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如生站在溶溶月色之下, 夜涼如水,清清冷冷,隻能看到一道纖長的暗色身影。

他沒有回頭,卻是在叮囑許栩:“許栩, 你莫要亂動, 留在那裏即可, 若是一會兒見了血我控製不住你。我知道你很氣, 這件事我同樣氣憤,所以我可以應對此事,你此刻要做的就是聽話, 並且信任我。”

許栩心中是不甘的,可最終還是選擇聽話, 下定決心般地回應:“嗯!”

她要聽話。

她不能添亂。

司如生朝她抬手:“將麵具給我。”

許栩立即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司如生的鬼麵麵具,丟給了司如生。

他穩穩當當地接住, 接著扣在了麵頰上, 遮上了那張清俊的麵容。

“小家夥們,跟我來吧。”司如生說話間抬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朝前擺了擺,示意惡靈們跟上。

他雖然不知道事情的詳細,可經曆過這一日的不同尋常,再看到小女孩的死, 他已經能猜到七七八八了。

他此刻要做的,就是幫助這群小小惡靈。

許栩抱著膝蓋坐在屋簷上, 看著漆黑的巷子裏突然出現了十幾個小小的身影, 都還不會行走, 隻能在地麵上爬行, 齊齊朝著司如生的位置匯聚。

許是因為她們已經成為了惡靈, 所以沒有人類身體的束縛,爬行速度奇快。

可她們都不會正常爬行,使得她們爬行的姿態各不一樣,有些詭異裏透著可怖。

許栩看到這麽多嬰孩後不是驚訝,而是心口一顫。

她的七情六欲是不全的,此刻的心痛卻是那麽分明,甚至有眼淚要奪眶而出。

她覺得,她們應該恨吧?

可這些嬰孩就算成了惡靈,也沒有胡亂攻擊,隻去報複她們心中憎恨的人。

握住她的手指時沒有惡意,此刻對司如生也是如此。

司如生大步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十幾個爬行的嬰孩,有的在地麵上爬行,有的則是在牆壁上快速攀爬。

她們都有些開心,仿佛是大哥哥要帶著她們去玩了。

司如生戴麵具的原因,並非為了擋住自己的麵容,而是擋住爬到自己麵頰上的紋身。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他在廝殺時,要麽被其他名諱附身,讓名諱可以用他的身體複仇,從而願意成為他的幫手。

要麽就是在隱藏自己此刻的絕招。

他的衣服總是整整齊齊,連手腕都不會露出來,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紋身。

此刻他戴上麵具,是因為他調用了乾安的能力,乾安的名字印在了他的麵頰上。

乾安生前也是一名散修,修煉的都是些旁門左道。

他時常操|控紙人、稻草人行動,擅長一些魂煉之術,之前的問靈方法也是乾安教給他的。

此刻,他用著乾安的技能,算是控製這群嬰孩,也算是用這種方法和嬰孩們溝通,方便行動。

司如生帶著她們來到了逃跑男人的家裏,此刻男人已經回了房子內,扣上門板,還堵上了桌椅板凳,以此抵擋。

他在家裏戰戰兢兢翻找東西的時候,他的妻子走了出來,聲音顫抖地詢問:“又尋來了?”

屋子裏,還躲著兩個小男孩,根本不敢出屋。

“她還要不了我的命!”男人也不知是在回答妻子,還是在鼓勵自己,喊得頗有氣勢。

“我當初攔著不讓……若不是我當時下不了床,定然不會讓你……”他的妻子想到死去的孩子,眼淚簌簌落下,悔恨不已。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再翻來覆去地提這件事,囉哩囉嗦沒完沒了,你不覺得煩嗎?而且不是奏效了嗎,我們在那之後有了兩個兒子!”男人氣急敗壞地吼著,手中還在忙碌,“過來幫我,傻站著幹什麽?”

然而他的妻子尚未行動,房門便被強行破開。

對於司如生來說,這種沒有防禦結界的障礙一腳就能踢開。

夫妻二人眼睜睜地看著門板被踢得四分五裂,桌椅倒塌,一個身量極高戴著鬼麵麵具的男人走了進來,已經嚇得不輕。

當他們看

到他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嬰孩黑影後,幹脆驚恐地尖叫出聲。

男人嚇得屁滾尿流,越是慌亂,越是行動不麻利。

他推開窗戶,不管自己的妻兒,翻越窗戶便要爬出去,抬頭卻看到一個嬰孩影子落到了他的頭上,玩耍似的拽著他的頭發。

他嚇得狼狽大叫,又哭又嚎。

司如生走過來,拽著男人的頭發將他拽出了屋舍,丟到了院子裏。

男人在地麵爬著,哭著求饒:“饒了我吧,別殺我……別殺我……”

司如生對那群孩子說:“我們不能直接要了他的命,這多沒意思,不如我們當著他的麵,殺了他來之不易的兒子?一個一個地殺,這樣才有趣。”

