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如生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在他看來, 蘇家那群蠢貨明明就是自己千裏迢迢來送死,不然他不會尋這些人的麻煩。

尤其是那個蘇家先祖被召喚出來後,也不是帶著蘇家子嗣逃離,而是想要報複, 尋他們叫囂, 死得並不無辜。

而且, 真正意義上蘇家嫡係算是許栩殺的,這件事他不能告訴他的母親,不然許栩定然會被送去做替罪羊。

他的母親絕非善類。

畢竟在他的記憶裏, 她的母親無情到冷漠,對待他也從未有過什麽好臉色, 他也從未體會過什麽是母子之情。

讓他意外的是, 司如並未直接對許栩動手,而是語氣平緩地道:“我要跟他講道理。”

許栩依舊不肯讓開,朗聲回答:“我不講道理, 我就知道你不能打他。”

或許是因為很少有人對司如這般無理, 右瞳的手握住了劍柄,已然有了動手之意,隨時待命。

司如的目光掃過許栩, 最終越過她再次看向司如生。

畢竟, 就算許栩擋在司如生的麵前,也擋不住司如生的麵容,母子二人可以無障礙地略過她對視。

司如看向自己兒子時的眼神便不再和善了:“你仗著你是祥瑞, 肆無忌憚了這麽多年,我並未管束你, 但是太過分的事情你最好別做, 若是影響了我, 我定然讓你付出代價。”

許栩不知此刻她該怎麽辦,便抬頭後仰去看司如生。

她這般古怪姿勢橫在母子之間,如何看都覺得古怪。

司如生強撐著,不被司如的控製壓得身體垮塌,一字一頓地問:“你以為這個祥瑞我想當?”

“你看你,從上到下都是祥瑞的待遇,這修真界還有幾個人如你這般擁有眾多天材地寶?享受著祥瑞之身給你帶來的福利,卻嫌棄祥瑞這個身份,你說,你是不是給臉不要還自作清高?”

“我為什麽不能享用這些?我被強製性捆在祭台上受盡香火折磨,我因為命格幾次險些喪命,每日每夜都在痛苦,難道還不能得到一些東西?給我我就要,來我麵前犯賤我就殺,生為祥瑞讓我受盡苦難,我還要壓抑自己,讓自己再受委屈嗎?”

“你可以放肆,但是不要影響到我。”

司如生回答得不卑不亢:“你有今日的光鮮,不也是因為我嗎?”

“我近些日子有事情要做,你莫要給我添亂,不然,管你是不是祥瑞,我都會殺了你。”

司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情感,若是有對司如生的不舍,也是因為他是祥瑞之身,而非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兒子。

司如生冷笑了一聲,並未理會。

許栩卻嗅到了不同的味道,立即出聲警告:“你若是殺了他,我就殺了你!”

司如也比許栩高出許多來,她垂下眼眸看向許栩,不冷不淡地道:“就算你靈根特殊,你也隻有築基期,絕非我的對手。”

“那我就努力修煉,總有能殺了你的那一天!”

“你不覺得,我很可以在你修煉上去之前殺了你,以絕後患?”

司如問完之後,許栩自己都愣住了。

好像……還真可以……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迷茫地看了看司如,又猛地後仰去看司如生。

司如生被許栩看得啞口無言。

她的腦袋瓜努力思考,這可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此刻也隻有她能夠自由活動,她要努力保護司如生和槐序。

而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很可能是個壞蛋,她會要了他們二人的命。

自己該怎麽辦?

自己想不到,就問唄!

許栩隻能轉過身,小聲問司如生:“我現在用傳音蝶跟師父求助,傳音蝶是不是也會被他們劫下來?”

“嗯……”司如生此刻頭皮一陣發麻,他並不是覺得害怕,而是尷尬。

他們的交談就算再小聲,在高階修者麵前,都如同高談闊論。

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司如竟然沒有發火,反而任由他們兩個人小聲交談,目光平靜地看著。

許栩又低聲詢問:“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你去找師父求助。”

“哦哦哦!好的!”許栩聽完拔腿就跑,完全是用了渾身解數朝洞府的方向狂奔。

她腦子不靈光,但是足夠聽話,詢問過司如生,司如生讓她去求

救,她便照做,絕不拖泥帶水。

司如生的本意,其實是想許栩能夠逃跑,跟在方儀身邊,也有一絲保護。

畢竟,他不確定方儀的修為是否比司如高。

司如生和槐序被壓製著,身體僵直著看著許栩這般跑開。

司如和她帶來的一行人也沒想到許栩會這般行動,右瞳似乎想去追,卻沒得到司如的任何示意,便也不敢貿然行動,免得觸怒了喜怒無常的司如。

她們是跟在司如身邊最久的人,自然也是最懂她的人。

司如目送許栩離開,又一次看向司如生:“這次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幫你攔下來,之後你若是再出現此類事情,休想我放過你。”

司如生抿著嘴唇沒有回答。

司如自然知道,她的這個兒子不會徹底安生,於是在司如生的額頭輕點,布下了一重禁製後,這才帶著一行人離開。

司如離開後,對司如生和槐序的壓製終於消失。

司如生抬手觸碰額頭,不知道母親給他留下的禁製是什麽。

槐序則是一下子癱坐在地麵上,扯著衣襟,狼狽地大口喘氣:“這就是高階修者的壓製?簡直要窒息了,我的衣服都濕透了。”

“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會來仙界,她一向不會離開魔門。”

“你娘|比你可怕多了,一個眼神我的腿就開始哆嗦了。你長得像你娘,我聽說你爹是三界第一美男,你是絲毫優點沒傳上嗎?你的脾氣也……”

槐序的問題還沒問完,就看到一個火彈術朝自己攻擊過來,手腳並用地往後移才堪堪躲開。

他隻能閉嘴,顯然司如生和自己的父母關係都不好。

不過他父母都不和睦,家裏的氛圍能好到哪去?母子二人對話都劍拔弩張的,哪裏有半點親情?

