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栩進入房間裏,抬眼四處看了看,低呼了一聲:“哇——”

浮雲閣的長老,或者資質好一些的弟子都有自己的洞府,那裏接近靈脈,靈力更加充盈,臨時招待客人才會用傳統的房間。

後山這塊地,估計是用來臨時招待客人的,所以沒有洞府,都是房間。

房間不大,進門後是通鋪的筵,中間位置的席子上有一方矮桌,桌上放著一個香爐。

青銅所製的香爐極為精致,爐蓋呈現出祥雲圖案,子母口以下雕刻著遊動的雲,縹緲如煙。底座為圈足,依舊是祥雲的輪廓,以雲的姿態托著暖爐。

矮桌四周規矩地放著四個蒲團。

房間周圍放著櫃子與書架,書架上還有幾卷竹簡,文房四寶也被規整地放在了一處,隨時可以取用。

進入拱門,裏間有床鋪,窗邊還有一個榻,榻上放著蒲團,似乎可以在那裏打坐調息。

許栩站在靠近司如生房間的那麵牆前,將手放在牆壁上,啟用金瞳去看,發現自己的手掌周圍依舊黑霧繚繞,房間也在她的黑霧侵蝕下逐漸變得陰暗。

她沮喪地關閉了金瞳,站在房間內歎了一口氣。

僅僅是房間挨著,根本沾不到司如生的祥瑞之氣。

她回到床鋪上躺下,仰麵看著天棚。

還以為她的惡煞之體有救了呢,結果在房間裏根本沾不到半點氣息,看來還是得靠得近一些才有用。

不一會兒,她便握緊雙拳,讓自己振作起來。

司如生已經出現了,就證明她的命運會有轉機的!

以後司如生就是她的同門,他們相處的機會還有很多!

她以後好好表現,努力去做司如生的朋友,和司如生形影不離,這樣就算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也能改善她的命運了。

很好,就這麽決定了!

隻要還有希望,就值得期待!

很快,她又糾結起來……她這麽利用司如生會不會不太好啊?

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她內心有了解決辦法,那就加倍對司如生好吧,這樣,就算是補償了。

許栩,你可以的!加油!

她興奮地在空中揮舞起了拳頭,還蹬了兩下腿,接著側身一躺便進入了夢鄉,堪稱瞬間入睡。

*

司如生坐在隔壁間的蒲團上,探入一絲神識觀察著許栩這邊的動靜。

他沒想到,到了築基期還有人每日都需要睡眠,如今時辰尚早,尋常修者都會用來修煉,她卻睡得憨甜。

而且,她似乎剛剛吃完東西,真的是吃完就睡,沒有半點煩惱。

看著許栩應該跟他一般大,這個年紀已經築基,已經算是天之驕子了。

可許栩似乎沒有認真修煉的模樣。

這般懈怠都能到築基期,隻能證明許栩天賦異稟。

再加上許栩之前那毀門派的一擊,顯然她的實力十分強悍。

區區築基期修為,就能有這般的毀滅力,這已經超越了司如生的認知範圍。

她究竟是什麽來頭?

她究竟恐怖到什麽程度?

她若是修煉大成,金丹期後,甚至是元嬰、化神期後,該是怎樣的可怕的存在?

鬥轉參橫,許栩睡得最沉的時分,司如生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到了許栩房間門口。

他抬起手來,黑色紋身一樣的圖案從他的衣袖內慢慢滑出來,竟然能在他的皮膚上遊走。

這紋身圖案皆是文字,每一組文字都像是一個名諱,每個名諱的筆鋒風格都不相同,像是不同人用各自不同的筆鋒,簽寫的名字。

他挑選了幾個名諱,朝著許栩房間窗戶正要祭出,就看到指尖突兀地出現了一朵旋轉的金蓮。

司如生並不慌張,而是側頭看向突然到來的扶光,嘴唇輕抿,並未出聲,甚至沒有解釋,也沒有詢問。

扶光雙手環臂,金蓮也隻是勻速旋轉的祥和狀態,顯然並不想出招。

扶光的聲音一向清冷,他微微揚起下巴,低聲說道:“其實你突然配合,願意跟著我一起的時候,我就已經起疑了,你顯然是在醞釀著什麽。”

司如生勾起嘴角淺笑,依舊是他輕飄飄,有些輕佻的語氣:“我也覺得你有趣,進入火場那麽久火勢都沒控製住,你顯然不是去救火的,你是在火場裏找什麽嗎?”

扶光:“……”

沒有回答。

兩個人坦然地直視對方,都沒有退步的意思。

扶光不答司如生的問題,而是道:“你並非許栩的對手,連同你的那些小把戲,鬥得神魂俱滅,你也沒辦法得到她的名諱,她的技能。”

司如生眸光一沉。

扶光顯然是知曉他的,還知曉他的手段。

他很少在人前使用自己的名諱功法,就是怕他人有所防範。

之前見識過他能耐的人,多半已經命喪黃泉,無法再開口了。

扶光看到了司如生眼底激起的殺意,並未在意,而是繼續道:“許栩心思單純,現如今對你的印象還不錯,你和她處理好關係,她對你的助力要比你的小把戲更加強大。”

“你知道很多?”司如生不怒反笑,不控製那些名諱紋身在自己的手掌遊走,甚至還在展示給扶光看。

“不多。”扶光回答,“也不少。”

“鍾家派你來的?”畢竟之前扶光提及過鍾家,鍾家似乎是扶光的底牌。

扶光不假思索地否認了:“不,我的職責隻是保護許栩。”

“她究竟是誰?”

