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許栩等人一大早便被叫醒,乘坐飛行法器去往他們即將曆練的地方。

他們似乎都沒想到,前一日讓他們磨合理念,第二日就讓他們磨合實踐了,還是實打實地去往危險的大陣內曆練。

許栩坐在法器上,感受著清晨的風吹拂麵頰,揚起她額前碎發的輕柔感。

昏暗的夜色被撕裂,晨光乍現,從天際掙紮著綻放澄澈的光,逐漸擴散,努力侵占整個天空。

陽光照在她瓷白的臉頰上,司如生看過去時,正好看到她肉嘟嘟的臉頰上托起了一輪小小的太陽。

槐序坐在法器欄杆邊朝外看去,若有所思地道:“我們第一次一起去曆練,也不知會帶我們去哪裏。而且這個飛行法器一看就不是師父們的,估計是跟浮雲閣長老借的。”

他們師父的窮酸,讓他們覺得師父們是拿不出這麽像樣的飛行法器的。

扶光觀察著方向,手指捏算片刻,聲音清冷地回答:“看著方向,應該是陵闕山。”

槐序對仙門地界不熟,起初沒什麽反應。

倒是霜簡首先詢問:“那裏不是金丹期修者曆練之地嗎?”

槐序聽到這裏立即坐直了身體,驚訝地看向他們,詢問:“那附近還有其他的曆練之地嗎?”

扶光搖頭。

槐序略顯絕望地哀歎了一聲,又問:“師父們會跟著進去吧?”

霜簡對他介紹道:“進入那裏的確沒有修為限製,所以師父們應該會……”

一直都在單手轉動佛珠的空空突然開口:“他們不會進去。”

眾人朝空空看過去,空空不急不緩地解釋:“他們兩個人正在研究從浮雲閣借來的靈虛鏡如何用。”

靈虛鏡,是用來觀看弟子曆練的法器。

高階修者無需進入秘境內,隻需要從靈虛鏡內就可以看到陣中發生的事情,以此來盯著弟子曆練,同時觀察細節,還能監督弟子們有沒有作弊。

槐序震驚得站起身來,音量不受控製地拔高:“金丹期修者曆練的地方,我們這群築基期修為的進去豈不是送死?!”

霜簡扛著佩劍,倒是沒多在乎,而是微微揚起下巴問道:“所以,他們是想逼我們進入大陣內合作?不相互配合就得死。”

司如生手臂搭在欄杆上,懶洋洋地道:“我們的體係完全不同,如何配合?而且,我是不會救你們的。”

霜簡本就看司如生不爽,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輕浮樣子,說話也讓人討厭,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她能看順眼的地方,此刻這句話更是激怒了她,引得她反駁:“放屁,老娘還輪不到你來救。倒是你遇到危險喊我兩句爺爺,我可以勉為其難救你一下,畢竟也算半個同門。”

司如生勾唇輕笑,似乎很親切地詢問:“我的確對劍修不夠了解,待你在大陣中殞落,是該葬你的人,還是你的劍?哦,你想保全屍身有些吃力,那我可以幫忙葬了你的劍。”

“狗東西!我現在就宰了你。”霜簡直接拔劍,作勢就要出招。

槐序看出這是一個機會,小聲嘀咕著火上澆油:“要是我,我絕對忍不了……”

空空看向他們,隨時準備出招,能定住一人是一人。

扶光遲疑了片刻,打算出言讓霜簡冷靜下來,讓她別跟司如生一般見識:“霜簡,你不該將司如生當人一般對待。”

槐序瞬間佩服得五體投地,添油加醋還是扶光更勝一籌。

結果觀察後他確定,扶光剛才其實是真的想勸架,可惜……成功升級了矛盾。

霜簡倒是笑了:“的確是我思慮不夠周全了。”

司如生也不怒,反而輕笑:“嗯,拈花仙君說話果然不同凡響。”

拈花,說的是扶光的手托金蓮。

扶光瞬間變了臉色。

許栩似乎才意識到他們在吵架,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接著抬手指了指,道:“你們不覺得日出很好看嗎?”

場麵一靜。

許栩承著迎麵而來的清風,喜歡地揚起嘴角,一臉的享受:“機會難得,我們一起看一次日出不是很好嗎?而且,進入大陣也不要慌,我會保護你們所有人的。”

眾人真的被許栩吸引了目光,朝著朝陽看去。

日光染紅雲霞,絲絲縷縷浮遊中天,綿延出極長的豔色,如半透的紅紗掛在天際。

紅光映襯進眾人的眼眸,恰如之前波瀾微漾,此刻漸入晴空。

霜簡方才的確有片刻的衝動,想到自己的任務又冷靜下來,看向許栩,看似消氣了,實則還在針對司如生:“我真搞不懂,你這小丫頭總跟著他作甚?”