沒一會,許栩便火急火燎地帶著方儀來了此處。

過來時隻剩下了司如生和槐序二人,方儀的表情看起來還有些許失落:“家主已經走了?”

許栩趕緊撲到了司如生身上,扶著他的手臂查看:“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司如生先回答了許栩,才回應方儀,“她已經走了。”

“說起來我也當去見家主一次。”她垂著眼眸思量,不知道司如是什麽樣的立場,她需要去試探一番。

願意將司如生送來,是不是也意味著她知道內情?

許栩查看完司如生的情況,便要去看槐序。

槐序趕緊躲開了:“我沒事,就是出了點汗,你太關心我司如生反而容易找我的事,麻煩。”

司如生抿著嘴唇,不悅地瞥了槐序一眼,卻並未反駁。

槐序一身的疲憊,又是一陣歎氣:“本就渾身酸疼,累得不行,現在受了驚嚇,怕是更不好了。”

司如生整理衣衫的同時說道:“作為補償,我可以帶你去買一個不錯的煉丹爐,免得你得借用浮雲閣的。”

“真、真的嗎?”槐序的話語都結巴了。

“對我來說,這隻是小事情。”

槐序立即變得乖巧:“好的,義父。”

“……”

*

司如並未立即回魔門,而是在林中停住了腳步,讓自己的部下退下,一個人站在林中等待。

不久後一人從林中緩步走出來,明明是笑比清河的人,此刻卻笑得有些放肆。

司如看著他的目光越發嫌惡,怒問:“用暗號示意我等你,你有何事?”

“被叫伯母的心情如何?”

“我記得,我們隻是合作的關係,並沒有多要好,你和我開玩笑合適嗎?”

扶光停頓住,似乎真的思考起自己的話是否合適,終究也隻是揚起嘴角笑:“隻是覺得好笑罷了。”

“對啊,可笑,你可敢告訴她,你傾慕於她,卻在當年親手給了她致命一擊?阿與這個名字,是你這條狗配叫的嗎?”

“無妨。”扶光無所謂地攤手,“我不也被你殺了一次嗎?扯平了。”

“……”司如長長呼出一口氣,以此穩定自己的情緒。

扶光開始一板一眼地介紹他這邊的情況:“我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叫向陽山的地方,山中有大能坐鎮,我試著探查後可以確定,

那幾名修者的修為皆在你我之上。山中還有席家遺孤,以及一名雷靈根的少女。想來,這是方儀尋的盟友,不知是否成功。”

“這世間還有雷靈根的存在?”司如首先注意到的是這個。

“若是還有其他雷靈根修者也是好事,能弱化許栩的存在感,將關注度分散。”

司如沉默了一會,嘟囔出聲:“收留席家遺孤……”

“嗯,有了這一點,的確很容易成為盟友。”

司如沉默了半晌,想來也是在思考此事,片刻後才問:“是誰請方儀出山的你可有眉目?”

“她隱藏得很好,從不提及,也從不見麵,甚至沒有書信往來。”

“鍾家可有催你交出功法?”

“剛剛習得便去了向陽山,他們還沒有機會聯係我,就算聯係了我也不會立即給他們,會拖延一陣子。而且方儀沒有將全部功法交出,我可以感覺得出。”

“方儀也留了一手。”

“這是自然。”扶光說著,看向司如提醒道,“你少來仙界,讓你的護法過來即可,免得這件事情被發現,你不是就要行動了嗎?”

“我……”司如遲疑了片刻,沒有繼續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阿與和那個孽障的關係很好?”

“許栩確實很黏著司如生,畢竟跟在他身邊可以避免很多厄運。可能是出於報答之意,她對司如生很照顧。”

“果真能……”

“能。”

“阿與和那小子這般密切,你不會吃味?”司如嘲諷地看向扶光,仿佛能刺痛扶光幾句,她也會心中爽快。

“和司如生關係好的是許栩,而且,許栩不懂男女之情,隻是單純地照顧,正好司如生是會哭的孩子。”

“阿與,許栩。”

“阿與是阿與,許栩是許栩,她們不同。”

“對啊……她們不同。”

阿與怎會用那種敵視的目光看她,怎麽用那般語氣跟她說話?

她垂眸沉默了片刻,最終也沒再說什麽,轉瞬間便消失在林間。

扶光抬手想要在肩甲上取下金蓮,思量片刻還是垂下手來,不急不緩地原路返回。

既然注定無眠,不如走幾步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