是他的死敵,一位叫伍名的窮書生。那書生雖然家徒四壁,但是一心求道。所謂的道,是長孫無憂所說的,存於心中的自己認為正確的,讓自己快樂的信念。伍名曾在他墜入冰河時救了他的性命,但是伍名不顧貧寒的家境和為其付出所有的母親,一直跟著他東奔西走,他認為如果自己繼續堅持周遊列國,隻會讓那些與伍名一樣的青年忘記了‘溫飽’二字。”
“等一下,”尹琅若打岔道,“俗話說得好,人各有命,死生自負,長孫無憂為什麽認定他所做的事情有問題?”
邱冠呷了一口酒,笑了:“假如當初長孫無憂能夠想清楚這個問題,或許他的結局便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伍名已然成年,如果溫飽是他追求的東西,那麽他一定不會崇拜長孫無憂。”
“不過長孫無憂的考慮也並非沒有道理,伍名家中還有一位期盼他成才立業的瞎眼娘親,如果他隻為自己而活,未免不孝。”尹琅若想了想,道。
“每個人都有選擇做什麽的權利。如果伍名的娘親求的是他的回饋,那麽她這一生一定非常不幸福。因為她會為了他這份回饋而為他過度付出,你又怎麽知道他忍心看著娘親如此辛苦?”
“你說的是一個玄學問題。”邱冠總結道。
邱冠看著在屋脊賞月亮的長孫無憂,想了想,道:“曲高和寡,內心的聲音才不被人所理解。一顆充滿善意的心最後落到了泥淖之中,可悲,可歎。”
尹琅若沉思了一會兒後,不確定地道:“結合他的經曆,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新名字叫‘曲寡’?”
邱冠嘴角抽搐:“高和。”
尹琅若尷尬地笑了兩聲:“喀喀,好名字。”
“他回家真的成親了嗎?”
“一開始他隻是抱著回去看看的態度,但是他發現那姑娘不錯,才生了結婚的心思。那姑娘家世顯赫,但是自己身患怪病,所以家裏人都不許她出門。她不認識長孫無憂,也不崇拜他,或許就是因為她像對待普通人一樣對待長孫無憂,他反倒覺得很新鮮。不過他對婚姻的滿意落在伍名眼裏,就是背信棄義了。”
“不管他之前經曆了什麽,隻要告訴他他叫高和,如今是一個孤家寡人,獨自經營這家茶館就好了。如果他不經營妥當,就不會有飯吃。”尹琅若道。
“如果他就算沒飯吃也置生意於不顧,你又當如何?”邱冠問道。
尹琅若思索了一會兒,神秘一笑:“如果他不招人,你就給他安排人。一個他養得起,你就安排兩個,兩個養得起,就……總而言之,你要將一些拖油瓶放進茶館裏。”
邱冠喝了一口酒,豎起大拇指:“不愧是經商天才,真有你的。你當真怕他的茶館做起來搶你的生意,所以出這麽狠的主意?”
“非也。”尹琅若搖了搖食指,“我隻是讓他不得不為別人負責而已。我聽了他的遭遇,便覺得他之所以自暴自棄,是因為他根本無法對那些逝去的生命負責。如果有人因為他而向上走了,那麽他便能慢慢找回自己的存在價值。”
邱冠掐指一算:“既如此,我來想想應該找哪些人。”
被寄生妖附體,因為身份地位與愛人擦肩而過,等著來生再續前緣的宮女白玨,有一筆嫁妝,沒有野心,可以為高和帶來開張的本錢,打理廚房。
學富五車,擅長烹茶,但是恐懼美女,自閉口吃的封家小公子,可以做他的茶博士。
出身富貴,可惜被心懷惡意與嫉妒的兄長害得家破人亡的南財神之子範禮,因為厭惡錢財而流落街頭,可以幫他管賬。
邱冠數著自己曾經打過交道的怪人們,瞥了一眼尹琅若:“你呢?你是一個沒有故事的老板嗎?”
“你呢,你是一個沒有故事的遊方術士嗎?”尹琅若反問邱冠。
“我問你一句,你便頂嘴。還是喝酒吧……”邱冠搖了搖頭。人員已經配置好了,喝完這壺酒,他便會施法封存長孫無憂的記憶,等到長孫無憂再次蘇醒,便會成為無憂茶館的老板。
高和猛然驚醒,腦海中的畫麵如波紋散開。
他還在太金山上,麵前是穿著青色長衫,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畫師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