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是墨守誠反應再快,身法再妙,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漫天倒刺,也是手忙腳亂。

他第一反應就是——跳。施展開身法,足尖一點,身子立時拔高數寸。同時祭出善水飛劍來,以劍柄末端為中心,飛速旋轉,化成一麵圓盾,護住下半身。

但那些倒刺多如牛毛,雖然他向上一躍避開了胸腹要害,又展開飛劍勉力護住處於對方攻擊範圍之內的腿部。但到底還是感到腿上生疼,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覺連綿不斷地湧上心頭。也不知一雙腿上被刺中了多少倒刺。

就在墨守誠中招的瞬間,那一直癱軟在地上的神秘敵人猛地自地上躍起,卻不是向他發動攻擊,而是迅速地收回了機關臂,再不看墨守誠一眼,轉身逃走。

墨守誠雖想追,可現在卻哪裏還來得及?不說他此刻兩腳受傷劇痛,隻怕在傷勢未愈之前是施展不開走鱗身法。隻說這倒刺上有毒沒毒,已經足夠讓他提心吊膽了。

他落在地上,先撥出腿上一根倒刺,見上麵普普通通,這才放下心來。當下忍著疼痛,將刺入兩腿的無數倒刺一根一根撥掉,好在傷口極小,雖然密密麻麻,但卻沒有流血。他自旭靈法戒中取出一些應急藥物包紮了傷口,確定行動無礙後,這才收起了善水飛劍,將飛劍重新納入體內元嬰中淬煉。

“這……這真是莫名其妙!”此時周身再沒有其他活物,墨守誠皺眉瞧著地上兩具屍體,與一團肉泥,想了一想,還是運起了烈陽真訣,打在對方遺骸之上。

在火光之中,墨守誠思緒萬千。

這些人為何要來殺自己?自己與他們素不相識,無仇無怨,而今天自己也隻是出於好奇去瞧了瞧那個什麽仙子的行醫濟世。最多也隻是在察覺那仙子施展的是修真手段時,放出靈識試探一下罷了。可是這實在也不似引來對方追殺的理由——更何況之前那個元嬰期的修真者,他那條機關臂十分詭異,手段更是狠辣。

不是殺人滅口,而隻是因為對方是“廢物”,他就能如此淡漠地出手殺死對方。

“難道是魔門?”墨守誠心中靈光一現,自己下山時根本未向伏明魔師有所交代。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但隨即他又搖頭苦笑:“怎麽可能,我不過是臨時起意去瞧個熱鬧。而且不管是死去的這三人,還是那個逃走的修真者,雖然行事詭異狠辣,但卻沒有墮入魔道修行魔門功法的氣息。

想不出來,就不要再想。墨守誠深吸口氣,遙望臨安城方向:“想來答案該在臨安城中。而且那所謂白仙子的修真手段,也令人在意。”

“失敗了?”輕柔地聲音自暗房中響起,半跪在暗房門外的人點頭,以機械般的聲音答道:“他很強。”

跪在暗房門外的這人,赫然便是之前與墨守誠交手,擁有一隻詭異機關臂的男人。他臉色蒼白,想是墨守誠給他造成重創的關係,襯托著他臉上的刺青,越發顯得猙獰。

但猙獰的,隻是他的樣貌,他的表情卻是十分平靜的,好似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暗房中的那個女聲沉默了一陣,又響了起來:“綠十,綠十一,藍五呢?”

“已經處理了。”

“黑八,你殺了他們?”

被那個女聲稱為黑八的男人再次點頭:“是的,已經處理掉了。”

也許是因為對方說的太過理所當然模樣,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房內的那個女聲聲音突然尖銳並急促起來:“本門人手已經不多了!怎麽你……”

黑八不為所動,他的舉動雖然恭敬,卻似乎並沒有多少真正恭敬的意思:“本門門規,無用者,殺。”

那個女聲漸漸轉冷:“既然如此,失敗了的你,為何不死?”

“是。”

他話音一落,頓時身體丹田處發出了光亮——這是要自爆元嬰的前兆!那房中人也未想到這人居然說幹就幹,立時自房間內揮出一道真元:“住手!”

真元直擊黑八身軀,打在對方身上,立時封住了他體內經脈。本來房內人的功力與黑八也不過伯仲之間,可此時那叫做黑八的男人身受重傷,自然抵禦不住。經脈一封,就算想要運功自爆元嬰也是做不到了。

“黑八!”

“在。”

“我已經說過了,本門人手已經不多……綠十和綠十一世俗道中有家人,你送些錢財過去。”

“是。”

“藍五……藍五倒是了無牽掛。但無論如何,他也是為本門奉獻至死,你將名字報回門中,記入功名堂。”

“是。”

“隻是沒想到,為了一個很可能隻是路過的元嬰期修真者,本門就失去了三名弟子。黑八!本門賜你折龍靈臂與督導之權,可不是讓你向同門下殺手的!”

