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明,你竟也還活著。”

兩人雖然在憐星魔教之中交情不多,但隨著憐星魔教多年前覆滅,仙魔道中魔道勢力衰落,互相間也都沒剩下多少朋友。此時遇得故人,亟天老祖也有幾分驚喜。

但隨即這老魔頭臉色即刻便陰沉下來——之前襲擊自己那人,此時竟走到伏明魔師身邊。看那模樣,竟好似與對方是一路人。

“這是什麽意思?!”亟天老祖皺眉。

伏明魔師好整以暇道:“老祖不認識此人麽?”他抬手指向身邊人道:“此人與老祖你,在十數年前,墨家莊一役中,可是結下了血海深仇。”

“伏明!你什麽意思?!”亟天老祖怒道:“當年墨家莊?當年墨家莊滿門,盡數給老夫殺了個幹淨……雖然聽說還有一個小孩兒逃了出去,可這人,老子半點印象也無!”

的確,之前與亟天老祖交手那人,滿頭白發,看起來隻怕已超過四十歲有餘。一身打扮平凡無奇,好似尋常村夫。自然決計不可能是那墨家遺孤,但亟天老祖搜腸刮肚,卻也想不出對方身份名字。

當然,這些壓根不重要。亟天老祖自知自己仇家滿天下,多一個不嫌多,少一個卻也不嫌少。真正叫他在意的,是此時伏明魔師的立場。

突然不知怎地,這老魔頭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自腳底直衝頭頂——總覺得今日似乎凶多吉少。伏明魔師這副姿態,讓亟天老祖感到不妙。對方莫說是來幫自己的,反倒更像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但對於亟天老祖而言,假若伏明魔師真是站在敵對方,那今日就當真不妙至極了!

“老魔頭,你還記得當日墨家莊麽?!”伏明魔師尚未再發言語,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白發男,此時低聲喝道:“你還記得當初墨禹夫婦麽!?”

這聲喝問本是平常,但對於此時亟天老祖而言,卻不啻一道驚雷。

那時亟天老祖為了一本《墨語天章錄》屠盡墨家莊。一個修真者,卻對世俗道中的機關世家下手,本就不是一件說出來光彩之事。何況以當時亟天老祖破空期修為,卻在大意之中,給墨家機關術弄得狼狽不堪,此事也是老魔頭心頭一根刺。

現在聽到“墨禹”這個名字,老魔頭心中一動,十數年前,這名字主人最後一句豪邁言語,竟再度回響耳中。

“老魔頭!我墨家機關術天下無雙!我墨家男兒天下無雙!隻有戰死的墨家人,卻哪裏有叩首求生的墨家人?這,才是我墨家最後手段!”

那叫做墨禹的男子,雖隻是世俗道中的普通人,但卻寧可拖上整個墨家莊與亟天老祖相抗衡,也不肯交出《墨語天章錄》苟且偷生。便是在最後關頭,這男子也不是死在亟天老祖手下,而是與妻子一同,選擇自爆機關傀儡,自己了結生命。

“你……是誰?!”亟天老祖臉色陰沉不定,望著那白發男的眼神也逐漸尖銳。

那白發男將巨劍舉起,以劍尖指向老魔頭道:“聽好!我名東方!東方無我!我乃是斬斷邪惡的利刃!”

亟天老祖愣了一下,這名字聽著,居然還有幾分耳熟!想了好久,這才記起:十數年前,確實有這麽個年輕的修真者,擅使一柄巨劍,在仙魔道中誅殺不少魔道中人,迅速闖出了幾分名頭。但對於當時的亟天老祖而言,那也算不得什麽,不過是一個普通小輩。惟一值得一提的,是這名修真者無門無派,單純是名散修罷了。

可是,這人與自己,卻又有什麽仇怨?

“東方無我……老夫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之前便不分青紅皂白向老夫出手?”今日陣仗,讓亟天老祖亦覺得古怪至極。眼前這東方無我當年素有俠名,便是與自己這個出身魔教的人在哪裏有些仇怨,那也說得過去。可伏明魔師與自己一同出身,雖然互相之間並無多大交情,卻也不應該站到對立麵上去。何況看眼前這架勢,他們兩個,分明便是一路人!

“十數年前,我與墨禹夫婦結交,借宿墨家莊中。”東方無我朗聲道:“雖然墨禹夫婦並非仙魔道中人,但墨兄仗義豪爽,嫂子慈悲心腸,我東方無我卻一直敬佩得緊。”

“隻是未曾想到的,是亟天老祖,你這魔頭!”東方無我厲聲一喝,衝天殺氣自劍身彌漫開來,便是亟天老祖也不由得心頭一緊。

那白發男子淩空劍指,指向亟天老祖眉心處喝道:“墨家莊上下數百條性命,如今我東方無我,便要為他們向你這魔頭討回來!”

