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如生垂眸看了看許栩,心思流轉,以不易被察覺的幅度移動腳尖,踩了一根樹杈,發出聲響來。

聲音清脆且突兀,處於靜止狀態的兩條蛇都能聽得分明。

兩條蛇同時停下,發覺了他們的存在,瞬間同仇敵愾,朝著他們攻擊過來。

許栩下意識去保護空空和司如生,卻發現司如生躲得極快,極速後退,她原地不動便已經在最前排。

空空抬指,要在許栩的周身罩上金鍾護體屏障,卻被打斷。

回神時方才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已經埋伏了其他凶獸,一齊朝他們攻擊過來。

他們在看雙蛇纏鬥,其他的凶獸看著他們,伺機抓捕獵物。

空空出掌,金掌破空衝出,攻擊得幾個凶獸彈開。

他剛剛站定手持法杖,便看到司如生已經避開所有攻擊,站在不遠處,不遠不近地看著他,神態悠閑,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果然,在沒有危險的時候,司如生才是最大的危險。

司如生是故意的。

空空隻能祭出法術,連連攻擊,找準合適的位置躲避。

在這種地方能不鬥法,就不鬥法,不然聲音和血腥會引來更多的凶獸,能躲則躲,能避則避,才是險境的生存法則。

待他終於得以逃脫時,他和司如生以及許栩已經走散了。

他回身去找的途中,回憶剛才鬥法的過程,意識到司如生雖然全程旁觀,未曾出手相助,但是從未離開許栩所在的範圍太遠。

不救許栩,卻不離開許栩的周圍。

司如生的目的似乎很分明。

他努力隱匿行蹤去找尋許栩,途中卻遇到了霜簡等人。

他們似乎也剛剛鬥法完畢,槐序正用治療法術幫扶光療傷。

他們看到空空獨自一人,似乎也很驚訝,不由得疑惑。

霜簡開口詢問:“你不是和許栩他們一起嗎?”

空空如實回答:“我們遇到了危險,小僧和他們走散了,現在正在找他們。”

扶光垂眸,表情微變,卻未表現出急切來,隻是叮囑槐序:“幫我把傷口處理好,不要有血氣透出來,處理好之後我們去找許栩。”

“哦……好的!”槐序在療傷方麵還是非常擅長的,沒一會兒便幫扶光處理好了傷口。

空空站於一邊看著,目光平靜。

扶光卻被空空看得一陣無奈,最終主動開口解釋:“許栩她不能見血氣,我才會如此說的。”

空空似乎剛剛知道此事,恍然回應:“原來如此。”

霜簡則是有些發愁:“在修真界暈血可不是好事情,以後怎麽鬥法?”

想到這裏她一拍大腿:“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跟司如生賭氣,把許栩帶在身邊好了。”

扶光沒有再解釋,槐序也沒多想。

*

司如生緩步走進蛇窩,看見許栩坐在兩條蛇的對麵,認真聽著什麽。

兩條在他看來都極為可怖的巨蛇,張口時露出殷紅的蛇信子,偏偏在那個相貌稚嫩的少女麵前格外平靜,仿佛交好多年的舊友一般,畫麵怎麽看怎麽違和。

見他來了,許栩還對他招手:“快來這裏,坐我身邊。”

兩條巨蛇對司如生可沒什麽好態度,立即吐出蛇信子警告,卻因為許栩在,它們沒有立即攻擊。

司如生遲疑著走過來,最終坐在了許栩的身邊。

他剛才故意引出騷亂,還在暗中助力,讓空空有多遠滾多遠,免得礙事。

好不容易處理好了有可能會保護許栩的空空,他便躲了起來,不遠不近地守著,想要看看許栩在沒有他們的環境下出手是怎樣的實力。

結果他等了又等,卻一直沒有等到許栩出手,那邊反而風平浪靜的。

他隻能走進來查看,進來卻看到許栩居然跟兩條巨蛇在和平相處。

他坐在了樹根之上,詢問:“你在做什麽?”

“我在幫它們調解矛盾。”許栩回答得自然。

“你……調解它們的矛盾?”

“嗯嗯。”

巨蛇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便繼續跟許栩闡述自己的事情,許栩聽得認真,還頻頻點頭,這種聊天的態度會讓人覺得很舒服,句句都能得到回應。

可惜,許栩並非很好的調解者。

她聽到一條蛇說完,立即點頭:“你說得對啊,它的確過分了。”

再聽另外一條蛇說話,她又開始犯難:“你說得也很有道理啊!”

這時,之前的蛇格外激動,一邊扭動一邊述說,許栩還會安慰:“你別急,慢慢說!”

許栩是一個立場非常不堅定的人,誰的話都覺得有道理,便像和稀泥的人,調解了半天,也沒調解出什麽來。

司如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也不知道坐在這裏看許栩和蛇聊天,算不算在浪費時間。

最終,司如生看不下去許栩牆頭草一樣的態度,出聲詢問:“它們說了什麽?”

