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一一擊得手,立時解除與饕餮機關獸的合神之術,頭也不回地遁走當場。荊離臉色陰沉不定,最後始終輕歎口氣,跟著解除合神之術,向墨守誠奔了過來。

此時墨守誠已經給雪菲伸手扶住,眼見荊離與鳳棲穀兩位長老都湊了過來,當下隻勉力苦笑道:“放心,這點小傷,並不礙事。”

他雖然說是並不礙事,但他臉色慘白,如何如何也說不得一個好字。扶著他的雪菲臉色也沒比他好上多少,事實上,雪菲此時心中震動,隻怕大於此時場中任何一位。

雪菲的身份,此時荊離與兩位長老並不知曉,但隻看墨守誠之前表現,與此時雪菲表情,也能知道兩人關係並不一般,至少是友非敵,當下也不言語。幾人對視一眼,便緩緩降落於地。

地上鳳棲穀中弟子,此時早早已經將防禦禁製撤去,見他們落地,都急匆匆地迎了上來。唯有荊離他的玄武機關獸實在過於巨大,此時隻能繼續浮在天上。

“師傅,師傅,你的傷……”雪菲扶著墨守誠,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便將真元注入對方身軀,想要為之療傷。但她不送真元倒也罷了,真元注入的瞬間,墨守誠登時臉色大變,雖是一副想要強自壓下的模樣,但卻始終克製不住,又一大口黑血噴了出來。

雪菲大驚失色,如何能想到自己真元灌注,竟讓墨守誠傷勢加重了?

“不,不礙事。”墨守誠此時臉色更差,但卻依然勉強露出笑容道:“不是你的錯。”他雖是好言安慰雪菲,但明顯沒起什麽作用。

荊離皺眉,也將手搭在墨守誠身上,但他卻比雪菲小心的多,隻注入一縷真元查探。但這番查探,也放墨守誠大感難受——他此時本身真元盡數潰散,竟無論如何也聚集不到一起,勉強不過能護住丹田氣海,奇經八脈之中,盡是一股陰寒真元遊竄,顯然是之前紅一傑作。

“好惡毒的真元。”荊離也知道墨守誠難受,略加試探便收手問道:“你能自己運功化解麽?”

紅一那道真元,不僅陰冷,更具有奇妙特性,在墨守誠經絡之中遊走,倒還不是大事,偏偏能拒絕一切其他特性的真元,好比鳩占鵲巢。假若有人以外力強行介入,便立刻發作。雖然以絕大力道將之強行摧毀也不是不行,但如此一來,墨守誠體內經脈卻也給毀了。

墨守誠苦笑道:“沒事,我等會運功調息一下,便能將這股真元化解了。”

他說的輕鬆,但荊離卻神情凝重,知道絕不是那般容易之事。此時蝶葉藍與蝶蒼蘭兩姐妹也迎了過來,她們在地上隻看到雪菲出現,紅一退走,但墨守誠受傷之事,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卻沒有注意到。

本來滿心歡喜,想著紅一這口出狂言之輩還是灰溜溜地走了,臉上掛著笑容,但此時兩人看到墨守誠這副模樣,笑容立刻逝去。

蝶葉藍三步並作兩步小跑過來,立刻挽住墨守誠道:“守誠,你受傷了?!”

“放心,不礙事。”墨守誠隻覺得自己越來越疲憊,此時勉強說完,終於閉上眼睛,弱聲道:“阿藍,我想……休息一下。”

他話音落下,便昏睡過去。蝶葉藍與雪菲兩人一左一右挽著他,卻同時露出複雜神情。

此時場麵,又亂作一團,鳳棲穀兩位長老要負責收拾善後,此時也來不及安排,蝶葉藍心慌了一陣,總算恢複正常。

“先把他扶回房裏,有什麽事等會再說。”蝶葉藍看了雪菲一眼,此時也沒時間與對方多話。雪菲點了點頭,一張冷漠臉龐上瞧不出感情波動,但荊離在一邊冷眼旁觀,此時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

那女孩……荊離看著雪菲逐漸走遠的身影,皺眉想到:那女孩,身上戾氣怎會如此之重?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終於將墨守誠安置下來。

蝶葉藍疲憊的歎了口氣,這才有時間去接待荊離與雪菲兩人。此時荊離身份已經報上,以他玄天閣少閣主身份,當然不能怠慢,便將會麵地方定在了大殿。

此時夜色已深,大殿中雖然亮著燭火,卻也顯得陰暗。荊離與雪菲分座在兩側的椅子上,卻都是一臉陰沉。放在兩人手邊上的茶水,也是一滴未動。負責照看這兩人的鳳棲穀弟子都是心中叫苦,隻覺得四周空氣都冷了許多。

