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栩是不懂情愛的。

如果不是司如生突兀地告白,她也不會想到,她應該“開竅”。

愛情是什麽?

這是一道難懂的題。

像考學時的題目還有固定的答案,偏愛沒有。

它不被約束,不被定義,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見解。

在許栩不懂的時候,也有清晰的認識,就是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不懂,而去辜負一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

真心應被謹慎對待,而不是含糊過去,也不是裝傻。

就算要赴湯蹈火,就算前途艱辛,她也要去驗證。

後來啊,仿佛桃花難逃清風拂,夜色難逃皎皎月,她陷入了情感裏。

*

衝洗情感,反複是一場引導,又像是進入了一場幻境去曆練心智。

她的神識到了三問閣,一個非常平靜的下午。

霜簡在院落裏練劍,槐序整理藥田,扶光和空空麵對麵下棋,她與司如生並肩坐在池塘邊看著兩條蛇嬉鬧。

在這時,方儀帶回來了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同樣的小小的個子,身著茶色的法衣,被風吹拂得輕紗搖擺。

她有著一張素雅白淨的麵容,墨色的長發挽著漂亮的發鬢,整個人看起來單薄又惹人憐愛。

方儀說:“以後她就是你們的小師妹了。”

她說:“小師妹是木靈根,可以彌補槐序鬥法時不能治療的空缺,是極好的替補。”

她還說:“木靈根可以輔助火靈根,以後她也會很好地幫襯司如生。”

見到有新成員到來,許栩是極其開心的。

她第一個跑過去拉著小師妹的手道:“以後我就是你的小師姐了,有什麽需要的和我說就是。”

小師妹說話的時候怯生生的:“好。”

許栩帶著她去熟悉門派,還帶著她和兩條蛇親近,可惜小師妹怕蛇,許栩隻能讓不吃和小七以後都躲著些。

她還帶著小師妹認識時常來三問閣走動的“三問閣流動外門弟子”荒玳,荒玳本就極好交往,也很快與小師妹熟識。

初期的日子很愜意。

三問閣所有弟子依舊是原來的風格,相處融洽,扶光和空空仿佛大長輩,一般不會與其他人計較。

霜簡大大咧咧,槐序傻裏傻氣,這都讓三問閣沒有什麽可鉤心鬥角的,日子也極為輕鬆。

可漸漸地,許栩開始失落。

方儀會帶著弟子去練習五行運轉法則。

許栩本就是雷靈根,方儀也教不了她什麽,她隻能在一旁看著。

槐序有了小師妹做替補,跟著一起練習的時間也跟著減半。

起初槐序還會陪著許栩一起坐在一邊,看著其餘五個人練習配合,後來就開始忙碌自己藥田的事情了。

小師妹還怕蛇,不吃和小七也不能陪自己,不歸還和長吟天尊走了,這導致沒有人陪她。

荒玳隻是偶爾來,她也不能去喜盈門找人玩,這導致長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

她開始覺得寂寞。

她總是在一邊一坐就是一天,看到他們結束訓練後,便興奮地站起身來迎過去。

可惜他們都很疲憊的樣子。

霜簡依舊累得麵無血色,和她打過招呼後就回了自己的洞府。

其餘幾個人也是一樣。

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氣餒,她知道司如生一定會陪自己,畢竟每次都是這樣。

可剛剛看到司如生走向自己,他就被方儀叫了回去:“你和小師妹的功法相輔相成,可以練習單獨配合。”

兩個人被叫了回去。

司如生已經走向了她,遲疑了片刻後對她道:“你先回洞府休息吧,以後再陪你。”

“哦,好……”許栩點頭,看著司如生和小師妹並肩走回去,單獨訓練。

她站著原處又看了一會,才轉身回了洞府。

第二次清晨,她早早起來,提著法衣的裙擺去尋司如生,卻看到司如生和小師妹坐在一處,司如生認真地講解著什麽,似乎也是他們二人配合的方法。

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打擾,便停住了腳步,坐在不遠處等待他們結束。

他們二人剛剛討論完站起身,她也跟著站起身,尚未迎過去,兩個人就並肩朝著訓練場地走過去。

司如生似乎沒注意到她來了。

不知為何,她的心口一緊,卻很快振作起來:不能給他們搗亂,她自己玩就好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樣不需要修煉。

