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蒙古包出來,溫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蒙古漢,他低著頭像是犯了什麽錯一樣的立在門外。
“對不起!”他用生硬的說道。
然後帶隊大姐就說:“巴特,都說了不是你的錯,你幹嘛還要這樣自責!”
巴特仍低著頭。
巴特,這就是文麗說的那個拖拉機司機了,溫文想著,文麗的死難倒與他有關?
“因為我是你們的司機,沒保護好車上的人就是我的責任、我的過錯!”巴特又說。
帶隊大姐就看了一眼溫文說道:“一會大姐給你具體說。”然後跟旁邊的那兩個小夥子說,讓他們先把溫文帶上車去。
幾個人都上了拖拉機車廂,巴特就發著拖拉機出發了。
這會太陽已升在了當空,雪也已經完全停了,陽光照著這片白茫茫的雪原,溫文這才看清這裏的景真是美啊。
一條小河依路蜿蜒而流,正冒著白氣,河水是那樣的清澈。河對岸的山又是那樣的偉岸陡峭,奈何不了這雪鬆就偏偏愛長在上麵,筆直筆直的身姿,直插天空。沿著路邊不時的出現幾家氈房,院裏的牛羊也是挺過了一個雪夜,此時正曬著太陽,抖擻著身上的積雪,嘴裏吐著的熱氣伴著那氈房裏的炊煙嫋嫋,溫文看得也是入神。
快要過一座小橋時,帶隊大姐終於說話了。
她看著橋頭對溫文說道:“文麗就是在這沒的。”
溫文頓時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地方。這也沒什麽特別的啊,隻是剛才的那條小河在這裏轉了個彎,路走到這裏隻好架了座橋,這橋麵並不寬,拖拉機往上一走,就沒多少空餘地了。
帶隊大姐就繼續說,昨天早上他們一大早便從衛生所出發到縣裏拉藥品,本來知道文麗懷孕後不打算讓她來的,可是她硬要說自己才兩個月的身孕哪有那麽憔悴,再說她要不搬東西幫忙記個賬數個數也行,多個人多份力麽。
“唉!就不該讓她跟來啊!”
到了這橋頭跟前時,對麵來了一群轉場的馬,我們就隻好停下,讓馬先過,誰知那馬隊後麵竟然跟了一輛車,那車子一按喇叭,馬群就驚了,那橋本不寬,橋欄也不高,就有馬被擠的從橋上跳了下去,這都不要緊,關鍵是那個騎在馬背上趕馬的孩子,他也是連人帶馬被擠下去了,那河麵看得是不寬但是深啊。
那小孩掉下去後,就在水裏掙紮著喊救命,一車人跟著著急。還是文麗反應快,她問巴特把那捆東西的麻繩要過來,一頭給那孩子扔了過去,可那小孩慌了心智根本不看那繩子,眼看著他要沉下去了,文麗就說把繩子綁在她身上,她笑著說伊河邊長大的人都會水,然後就跳了下去,這會孩子已經被水衝出了一段距離,文麗向他那邊遊,自然繩子不夠,然後一群人就順著河邊跟著他們走,終於文麗抓住了那孩子的手,人們就站在岸上一起用力往回來拉,本以為一切都順利,可那曾想快要到河邊時,那麻繩被岸邊的石愣子磨斷了,頓時兩個人就被水卷的往河心漂,此刻文麗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猛劃了幾下水,把那孩子往岸邊推了推,他們剛抓住孩子的手,文麗那邊就沒力氣了,被水卷走了。那河水太急了,也太涼了,剛開始他們還能看見文麗在河麵上漂著,他們就跟著在河邊跑,結果後麵一個浪頭文麗就被吞沒了,雖然報了警,但這麽遠的路等警察趕來時是什麽時候了,他們隻好沿著河道繼續往下尋,在下遊一公裏處的岸邊發現了文麗。
“但,找到她時,她已經沒了呼吸!我們幾個人輪流給他做急救,但還是,她,她還是,還是沒能被搶救過來啊!你說說她還那麽年輕,就這樣走了。大姐對不起你啊,沒能照顧好她。”說完帶隊大姐哽咽的爬在溫文肩膀上痛哭了起來。
唉!讓她好好痛哭一場吧!發生了這事,誰心裏能好受。
“那剛才那個按喇叭的車呢?”溫文紅著眼睛,邊用手輕拍著帶隊大姐的背邊問道。
“他媽的,那王八蛋見馬群驚了,就掉頭跑了。”旁邊的一個小夥子說道。
“是個白色的漢蘭達!車牌當時大家都慌了,哪有時間去看。”另外一個小夥子說道。
唉,人死不能複生!誰都懂這個理,可是誰能明白,其實那活人也是跟著一起死了一回的。
拖拉機“突突突”的冒著黑煙,把他們拉到了衛生所。
這會小姑娘塔娜已在門口等的了,溫文腳腫的是徹底走不成路了。巴特大哥心裏還責備自己,把停好車後,就走過來彎下他那寬厚的脊背,示意溫文爬上去。
溫文要推辭,帶隊大姐就和他說你就依了巴特吧,讓他心裏也好受些。
難怪文麗會喜歡這裏。這裏雖然沒有城市的優越物質生活,但這裏有那最淳樸的心,“人之初,性本善”自然每個人都會與這原始的淳樸善良所產生共鳴,回歸自然,其實就是回歸心裏的本性,本性就是善良。
溫文也隻好順從了巴特的意思,爬在了他寬厚的背上。
小姑娘塔娜是頭次見溫文,但她天天和文麗混在一起,早就見過了溫文的照片。
溫文從她臉上能看得出來她的痛苦和悲傷,哭腫的眼睛還掛著淚珠,看來才剛剛哭罷!這小姑娘一米六多的個子,今天倒穿了白大褂,臉蛋紅撲撲的,眉毛纖細而又濃黑,眼眸倒是清澈隻是那眼白布滿了血絲,小巧的嘴巴此刻撇著。
溫文見他她又要想哭的樣子,就勉強的對她微笑了一下。
謔!這肯定就是文麗說的那兩條大狗了,巴特背著他剛一進院門,它們倒先跑了過來,見來了生人就圍過來嗅,這兩條狗圍著巴特探著身子嗅溫文,也不知怎麽回事,居然沒有咬溫文。然後塔娜給了個手勢,這兩條大狗就跑開了。
這屋子裏麵現在躺的就是溫文最親愛的人了,那個陪了他三年的女人。曾經你們不是說好了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文麗難道你都忘了麽?