說完,便有幾個嬰孩影子,推著兩個小男孩走了出來。

大的看起來五歲,小的剛剛會走,兩個男孩都在哭,似乎想要跟父親求助,卻看到父親嚇得屎尿橫流。

嬰孩影子並非多麽厲害的惡靈,不然也不會這麽久了,都隻是一些無關痛癢的惡作劇。她們最大的能力就是改變一個人的壽元,潛移默化中讓她纏著的人早早死去,是長久的戰役。

此刻的嬰孩也沒有殺人的能力,她隻是爬到了兩個男孩的身前,思量片刻後躍起來打了大男孩一個巴掌,在司如生看來簡直是不痛不癢。

“下不了手?還是不能殺?”司如生朝著嬰孩問。

那嬰孩隻是回頭看向他,發出“啊”的一聲。

司如生蹙眉:“冤有頭債有主?你不從他最在意的地方傷害他,他是不會經曆那種痛苦的。”

嬰孩努力地站起身體,身體搖擺,又一次“啊”了一聲。

“好。”

司如生隨手丟出了一個法術,院落中便燃起了一簇火焰來。

火並不大,卻灼烈烤人,他將男人丟到了火焰中間,用火去燒這個男人。

男人被火烘烤,想要逃離卻發現自己的周圍被布下了結界一樣的東西,他根本無法逃離這個範圍。

這火非常該死的不大,不能瞬間致命,卻在一寸一寸地灼燒他的皮膚,慢慢地折磨他。

嬰孩看到男人被烘烤折磨,痛苦卻無法立即死去的模樣,似乎來了興趣。

她爬到了結界邊上,坐在了地麵上,看著男人痛苦掙紮的模樣拍起掌來,同時發出了孩童那天真無邪的笑聲。

這時,有人帶著一個男人到了附近,縱身躍到了屋簷站定,將手裏的男人一腳踢到了院落中。

那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司如生,以及院落裏的情況,輕描淡寫地感歎:“看來還是你的功法更加折磨人。”

司如生詫異於霜簡居然也來了這裏,還幫忙抓來了一個人,顯然是知道了這邊的情況,還知道誰曾經作惡過。

畢竟霜簡是仙門修者,不會像他一樣肆意亂殺。

於是他問:“你怎麽來了?”

“怎麽可能不來?”霜簡回答的同時握緊了自己的佩劍,“這群豬狗不如的人,我又豈能放過?”

“你們仙界的名門正派,不是有門規不許殺戮普通人嗎?”

“嗬,去他娘的規矩,管他什麽名門正派,我隻知道,做了惡事就要遭到報應!”

緊接著,另外一道身影也出現在了霜簡的不遠處,蹲下身朝著院裏看,看到男人被折磨的樣子一陣暢快。

這回輪到霜簡意外了,問道:“你跟過來了?我怎麽毫無察覺?”

槐序回答得理所當然:“你若是察覺了,大師父教我的獨門功法豈不是沒有用處?”

霜簡的心中暗暗產生了鬆動,她似乎剛剛了解槐序和司如生這兩個人。

最不願意參與此類事情,最不愛多管閑事的兩個魔門修者,居然願意在此刻出手,自願幫助這群話都說不利索的嬰孩。

霜簡輕歎:“你們出現在這裏,我也很意外。”

司如生聲音低沉:“他們讓許栩生氣了。”

槐序卻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我的家族,女子需要承擔的責任更重,也更讓人尊重。我敬佩我家中的女性,是她們撐起了那個家,我更是被我姐姐保護了很多年。看到這群人居然這般踐踏女孩們的生命,我怎能不氣?”

霜簡同樣是陰沉的麵容,躍下屋簷,走到了結界邊看著男人痛苦掙紮的模樣,一字一句地道:“那個本該屬於你的孩子很善良,她明明經曆了那般折磨,明明怨恨到成為了惡靈,依舊沒有傷及無辜。她隻是想要你得到報應,你應該得到報應,你該死!你該痛苦地死!你該在悔恨和掙紮中死去!”

“不要啊……不要啊……”屋舍中的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皮肉皆被燒得起包開裂,身體黑焦簡直沒了人的樣子,不由得淚流滿麵,哭著祈求。

霜簡卻看著她,一陣不解:“他殺了你的孩子,你卻為他求情?就算殺死孩子非你所願,你也不該原諒這個男人,還繼續給他生孩子!他們這般瞧不起女子,你也甘願被作踐?”

女人一怔,忍著眼淚呆呆地看著霜簡。

霜簡恨其不爭,卻也知他人命運,掌握在其自己手中。

此情此景,都是他們應得的。

霜簡沒有再去質問,做這樣的無用功,而是對司如生說:“你是不是能和她們溝通,讓她們引路去尋她們的仇人,我會將那些人帶來此處。”

“我也去。”槐序跟著說道,起身跟著躍了下來。

他雖是醫修,但是對付這麽幾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司如生輕聲回應:“好,之前店鋪後廚的男人留給我,我要親自招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