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興旺的氣色已經大有好轉。若音扶他到院子裏坐下，聽到隔壁院子裏傳來王嬸打掃的聲音，就隔著不高的院牆、扯著嗓子跟王嬸打聲招呼，請她再幫忙照應爹爹一天。

王嬸停下手裏的動作，也扯著嗓子衝她這邊喊回來：“哎，你就放心出去吧！嬸子記著呢！”

李興旺看著若音背起藥鋤，嘮嘮叨叨地叮囑：“遇人遇事讓著些，千萬別惹禍。”

若音不耐煩地揮手：“知道知道，爹，你最近越來越囉嗦了。”

大約是因為到牢裏走過一遭，李興旺心思更重了些，格外擔心女兒，難免多關照幾句，沒想到竟被女兒嫌棄。他心裏半是生氣半是想笑，表情十分無奈。到底是自家閨女，他也不舍得讓若音在旁人麵前吃半點虧，隻是老實了一輩子，沒錢沒勢的，如果不想受更大的委屈，很多時候不得不退讓。

若音打小精明，知道有些禍闖不得、有些人惹不起，察顏觀色的本事極其了得。她敢惹馮少，因為馮少隻是性子驕縱，行事還算磊落，並非大奸大惡，更不會殺人放火；至於那個便宜師傅朱言，行事雖然可惡，卻隻是戲弄她而已，並非故意給她難堪，所以她完全不怕這人。

子衿一整夜呆在屋頂，見到若音出門，立即自動跟上來：“姑娘今日不背心法？你師傅回來要檢查的。”

“遲些再說。”若音一點都不想去記什麽心法。又不是點石成金術，她才不稀罕。有那個閑工夫，她還不如多挖點藥草，多換倆銅板。

她有話要問子衿，先挑了個僻靜的街角站定，以免有人路過、拿她當自言自語的瘋子：“我最近幾天總是做夢，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子衿愣了愣，對她的懷疑也沒有生氣，耐心地解釋：“剛認識姑娘的時候，我靈力低弱，如果強行對姑娘施術，稍有不慎便會傷到魂魄。我隻剩魂體，當然不會冒險。昨日朱言大人幫我修複魂體，我承著他的大恩；你是他徒兒，我豈能對你動手腳？”

若音更加疑惑。她不是不相信子衿，可是這些天除了子衿，再沒遇到過別的怪事，夢的內容也似乎與他有關，隻能找他問。

子衿想了想，問她：“都夢到些什麽？”

若音沒有隱瞞：“一個姑娘說，在山間遇到極漂亮的錦鯉。”

子衿微微皺著眉，聽她敘述完夢的內容：“那錦鯉是我的本體，少女閨名樊慕蘭，是當時太傅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元秀清的前世。”

猜測歸猜測，聽到子衿證實是他的舊事，若音還是大吃一驚。

“還夢到過別的事情嗎？”子衿又問。

若音想到鄭玉，答得有些不情不願：“嗯，還有一些我自己的荒唐事。”

子衿尚不認識鄭玉，更不知道她具體夢到什麽，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便追問，低頭仔細沉吟片刻開口：“既然是遇到我才開始的，必定與我有些幹係。想來是因為我體質特殊而導致——倒是我疏忽了，對不住姑娘。”

他這麽慎重地道歉，若音反倒不好怪他，隻能擺擺手：“又不是什麽大事，你無須緊張。”

子衿更加歉疚：“朱言大人留下來的心法，姑娘盡早開始修習吧，對修身固神十分有益。如果仍然做夢，最好及時向朱言大人求助。我沒有修習過控製心神的術法，猜測這是姑娘天生的本事，可以窺探過去，隻是以前沒有表現出來，所以不曾察覺。”

若音聽得懵懂。子衿說得每句話，拆開來她仿佛都懂，可是合在一起就迷茫。她懶得深究，直接問他：“照這般下去，有什麽害處？”

子衿認真想了想：“夜裏可能睡不安穩。除此之外，依姑娘的性子，倒也沒什麽害處。”

——子衿到底斯文，沒直接說她頭腦簡單，凡事總依了本能往簡單方向想，不肯深思。比如朱言要她拜師，她拗不過，便拜了，一點都不好奇為什麽。這樣的性子，縱然在夢裏發現一些往事，也不會積鬱成心結，所以無甚大礙。

若音不願

意主動去尋朱言，丟那麽大的臉麵，她對這個便宜師傅還存著怨，因此確定無大礙後就不再多問，反正問了也不一定能聽懂。她才不肯自尋煩惱，抬腳走出街角。

子衿跟了兩步，發現她走的不是往城南方向，納悶地問道：“今天不去采藥？”

若音狡黠地衝他一眨眼：“先去看你媳婦。”

子衿紅著臉，慌忙辯解：“姑娘莫要壞了元家小姐的名聲。”

若音笑嘻嘻地逗他：“咦，難道你希望她嫁給別人？”

子衿臉色發苦：“當然不。可你們人類對名聲看得極重，她這一世尚未行過及笄禮，聽到這話未免要生氣。”

一扯到元秀清的事，他就失了沉靜。若音笑笑，倒沒再逗他，直奔縣太爺家。

守門的家丁斜了若音一眼，輕蔑地攔下她：“去去，要搗亂也不挑個好地方，元府豈是你撒野的地方？”前些日子她幾乎每天都來，難怪守門家丁對她印象深刻。

若音沒打算硬闖，小算盤叭啦一撥，臉上立刻堆出諂媚的笑：“聽說元小姐昨日說下一門親事？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這麽有福氣，能高攀上你們家元小姐。”

家丁果然炫耀地接過話頭，向她賣弄聽來的八卦：“是肖家的大公子。肖家可是我們寧城的大戶，你應該知道的。何況肖家與我們本就是世交，肖公子打小與元小姐青梅竹馬，這樁婚事可是門當戶對，算不得高攀。”

“原來是肖公子。”若音受教地點點頭，繼續拍家丁的馬屁，“還是大哥您知道得多。您當值辛苦，小的就不打擾啦！”說完她果真離開了。倒是守門的家門不敢相信，狐疑地盯著她的背景，確認她真遠了才敢放心：今天這麽容易打發？

若音見過肖家的大公子肖允，長得一表人材，為人也和善。無相相貌、品行，還是家世，都無可挑剔，元秀清許給他，確實稱得上一門好婚事。所以若音有些發愁。她回頭瞧了瞧子衿，他沉默地跟在後麵，一句話都沒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