“她是許栩。”

司如生甩了甩手指,三個名諱從他指尖甩出,浮在半空中。

他再次開口:“我沒有什麽耐心。”

扶光毫不在意他的威脅:“有沒有耐心無所謂,畢竟真要動手的話,你也沒有命知道,三個名諱控製不了我。”

“你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你不好奇嗎?”

司如生沉默了一會兒問:“好奇什麽?”

“僅僅來了四名弟子,一名師尊,這些人已經這麽有趣了。之後的同門和師尊會是什麽樣的人,以什麽姿態出現,都很讓人期待。”

司如生垂眸,並未回答。

不過,他的沉默已經證明,他確實開始覺得三問閣有趣了。

“你可以留下來,靜靜地看他們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扶光說著收回金蓮,重新托回掌心,“我也好奇得緊。”

扶光說完,轉身坦然離去,似乎是篤定司如生不會貿然動手,也不會去傷害許栩。

司如生的表情逐漸變得不悅。

因為他意識到,扶光很了解他。

這種了解讓他非常暴躁。

司如生站在原處,看著扶光離開,神識裏傳來乾安的聲音:“為何不殺了他?他知道我們的秘密。”

司如生尚未出聲,就有另外一道聲音回答乾安:“生生本來也沒準備動手,他隻是在好奇小姑娘是什麽靈根。那個叫扶光的小子的確了解生生,但是沒有我們了解,我們畢竟是看著生生長大的。”

乾安恍然,嘟囔道:“的確如此,小姑娘出手強悍,卻沒有暴露自己的靈根。”

紙茶跟著回答:“四名弟子,扶光是單係金靈根,槐序看著資質很差,其實也是木係單靈根,隻有許栩看不透。”

乾安認同紙茶的說法:“我也跟著好奇起來了,我們直接推門進去看看。”

乾安的說法引得司如生一陣無語,幹脆轉身便走。

乾安十分不解,在司如生的識海裏聒噪地詢問:“為何直接走了?好奇就去看啊!”

司如生沒回答,回答的人依舊是紙茶:“生生有些怕那個小姑娘。”

“怕?”

“嗯,沒看小姑娘靠近後,生生的識海都混亂了嗎?”

“有嗎?”乾安覺得不可思議。

“唉,你們這群男人真的是……”紙茶的話還沒說完,司如生便封閉了識海聲音,不聽他們的議論了。

他隻是好奇許栩的功法,並且從未遇到過許栩這樣的人罷了。

*

司如生進入他們的學堂。

學堂內擺了七張矮桌。

最前麵一張稍微大些的桌子,應該是給師長準備的,後麵整齊地放著六張矮桌,每個矮桌後麵都有一個蒲團。

每排桌子間隔著三尺的距離,互不幹擾。

扶光坐在弟子席位的左側第一排,在其他人未來之前合著雙目打坐調息,就算司如生進入了也沒有停止,或者有所防備。

司如生看了他一眼後,坐在了扶光這一側最後一排的蒲團上。

緊接著進入學堂的是槐序,進來後左右看了看,陷入了糾結。

他不想坐在第一排,太靠近師父了。最後一排還有司如生,他可不想和這個活閻王並排坐,思前想後一番,坐在了右側第二排。

許栩是最後一個進入學堂的。

槐序和扶光都覺得,許栩會坐在扶光同排的矮桌前,誰知許栩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到了最後排,坐在了司如生的右邊。

司如生側頭看向許栩,並未出聲。

許栩坐下後保持著正經模樣,整理一下蒲團,又擦了擦桌子,接著將矮桌朝著司如生的那一邊挪了一大截。

挪完桌子,接著挪蒲團,人也跟著一塊朝著司如生更靠近了一些。

扶光終於停止打坐,回頭看向許栩。

槐序心中默念“就當沒看見”,結果許栩桌子挪得太猛,給他頂得身體一晃,他叫苦不迭。

隻有司如生沉默不語,隻是一臉玩味地看著許栩,臉上還有著淺笑,這模樣,和跟扶光對峙時完全不同。

許栩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太大了,輕咳了一聲停了下來。

安靜了一會兒,她看向司如生,見司如生沒有在意似的,主動去問:“司如生,我幫你擦擦桌子吧?”

司如生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他麵前的桌子就被許栩拽到了自己身前,和她的桌子並在了一起,接著她像模像樣地給司如生擦了擦桌子。

司如生終於忍不住了,正要開口,跟許栩四目相對的瞬間卻頓住了。

許栩看著他,一臉的天真無邪,笑著問他:“司如生,你怎麽坐得離桌子那麽遠啊?”

許栩,一個能破開司如生護身屏障的人,她輕而易舉地靠近了司如生,並且拽著司如生的蒲團,連同司如生這個人一起拽得平移了一段距離。

司如生沒想到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力氣怎麽就這麽大,竟然拽得他身體一晃,險些倒在許栩的懷裏。

槐序偷偷回頭看,就看到在魔門惡名遠揚的“嗜血狂魔”,在許栩麵前變得迷茫,還有那麽一絲絲乖巧。

就在槐序看到司如生眼神變化,眼看著就要發火的瞬間,許栩對司如生露出了燦陽般的微笑。

司如生眼中那抹尚未成型的殺意,就這樣憑空消失了,突然增添了一絲玩味。

他並未移開身體,而是側頭看了扶光一眼,想到了什麽似的輕笑出聲。

“好,我靠著你坐。”司如生突然柔聲道,並不排斥這件事了。

“好呀!”許栩很是開心地回答,看得出她的開心是發自肺腑的。

槐序:“???”

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