許栩終於想起來,可以聽聽司如生的意見,於是對他介紹:“它們倆喜歡同一條蛇,是一條顏色非常鮮豔的紅蛇,小七說……”

“小七……”司如生嘟囔。

“嗯嗯,它是小七,它是那一窩蛋裏第七個被孵化的。”

司如生看向另外一條蛇:“那它叫什麽?”

“它叫不吃。”

“因為它不吃蛋殼?”

“你怎麽知道的?!你真的好聰明啊!”

司如生完全沒有意外猜中了的喜悅感,語氣平淡:“它們起的名字確實不太聰明。”

許栩繼續說了下去:“小七遇到小紅的那天下了飄飄大雨。”

“是瓢潑大雨。”

“嗯,對,然後小七被湍急的河水衝走……”

“就它這個體型還能衝走,那得是江流,或者大海。”

許栩話語一頓,有些不高興地道:“你別總打斷我。”

“好,你繼續說。”

“小七被水衝得飄啊飄啊,幸好遇到了小紅,小紅卷住了小七,將它救了出來,兩條蛇就此相識了。”

“嗯。”似乎很俗套。

“小七和小紅一起在大陣裏生存,一起抵禦危險,對付外敵,小七還給小紅生了好多蛋。”

“所以不吃是那條生不了好蛋的蛇?”

“你還記得這個啊!”

“嗯,記憶深刻,小七都給小紅生了蛋,怎麽還和不吃成了情敵?”

許栩格外驚喜:“你怎麽總能問到重點啊?”

“這個問題很難問到嗎?”

“問題就出在這裏了,小七和小紅恩恩愛愛,生了幾窩蛋了,才發現小紅之前跟不吃在一起過,它們鬧矛盾的原因是不吃生不出好蛋來。”

司如生聽完,思量了一會兒道:“這件事情並不複雜,如果不吃和小紅已經分開了,那和小七也不算情敵,無非是不吃放不下。”

許栩跟著點頭:“我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結果不吃說,它和小紅不算真正的分開。小紅說需要一種靈草,可惜百年才能綻放一次,而且需要綻放的時候采摘才有用,不吃就去守著那棵靈草近百年,回來後發現小七和小紅生了那麽多蛋,肯定要生氣呀。”

司如生聽完鄙夷得直撇嘴,冷哼了一聲道:“它們兩個人……兩條蛇都沒有問題,問題出在小紅那裏,誆騙了不吃,還和小七在一起,它們應當一起去找小紅,而非在這裏爭鬥。”

許栩再次認可地點頭:“它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小紅失蹤了,它們倆本來是一起找的,可是找著找著,就對於誰才是小紅最愛這事情吵了起來,這才打了起來。”

司如生知道,凶獸的思維都非常簡單,愛憎也格外分明。

這兩條蛇空有凶蠻的實力,卻沒有足夠的智力,明明是兩個受害者,卻在這裏大打出手,實屬不該。

司如生抬手,指了指兩條蛇:“告訴它們,罪魁禍首是那條小紅,是小紅辜負了它們。它們兩個都很可憐,不該互相針對。不如同仇敵愾一起找到小紅,再手刃了小紅。”

許栩得到了指示,認真地“嗯”了一聲,接著傳達給兩條蛇:“你們是好蛇,小紅才是壞蛇,你們不要再打了,我們一起打壞蛇。”

司如生聽著許栩的轉述一陣無可奈何,又說不出許栩傳達的哪裏不對。

再去看兩條蛇,似乎真的聽懂了,互相看了看對方,沒有再鬥。

司如生不解:“為何你我同樣說話,它們聽得懂你說的,卻聽不懂我說的?”

“不知道呀!我也覺得好奇怪。”

司如生沒再多問,站起身來抖落了一下衣衫,垂下眼眸去看許栩,問道:“有什麽關於小紅的線索嗎?”

許栩立即去問兩條蛇,最終得到了這樣的答案:“小紅是一條紅色的蛇,非常非常紅。”

“沒了?”

“嗯。”

也難怪兩條蛇作為伴侶都找不到小紅,真的是半點線索都沒有。

司如生隻能再次詢問:“它有沒有什麽喜歡去的地方,或者喜歡在什麽樣的環境停留。小紅在和它們分開前有什麽異常嗎?有沒有提起過什麽。”

許栩立即轉達。

兩條蛇開始繞著他們兩個人轉圈,巨大的蛇身在蠕動時,身體劃過地麵發出沙沙聲,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不過被圍在兩條蛇中間的兩個人都很淡然,他們知道,兩條蛇是在思考。

不久後,他們得到了線索。

小紅離開時帶走了靈草和所有的蛋,已經消失整整三天了。

它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尤其喜歡躲在淤泥裏,以此隱藏自己豔紅的身體,讓自己不再那麽顯眼。

在司如生思考的時候,許栩忍不住誇讚道:“司如生你好聰明呀,還這麽懂人情世故,小七和不吃也誇你了。”

司如生對於這個誇獎並沒有多喜歡:“被你們誇獎,真讓人開心不起來。”

他甚至在懊惱,他為什麽要插手去管兩條蛇的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