三問閣的人都知道,許栩像個小尾巴一樣地跟著司如生,堪稱如影隨形。

許栩回答得自然:“和他在一起會有好事發生。”

司如生是祥瑞,和司如生一起的確會幸運很多,這點就連霜簡都不能否認:“他恐怕隻有這麽一個好處,其他的地方都甚是引人討厭。”

這一場鬥法沒打起來,槐序不由得有些沮喪。

待看到他們乘坐的飛行法器已經到了大陣外,槐序不由得更加絕望。

果不其然,方儀和玄清子都不準備跟著進去,方儀對他們說道:“你們進入三問閣第一次私密訓練開始了,訓練場地就是身後的大陣,目標是活下去,三日為期。”

任務內容聽起來非常簡單,偏偏仔細品味,就知道內容極難。

修真界有很多修者曆練之處,都按照其危險程度分了適合進入的人群。

例如此處,就被定義為金丹期可進入的大陣。

曆練大陣內會有一些材料,例如靈草或者靈獸,利用這些東西可以煉製丹藥,或者是用靈獸的一些部位煉製法器,都是金丹期能夠得到的不錯的東西。

三問閣眾人來此卻不是為了這些材料,純是為了送死後求活。

霜簡直截了當地開口:“我恐怕沒辦法和他們配合,劍修的功法淩厲,從來不會配合,隻會衝鋒陷陣。”

扶光跟著道:“魔門的兩位也不會相助,他們都是見死不救的風格,來此處曆練是否欠缺穩妥?”

畢竟,他們在學堂裏也討論過此類事情,對彼此性情有了初步的了解。

槐序看了看司如生,確定司如生絕對不會救他,說不定還會笑眯眯地看著他的死亡過程。

抉擇了一番後他主動道:“我救,我救,就是你們能不能保護我一下?”

顯然他知道他進入大陣後自保能力不行,此刻趕緊找人庇護一番。

霜簡看了看他沒有拒絕:“別添亂就行。”

許栩左右看了看,走到了司如生身邊,小聲道:“我會保護你的。”

司如生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跟著自己,於是問:“依舊是我在附近,你就不能出招?”

許栩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怎麽保護?”他問。

“努力保護唄。”太複雜的問題,她才思考不出來解決方案呢,到時候見機行事即可。

臨進陣前,方儀提醒道:“靈虛鏡在明日才能啟用,所以在啟用之前,你們可別死。”

言下之意,進去的第一天他們如果出現了意外,方儀他們看不到,自然也不會有人去救。

又一重壓力。

六個人走到了傳送陣內一同渡入靈力,法陣啟動,將他們傳送至大陣內。

眼前的景物突變。

原本和煦的陽光突然消失,站於原地便可以感受到陣陣冷意,四下無風卻陰寒無比,慢慢滲透進法衣侵蝕皮膚。

遠處可透過陰霾看見模糊的山脈輪廓,碧綠樹木掩蓋了整座山峰,煙波萬頃。偏有陣陣黑霧圍繞在林中,致使這山脈要比周遭陰暗不少。

抬頭是下落不明的陽,四顧是消失不見的生機。

霜簡招呼了一聲:“槐序,跟上。”

說完便朝著一個方向縱著輕身術離開。

槐序又看了看扶光,他認準了在這一群人中,霜簡和扶光是鬥法能力最強的,下意識想跟著他們兩個人。

扶光也不拒絕,跟著霜簡朝著那個方向過去,槐序立即跟上。

空空很意外,站在原處問許栩:“你的師兄都不叫你一聲嗎?”

許栩看司如生沒有移動的意思,於是委屈巴巴地回答:“師兄他……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司如生不緊不慢地朝著與霜簡一行人相反的方向走去,顯然不想和霜簡他們結伴。

許栩自然跟上了司如生。

空空思量了一會兒,也跟在了許栩的身邊。

許栩抬手,捏著司如生的袖角,怕他丟下自己走遠了,還扭頭去跟空空聊天:“你出門時都戴著帷帽嗎?”

“嗯,小僧生來眼眸便是藍色,總是會引起旁人側目。而且,小僧十分畏光,陽光照久了會不舒服,這大陣內如此陰暗不見陽光,小僧會覺得十分舒坦。”

“所以你也是天生禿頭的嗎?”她又問。

空空有片刻的怔愣,沒能立即回答。

司如生卻沒忍住,輕笑出聲。

許栩趕緊提醒司如生,甚至有些惱:“你不要笑他!”

“我沒有笑他。”司如生努力忍笑回答。

空空:“……”

他理解許栩的善意,但是大可不必。

這時三個人都聽到了異響,同時放緩了腳步。

空空用四指套著手持,擋住了另外兩個人,遲疑片刻,帶著他們到了暗處躲藏。

許栩聽話地跟著空空,還拽著不情不願的司如生。

三個人從樹叢中探頭朝外看,便看到兩條巨蛇交纏鬥著,互相撕咬,發出讓人懼怕的“噝噝”聲。

看著兩條巨蛇的身形,足有二人環抱粗細,這種凶獸,怕是金丹期修者遇到都要鬥上一番才能逃脫。

若是想要擊殺,似乎還需要更多金丹期修者。

修為皆隻有築基期的三人都沒有離開,而是看著兩條蛇撕咬,默默旁觀。

空空小聲分析:“應該是掠奪領地、靈草發生了爭執。”

許栩卻搖了搖頭:“不是,它們兩個是情敵。”

空空十分意外,詫異地看著許栩。

許栩又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蹙眉,小臉都皺巴巴的:“它們一邊打還一邊罵人,罵得可髒了……”

司如生隻當是許栩神神道道的,小聲道:“兩條雄蛇?”

許栩搖了搖頭:“不,雌蛇。”

“你了解這種凶獸?”

許栩再次否認了:“不是,那條罵這條下不了好蛋,這條罵那條渾身騷氣,它們倆現在在比誰的蛇信子更性感。”

果然,兩條蛇同時對著對方吐蛇信子,沒有再繼續撕咬了。

空空和司如生同時陷入沉默。

為什麽在旁人看來讓人懼怕的凶獸纏鬥,被許栩點評過,就顯得格外滑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