“笑話!”亟天老祖幹笑出聲道:“墨家莊上下數百條性命,卻又關你何事?就算是要向老夫報仇,那也輪不到你出來說話!”

“你說的不錯。”此時接話的,卻是在一旁好整以暇的伏明魔師。他向東方無我道:“東方兄,老祖說的亦有道理,便是要向他討還這筆血債,卻也不該由東方兄你來動手。”

伏明魔師旋即又向亟天老祖道:“不過既然老祖這樣說了,想必老祖也知道,還有個人有這資格,為墨家莊滿門,向老祖你討回這筆債了?”

亟天老祖聽他此言,頓時皺眉。心中尋思:怎地這伏明竟會這般說話?聽他口吻,竟好像……對方知道那墨家遺孤的存在一般?

“老祖不用多想,在下為老祖解惑便是。”伏明魔師麵色一肅,冷聲道:“當日老祖好手段,屠盡墨家莊上下。但想必當時並不知曉,墨家莊莊主夫婦,尚有一子。而這孩子,則由東方兄帶著,在老祖殺至之前,便早早逃離。”

“而那孩子,如今乃是我伏明之徒!”

亟天老祖心頭一震,當下麵色驚變道:“怎會如此?!那墨家小子,不是青雲道門的人麽?!”

“你果然知道此事!”伏明魔師眼中精光乍現,聲音又冷了數分。

“你是如何知道守誠的事情?”伏明魔師道:“假若你早知守誠的存在,以東方兄當年修為,隻怕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但你明顯並不知曉此事,隨後你便被青雲道門中人禁製在青雲山十數年。但是離你逃出青雲山,這也不過兩三月時間,你卻是從哪裏得知守誠的存在?”

“哼,那個該死不死的小剩種,竟是你伏明的弟子,這又唱得是哪出戲來?”亟天老祖不答對方問話,心中卻也是翻江倒海,隻覺得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大出意料之外。

隻是亟天老祖卻不知道,他眼前的伏明與東方無我兩人,其實與他一般,也是大有疑問。但此時雙方正持劍拔弩張之勢,卻哪裏能平靜下來互相溝通?

東方無我揚劍道:“既然他不肯招,將他擒下再作道理。”

伏明卻擺手阻止他道:“東方兄且慢動手,你亦知曉,那十數年前之事大有疑問,這其中許多究竟細節,隻怕還需要我們三人對質。”

“將他擒下細問便是!”

看著對麵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好似吃定自己一般,亟天老祖心中忿恨,卻也毫無辦法。隻一個東方無我,便足夠與自己糾纏,但加上一個伏明魔師,那自己便是想走也沒有機會!

伏明魔師攤手道:“老祖,今日局麵你亦看得明白,無論如何你亦不能以一敵二。但你我也曾同屬一教,便是我能不顧身份,卻也不能不看這段情誼。”

亟天老祖咬牙冷笑道:“按這麽說,老夫還要感謝你肯手下容情了?”

伏明魔師搖頭道:“不若這般,我們定下這樣一個協議,老祖看來如何。十多年前,圍繞墨家莊一事前後,其中有許多古怪細節,需要我們三人互相對質,從中找出種種疑點答案。此時大家便暫且按下其他,將這件事分個清楚明白。之後……東方兄與老祖清算一事,我伏明絕不插手。不僅如此,我還會將這柄明塵飛劍借予老祖。如此這般條件,老祖意下如何?”

“哼,你倒會做好人。”雖然說一副不置可否模樣,但亟天老祖此言,卻也無疑等同默認了伏明魔師的提議。

事實上他也無法拒絕。此時形勢比人強是其一,其二,他也有許多事情想要弄個清楚明白。

“那麽,首先就請老祖告訴我們,你究竟是怎樣得知守誠的存在吧。”

看到伏明魔師與亟天老祖暫且達成了協定,東方無我也將巨劍收回,三個人保持一段距離,開始互相闡述。隻是沒想到,亟天老祖第一句話,就讓伏明魔師與東方無我兩人心神一震。

“說來雖是丟人,不過到了今時今日,倒索性痛快說了。老夫並非是被青雲道門中人禁製,而是被某個人送上青雲山的。”

伏明魔師眉頭一皺,隨即問道:“某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老祖為何不肯說出他的名諱?”

亟天老祖擺手道:“莫要以為老夫想要隱瞞,隻因老夫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