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華麗帷幕後的悲傷微笑
“我外公是很嚴厲的人，把母親視為汙點，她去世之後牌位也沒準許進入祠堂。母親是很愛我的，因為如果她當初不堅持生下我，也許可以更好的活下去……可是現在的我……卻連她的模樣都已經記不清了……”
光把哲輕聲啜泣的頭，攬在了懷裏，輕輕用下巴抵在他的頭上。
“聽你這麽安安靜靜說自己事情的時候，是第一次。”
“你也沒問過我啊！我怕說的時候你會嫌我煩，因為每次說那些事情的時候，你都會說我很囉嗦之類的！”
“剛才不像你，現在才比較像。”
光看著哲一副又要碎碎念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哇，你還是笑一點好！你那板著臉或是皮笑肉不笑的時候最恐怖了，比麵無表情還可怕的說！”
“胡說八道。”
光淡淡地笑著敲了敲哲的腦袋。
??? “才沒有！你每次皮笑肉不笑的時候最恐怖了，感覺跟人隔了能有幾十萬光年，比孫悟空畫的圈兒還厲害，別人走不進，你也出不來！”
“……因為我不想和別人接近。”
“是因為你看得透‘真實’嗎？藍曾經說過，看得透‘真實’其實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光慢慢的鬆開了手臂，笑容漸去的薄唇叼起了一支煙，清晰的打火機聲響過，又沉默了許久。
“……這隻血色之瞳是姐姐給我的。彌留之際她不斷的對我說著‘對不起’，我當時並不知道為什麽，但在那之後，我知道答案了。確實很殘忍……但我並沒有怨恨過她。”
“所以你拒絕與人接近？”
“‘真實’大多時候並不美麗，甚至充滿了血腥與惡意。開始我隻是一味的厭惡和恐懼，到後來就演變成了對它的嘲諷。其實我是個膽小鬼，因為看到了太多殘忍的東西，所以就從懼怕到冷漠，再演變成嘲諷，討厭所有的人類，包括我自己……”
“光……”
哲看著光愈漸迷蒙的眼睛，緊緊抱住了他，把頭貼在了他的胸口。
“與你相反，我根本無法忘記姐姐臨死前的模樣，微溫的血流過我的眼睛，流過臉頰，然後整個世界一片鮮紅……逐漸冰冷的屍體，血滴在地上清晰的聲音……”
“光……”
光修長的手指在空氣中微微顫動了一下，半白的月光下，哲溫暖的唇覆蓋了他冰冷，血色之瞳在那個瞬間有幾分晶瑩的暖意。
“……能和你在一起，也許就是因為看不到，所以才可以接近。”
“安啦！一般少女小說裏這種看不到的人，多半就是命中的戀人，所以足以證明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哦！”
“也許……”
光遙望著未明的遠方，目光中有些閃爍，明朗的月色透過修長的手指，落在血色之瞳裏。姐，這一次也許真的可以接近！也許可以愛！也許不是我的幻想！
“那，這個地方不會很遠，我們明天去一下好不好？”
“無所謂，反正我們的休假還沒結束。”
“我想過很多次，我父親應該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他不能跟母親在一起？如果當初他能夠承擔責任，也許母親就不會……總之，對他的感覺很複雜，有點想去，又有點不想去。”
“你決定。”
“那……先偷著看一眼好了，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反正外公已經在趕我走了，留在這裏隻會礙眼而已。”
“嗯……”
光微微沉吟了一下，看哲有點不解地望著自己，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還是不要告訴他地好，畢竟“真實”即不溫存也不美麗。
“不公平，你的那支魚杆比較好！我們換！”
“已經換過一次了吧？”
“不對，還是那支比較好，”
哲一把搶走光手裏的釣杆，在湖邊晃來晃準備下杆。光看了看小筒裏地那幾尾遊魚，沒再理會哲丟在身邊的那支釣杆，他伸了伸懶腰，躺在了柔軟的湖岸青草上。
大片斑駁的陽光從密實的枝葉間散落下來，夏日地微風帶著湖岸的水氣，有種淡淡的清爽味道。
“切，你是不是用血色之瞳，看到魚都在哪裏躲著了？”
哲賭氣地竄回光的身旁，一下子猛撲在光的身上，把那支倒黴的釣杆丟進了草叢裏。
“你的脾氣不適合釣魚。”
光沒有睜開眼睛，帶著淡淡的笑意，把哲攬在懷裏。一個小時之內換兩次釣杆，三個下杆點，不知道會有哪些笨魚能上鉤呢？
“算了，要不要吃我做的愛心午餐啊？”
“你說的愛心午餐不會是那些三明治吧？”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
“你不是因為沒吃早飯，所以剛才在車上就已經吃掉了？”
“啊！我忘記了！”
“笨蛋。”
“你好像一直都在拖時間，不想去？”
“哪有！隻是好不容易來了，想帶你多玩一下嘛！”
光薄唇微揚，不置可否。
“……那，其實……是有點害怕。”
“有我在。”
“是啊，就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我才敢回來……從小我就很怕外公，在家裏是絕對不容許提起母親和父親的事。好多次被人叫‘小雜種’，我卻連哭的權利都沒有……其實我在成人之後，就決定再也不回這個家了……是因為有你啊！”
“決定權在你手裏。”
光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拂過哲的頭發，對視中的血色之瞳帶著暖意。
“有你在啊……好啊，哪裏我都不怕了！因為有惡魔護駕嘛！”
“混蛋。”
“從這裏開車到主樓，大概得要五分鍾吧？”
“快一點三分就行。”
哲隔著精美的將近兩米高鐵藝大門，望著遠處被籠罩在橙紅暮色中極為壯觀的豪華西洋別墅，拽了拽正在用視頻監控係統通話的光。
“怎麽感覺像是天上在掉餡餅呢？”
“像是掉石頭。”
“嗬，沒關係，我會沒事的，因為你比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