她隻能帶著不吃和小七去很遠的池塘玩耍,到傍晚接近他們結束的時間回來,遠遠地看到場地上沒有修煉的同門了。

她趕緊跑過去,卻沒看到司如生的蹤影。

槐序剛剛采完藥回來,對許栩道:“今天結束得早,司如生和小師妹去坊市了,沒帶你嗎?”

“我……我出去玩了,才回來。”

“哦,那應該是沒看到你。”

許栩點了點頭。

槐序捧著草藥一邊嘟囔一邊走:“不過他也真是的,明明傳一個傳音蝶就行了,明知道你無聊了好幾天了,回來得說說他。”

“嗯。”許栩隻能如此回答。

“不過司如生回來肯定會給你帶東西的。”

許栩等候在涼亭裏,從傍晚等候到夜色變深,她還在想,司如生會給自己帶什麽呢?

是糕點還是燒雞?或者糖葫蘆也行。

終於她等到司如生和小師妹回來,兩個人肩並肩,一路上有說有笑,直到她擋在司如生身前,司如生才注意到她,意外地問:“你還沒睡?”

“沒啊!出去玩都沒叫我!”許栩氣鼓鼓地道。

“小師妹剛來,有很多東西都沒準備齊全,我陪她去買了一些。”

“嗯,照顧小師妹是應該的。”許栩說著伸出手來,手心朝上。

司如生很快懂了,卻有些尷尬:“小師妹缺的東西有些多,我們買得很匆忙,所以沒給你帶什麽。”

“哦……”許栩失落了一瞬間。

小師妹則是快速打開自己的儲物法器,道:“我們等待法器的時候,如生怕我等得無聊,給我買些糖豆,小師姐喜歡嗎?”

許栩看著剩餘的幾顆糖豆,又抬頭看向司如生,接著搖了搖頭:“不了,你吃吧,我、我也不是很喜歡。”

“這樣啊……我覺得還蠻好吃的。”小師妹說著重新收起糖豆,對二人道,“如生,謝謝你陪我,我先回洞府了,你們聊。”

“嗯。”

待小師妹離開,許栩才問他:“她也叫你如生了啊?”

“嗯。”司如生回應了一句後道,“以後這麽晚就不必等我了,你不是不睡覺就會很難受嗎?”

“就是好多天都沒和你好好說話了。”

“哦。”司如生回答完思量了一會,問,“你是有什麽事嗎?”

這個問題反倒將許栩問住了:“沒有啊!”

“那為什麽要和我說話?”

“……”許栩呆呆地看著司如生良久,才突然回過神。

對啊,為什麽非得一直等司如生,總想和他說說話,總想和他一起去玩。

為什麽要覺得他一定會陪自己,為什麽認定他會將自己放在心上,出去了還要給她帶東西?

憑什麽?

這一切他沒做錯什麽。

就像他同樣沒帶其他的同門一起去坊市,也沒給其他人帶禮物,沒什麽不合理的。

這個時候許栩突然察覺到,自己似乎被司如生慣出來了,總覺得司如生和自己是最好的,竟然覺得司如生對自己的好是理所當然的。

不應該的。

司如生沒錯,她為什麽要失落?