終於蝶葉藍的出現,將他們解救了。

“小姐。”眾人向蝶葉藍行李,而後者隻點了點頭,吩咐他們離開:“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去休息吧,每日的修行可不能荒廢了。”

得了這赦免令,數名弟子無不歡天喜地,當下便一一告退。未過片刻,大殿之中隻餘下了蝶葉藍、荊離、雪菲三人。

“抱歉,招待不周……”雖然說此時穀主蝶玉堂閉關,由蝶葉藍代行穀主之職,可大殿中的正座,蝶葉藍卻沒坐上去,隻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便與兩人見禮。

平時做主人的說招待不周,多半是自謙客套之語,但今次卻是貨真價實。在紅一與荊離兩人戰鬥之中,雖然鳳棲穀做了防備,但也經不得兩個雙身期的高手這般折騰,穀內穀外都有不少地方被餘波波及損毀,隻好在沒有人員傷亡。

但即便是這樣,也足夠讓鳳棲穀眾人一陣好忙了。

“客套話就不用多說。”荊離搖頭道:“本人隻想問蝶小姐一件事而已。”

“請問。”蝶葉藍此時也沒有多少心情客套,見對方直白,倒稱了自己心意。但聽對方說有事要詢問自己,卻也不由心下嘀咕:他有什麽事,竟要詢問我?

兩個人雖然在仙魔道中身份地位相同,但彼此之間卻可謂毫無交集,今次還是頭一次見麵。便是兩個多月前的青雲山一役,雖然蝶葉藍去了,可是那一次,荊離卻並沒有去。

荊離道:“兩個多月以前,蝶小姐在青雲山上?”

蝶葉藍點頭,荊離見狀便接著問道:“既然如此,想必蝶小姐也見過墨守誠的那台機關獸了?”

蝶葉藍猶豫片刻,便又點頭表示肯定。

荊離嘴角泛起一絲難得笑意,攤手道:“蝶小姐見過青龍,今日也見到了我們玄天閣的玄武。那麽,你們的機關獸朱雀,又在何處?”

蝶葉藍愣住,呆了一陣後方才回過神來道:“你說……朱雀?機關獸?”

“自然。自太古時起,守護四方之四神,青龍、朱雀、玄武、白虎。雖然它們的存在,一直被我們四大仙門所隱瞞,但此時此刻,應該不是繼續隱瞞下去的時候了吧。”

雖然荊離說得認真,但蝶葉藍卻還是覺得腦子裏一片迷糊。

“荊少閣主,你所言之事,我從小到大,從來未曾聽說過。”蝶葉藍皺眉道:“特別是關於什麽朱雀機關獸之事,真是一無所知。”

她雖是實話實說,但荊離卻不肯相信,冷笑一聲道:“沒聽說過?就算蝶穀主他不曾與你說過,難道墨守誠也沒有和你說過麽?”

“如果荊少閣主不信,我也沒有法子,不如等家父出關,又或者守誠他休養好了,你直接問他如何?”

眼見蝶葉藍這副神情,荊離也有些猶豫了——看她模樣,並不似在說謊。何況兩個多月前,青龍已現。便是知曉此事,玄天閣這些年來一直在秘密修複的玄武機關獸,才能在今天重見天日。何況之前戰鬥,可謂凶險,雖然說自己與玄武的出現,是逼走紅一的重要原因。但反過來想,鳳棲穀中人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會援手,在那種危機情況下,假若朱雀機關獸真的存在,鳳棲穀中人也沒有道理不用。

“那麽……蝶穀主何時能出關?”

“不知道。”蝶葉藍無可奈何,雖然對方並非故意,但問題卻也的確都是她這個代穀主無法回答的。

荊離沉默片刻,又問道:“那麽墨守誠的傷勢,現下什麽情況?”

聽到這個問題,一直坐在一旁,麵無表情好似人偶般的雪菲才有了動靜,豎起了耳朵。她雖然也關心墨守誠傷勢,但卻不敢去見對方。而這其中原因,複雜的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是羞愧?墨守誠是為了保護她而受傷。

是悔恨?自己實力太差,明明早已發誓要變得比任何人都要強。

又或者……隻是雪菲自己,不願意看著墨守誠的身邊,有另一個女子在旁守候?雪菲表情複雜地凝視著蝶葉藍,隻是她自己也不曾知覺,此時她的雙眼之中,充滿了嫉恨。

嫉妒的是對方,憎恨的卻是自己。隻是雪菲並不知道,在此時的鳳棲穀中,還有另一個少女,此時心情竟與她現下一模一樣。

而那個少女的名字,叫做蝶蒼蘭。此時正代替姐姐,守候在墨守誠身邊。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敢握著對方的手,偷偷地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對方——盡管對方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