巴特邁著大步子往裏麵走,每走一步,溫文的心就跟著緊一下。擰巴著的心疼的他滿頭汗水,屋子越來越近了,身邊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沉寂了下來,唯獨他那顆破碎的心,在耳邊“咚、咚、咚”的響著。
“吱呀!”一聲,門被巴特拉開了。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溫文扯著嗓子喊出聲來,他掙紮著身子從巴特背上摔在了地下。文麗安安靜靜的躺在醫療室中間的那張大**,還穿著她喜愛的白大褂,隻是被滿是泥漬,眼睛閉著,睫毛還是那樣的彎,仿佛就像睡著了一樣。
溫文用雙手支撐著身子在地上往前爬,臉上滿是淚水,牙齒把嘴唇都咬爛了,鮮血和著口水滴在地上,然後他爬過去身後留下一道血印。
“文麗、文麗、文麗啊,你和我說句話啊!”
“我來看你來了”
“老婆、老婆,你走了我該怎麽活啊!”溫文趴在床頭邊跪在地上雙手撫摸著文麗的臉龐斷斷續xu的喊著,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在了文麗的臉上。
文麗啊!你不是曾今說過的麽?溫文今後流什麽樣的淚你都替她抹嘛,如今你倒是看看眼前的這個人,他的心在淌血啊!
溫文抽泣著,如對孩子般輕柔的又說,
“你知道嗎?咱們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可你......”
“男孩就叫溫哲、女孩就叫溫雅,你覺得好不好聽?”
“你說你最愛吃小龍蝦了,我就天天給你做,反正也吃不胖。你說你最想去馬爾代夫度假了,你起來,咱們現在就走,啊!”
“你起來啊!”
“老婆,你睜開眼看看我,往後你天天喊我木頭疙瘩我都應!”
“你起來!”人們見溫文情緒失控了在使勁搖動文麗的胳膊便把他攙扶了起來,安慰他說人死不能複生、再說文麗也不希望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誰說她死了,她隻是睡著了,我們家麗麗是睡著了。”溫文露出可怕的笑容說道。
唉!人都說悲傷過度就會笑的。
溫文被兩個小夥子架著,那帶隊的大姐見他胡言亂語開來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臉上的灼熱的疼把溫文從幻境中拉了回來,他又看了文麗一眼,說道:“你這一走走,掏空了我的心!”
人們見溫文緩過勁了,就問他該如何處理文麗的後事。溫文說了句:“你們先幫我燒盆熱水,我給她好好洗洗身子,她是個愛幹淨的人。”
說完話,大家夥就都出去了。溫文搬過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看著她那可愛的臉龐,俯下身去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不一會功夫,大家就把熱水燒好送了進來。帶隊大姐順便把文麗的衣服也都拿過來了,和溫文說也給她換了吧,溫文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後來帶隊大姐告訴溫文,說在路邊救他的那個姑娘,她的弟弟就是文麗救起的那個男孩。小姑娘把他救了後,就給衛生所打了電話,等他們趕過去,發現那人竟然是你,你說巧不巧!
溫文聽著,不由想起他蘇二瞎子爺一句話:“天道輪回,因果關係,你積的德行的善老天自然會回報給你的!”
那帶隊大姐還說,昨天文麗出事後他們就給院領導打了電話,院裏也特別重視這件事情,說今天要安排人一起過來。
溫文一聽,這樣的話嫂子劉芸肯定是知道了,便從口袋拿出了手機,一堆未接來電,他嫂子的、他大哥的、大姐大姐夫的、還有文龍的,當然還有宋子傑的。
溫文心想這會說不定伊城那邊亂成什麽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