房內傳出一聲輕歎,好似夜鶯婉轉低鳴:“本門複興大計,已是舉步維艱,那條門規,暫時放下。你去招集剩下的綠帶弟子,將我挑選出的幼童帶回門中,有父母親人的,記下他們的家世,再留些錢財。”

“遵從您的吩咐。”黑八這次沒有簡單的用一個“是”字帶過,卻用了整整一句話:“一切榮耀屬於我古妖門。”

他剛欲離去,暗房內那名女子卻又低聲道:“派人去監視那個元嬰期的修真者,但不要輕舉妄動,假若對方沒有追查的意思,就不要理會。”

黑八一直顯得淡漠的眼神中露出幾分不甘來:“假若那人追查?”

“臨安城是通劍門的管轄範圍,那也罷了。從身法功決看來,那元嬰期的修真者乃是青雲道門的人,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黑八沉默了片刻,點頭應是。而房內人不再言語,一陣輕揚悠遠的簫音卻取代了對話。簫聲連綿,直連夜空明月。

雙腳受傷,暫時施展不得身法,墨守誠即便想要不理會這臨安城中古怪,徑直上路繼續前往玄天閣也是不能。他雖臨時起意想要買匹健馬使使喚,可一來他並不會騎,二來他仔細一算,自己速度遠勝奔馬,這傷不過一兩日功夫盡可痊愈,所以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臨安城中古怪他的確不想再去理會,找了間客棧投宿,除了修煉便是修煉。

他知道自己雖然體內元嬰已成,可算步入修真高手真正門檻,但要與真正的高手相比,相差卻是極大。那破空期的前輩高手宰父常,肉身盡毀,隻餘元嬰之軀,自己在他手上也未必能討得好去。

而之前被自己逼退的那個神秘對手。雖然修為與自己相若,但那一戰中自己飛劍在手,對方赤手空拳,除了一條詭異機關臂外,沒有施展任何法寶禁製,卻也如此難纏。

可自己的真正敵人……在當年已經是破空期修為,這許多年過去,誰知那亟天老祖是否有所突破?在客棧的小房間中,墨守誠取出下山時飛雲真人所傳的《五行訣》修煉起來。

這本《五行決》上記載的,皆是青雲道門中階水準法術,其中也包含了蝶葉藍所施展過的“破滅雷光”等級的術法。

隻是修煉一途,極忌諱貪多分心。煉器、禁製、製符、禦劍、術法、陣法、機關,普通修真者往往隻擅長其中兩到三樣已是極了不起。而墨守誠,一向在禦劍與機關兩項上苦修,對於其他,也隻是涉及罷了。

他此時要學習術法,除了已經學過的一些低階法術,在這些中階術法之中,也隻能挑揀三到四樣來嚐試。再多,那就不是一時半刻能融會貫通的了。

墨守誠一頁一頁翻著書籍,想要挑揀出幾樣容易上手修行的術法,可瞧來瞧去,能速成的也寥寥無幾,而且幾乎都是派不上太大用場的術法。

比如這通明術,可謂烈陽決的延伸,對於墨守誠來說的確是容易掌握,但即使掌握了,卻也隻能做做照明用途,若要用來與人爭鬥,卻是笑話了。在爭鬥用能起的,不過是牽製作用罷了。

又比如這凝冰決,除了夏日時製造一些涼爽之外,又有什麽作用?不過是低階法術縱水決的普通進階罷了。

他此時心思急切,挑挑揀揀,自然是失望連著失望。直到整本《五行訣》翻至最後一頁,也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墨守誠搖了搖頭,皺眉道:“這本《五行訣》中記載的術法,要麽速成卻無用,可是有用的,卻又有哪一樣是容易修行的?”

合上書本,墨守誠自床榻上坐起,心中隻想:“看來現在也隻能繼續修行攬月決與禦劍真訣,以求境界功力上的突破了。”

他盤膝而坐,開始修行吐納,運行起攬月心法,周身肌膚毛孔之中開始源源不斷地吸收天地精華。又將這精華逐漸納入丹田,由元嬰淬煉轉化,形成一股股真元流淌,融入周身奇經八脈。

這般反複三十六周天,自攬月決第一層至第五層心決境界盡數體悟一遍。這攬月決乃是青雲道門中階修行心法,一共有八層心決境界。不管修行者天資如何駑鈍,隻要生命夠長,又能堅持不懈始終修行下去,終能達至禦劍期修為。

修煉吐納一過,墨守誠隻覺得神清氣爽,功力又有微量增長。但他內視體內丹田氣海,卻發覺那小小元嬰絲毫未動,毫無變化。他略有些氣餒沮喪,隨即又想到:“我這是怎麽了?才剛剛突破化身期進入元嬰期未久,怎麽卻浮躁起來了?”

想通了此節,他頓時笑出聲來,又拿過《五行訣》來看:“師尊常道,修行路途漫漫,忌諱極多。可於修真者來說,最大的忌諱就是急於求成,往往行差一步便要走火入魔,陷入萬劫不複深淵。”

他此時靜下心來,再看那本《五行訣》中記載,頓時又有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