很明顯,錯的是她。

司如生看了她半晌沒得到答案,似乎也沒多在意,和她道別後回了自己的洞府。

許栩也步伐緩慢地回了自己的洞府。

這一天她難得的沒有睡,呆呆地看著窗外,陷入了沉思。

後來她突然回過神來。

她和司如生的相處方式,和其他的同門不一樣。

她總是第一個想到去和司如生一起玩,她總是下意識跟在他身邊,她更喜歡和他相處。

他對她好,她也對他好。

回想起來,這些日子裏其他人也曾照顧過小師妹。

扶光會給小師妹講解五行運轉法則,空空會指點她下棋,槐序給她送過幾次丹藥,霜簡還因為她怕黑,陪了她好幾夜,許栩都沒有覺得有什麽,許栩自己也會去照顧小師妹。

唯獨在司如生這裏會讓許栩覺得失落。

她再也不是司如生眼裏獨一份了。

她之前習慣了司如生陪在自己身邊,習慣了兩個人形影不離,這也讓她忽略了自己的情感。

等有一日感受到了變化,她才意識到,她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和司如生的感情不再單純。

可現在,這種失落說不清道不明,無法與人說,隻是有點想哭。

是她羨慕了。

是她遲鈍太久錯過了,別人都沒有錯,錯的是她。

*

三問閣被襲擊了。

那一日來了很多人,蘇家人想要帶走槐序。

鍾家人想要殺了扶光。

陽鳴閣的人追殺霜簡。

還有一些人聯手,想要扒了空空的龍鱗做法衣。

仿佛所有的危機都在一日來臨,三問閣麵臨苦戰。

許栩自然奮力保護所有人,努力抵抗。

就在她以為,她殺死了所有仇敵後,卻看到不遠處攻擊來的暗器。

那時她已經精疲力竭,連最基本的躲閃都做不到。

空空也在極遠處,不能給她丟來防禦結界。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她看到了她最想見到的人,可那個時候,她多想這個人沒有過來。

她看到司如生擋在了自己的身前,布下防護結界抵擋攻擊,可強大的攻擊還是攻破了他的結界,接著插進他的心口。

她看到了一陣血霧,她看到司如生倒在了自己的身前。

她想要伸手扶住他,可他的身體還是倒了下去,甚至連道別的機會都沒她,就這樣死在了她的麵前。

“如生,如生!”她忘記了所有的語言,隻會叫他的名字。

她抱著他的身體,心亂如麻,那種心髒疼到窒息的感覺是那樣分明。

她開始後悔,為什麽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情愫了,還閉口不說,在司如生死前未能表達自己的心意。

她居然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而失落。

“啊啊啊——”她崩潰到失聲大哭,眼淚再難忍住。

那些被隱藏得極深的情緒都在一刻爆發,情感在短短的一瞬間噴湧而出。

一瞬間懂了,大徹大悟,深刻地疼。

分明的痛感讓她從幻境中抽離,重回封印秘境。

那時酸與在占據她的身體,她也能躲在識海裏整理自己的心情,同時偷偷關注司如生。

他們還在研究解除封印的方法,這種緊張的時候不適合兒女情長,她隻能忍住。

*

原來牽手是這種感覺啊?

汗津津的。

許栩扭頭去看司如生,仔細端詳許久,才問:“如生,你很熱嗎?”

不知為何,司如生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可奈何,有些不想回答,最後卻還是回答了:“不熱。”

“那你為什麽臉紅紅的,手心還出汗。”

“……”

司如生沉悶著沒有回答,調用小洗滌術給兩個人牽著的手清洗幹淨,接著從儲物法器裏取出小扇子,對著兩個人的手扇風。

許栩伸出另外一隻手:“給我一個。”

司如生將手裏的扇子給了許栩,自己又從儲物法器裏取出了一把扇子。

兩個人依舊坐在一起,從日出看到日落也沒動地方。

司如生用扇子扇兩個人牽著的手,許栩用扇子扇司如生的臉頰。

隻是許栩有些苦惱,她扇得很努力啊,怎麽司如生的臉頰還是紅紅的?

*

司如生如願以償地成了許栩的道侶。

可讓他絕望的是許栩不會害羞,還不懂害羞為何物。

他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個人偷偷跑出來約會到了傍晚,終於準備離開,許栩卻拉著他的手不想回三問閣:“如生,我們去雙修吧!”

“……”司如生的腦袋險些在一瞬間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