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音大為開心,知道是自己要的漂亮長裙,立即甩開他的手一把搶了,牢牢抱進懷裏。

李興旺咳咳兩聲:“沒有羞沒躁的丫頭,還不快謝謝禮賢哥?”

若音甜甜一笑,謝得真心誠意:“謝謝禮賢哥,就知道禮賢哥最疼我!”

王禮賢抬手拍拍她的腦袋,溫暖的指尖滑過她額間的灰印,像是要撫平她的疲憊:“知道就好。大半年沒見麵,沒被人欺負吧?”他問得平淡,動作也十分隨意,像是普通兄長的關懷,倒叫子衿疑惑起來:他到底是不是修道者?

“有啊有啊,”若音扳著指頭數道,“禮賢哥不在,他們都來欺負我。城東馮家的少爺害爹爹坐了牢,前兩天剛回來;有個叫朱言的混蛋,非要逼著我拜師……”

想不到半年時間,居然發生這麽多事。王禮賢懷疑自己聽錯了:“朱言?從沒聽你提過,打哪兒冒出來的,長什麽樣?”

提起朱言,若音火氣噌噌地往上漲:“鬼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背著一把六尺長的彎弓,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王禮賢順著她的話直點頭:“嗯,使弓箭的都不是好東西,離他遠點。”

到底行過拜師禮,算是她的長輩,李興旺實在聽不下去,繃起臉喝道:“丫頭怎麽說話的!要叫師傅!”

若音扮個鬼臉,躲去王禮賢背後。王禮賢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替她求饒道:“李叔莫氣,若音打小隨性,突然多了管教師傅,怕是有些不習慣,回頭我同她說說。”

李興旺臉色稍緩,哼道:“你也莫慣著。她這無法無天的性子,是時候改一改了。”

王禮賢嘴上一個勁地應聲,暗地裏偷偷衝若音使眼色。她迅速會意,將手裏包裹送回房間收好,回身便拉王禮賢往外走:“爹,我陪禮賢哥出去走走,很快回來!”不等李興旺應聲,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外。李興旺望著兩人的背影,心中萬般滋味難辨,不知當喜還是當愁。

王禮賢跟著若音出門後,並未往集市熱鬧處走

,反尋了處僻靜的地方坐下,伸手幫她理了理發絲,神情凝重,眸色反而越發清淺。他輕聲問道:“說吧,還發生了什麽事?”

若音眼神一瞟,發現子衿還跟在身邊,當下不再猶豫,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近日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說給他聽:馮少害爹爹坐牢以後,她在縣太爺家後牆外遇到子衿;鄭玉娶了丞相家的女兒為妻;朱言連迫帶騙地逼她拜師;還有子衿與元秀清前世的約定……惟獨沒有提及夢裏的仙君。

王禮賢默默聽她說完,忽然問了一句:“若音,到今年十月十四,你就十八歲了吧?”

若音奇怪他為何問自己的年紀,卻還是點了點頭。

王禮賢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道:“以後性子收斂些,不要再到處瘋玩,鬧出事惹李叔擔心。”當年道人給她批命,說她命中帶的煞不是一般的煞,是死煞,無解。道人還斷定,死煞應在她十八歲的生辰上。

道人批命那年,若音才七歲,早記不清當年的情形,對王禮賢的話也不甚在意,見他抬出爹爹才敷衍道:“不會啦,子衿的事還沒解決,我哪有心思出去瘋。”

王禮賢抬起右手,食指與中指相並,輕輕抵上若音眉心。

他身上始終帶著暖洋洋的溫度,讓人極為舒服。若音說了半天話,本就有些犯累,忍不住往他身邊湊了湊,靠上他肩頭。子衿看得大吃一驚:王禮賢用的分明是修道者才會的凝神指法!難道若音被他暗算了?子衿再不敢猶疑,警惕地衝過來衝王禮賢喝道:“住手!”

王禮賢看都不看他一眼,柔柔地將若音眉間的灰印都推散了,才緩緩收手。

若音正要說話,忽然看見鄭玉站在不遠處,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直直地盯著她,臉色分外難看。身邊是他新婚的妻子,丞相家的千金鄧婉芝。她不愧是名家大戶養出的千金小姐,杏眼桃腮,點絳朱唇,麵如軟玉,膚若凝脂。上好的綾羅剪裁出最時興的華裳,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嫋娜體態,搭配珠環翠繞的釵飾,美豔不可方物。

若音第一次正眼瞧她,對比自己的不修邊幅,還有鄉下丫頭般的衣飾,不由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他們兩人不說話,若音也不主動開口,反手挽了王禮賢的手臂,擺出愈加親昵的姿態。

王禮賢一怔,轉頭便看到鄭玉夫妻。他眉梢一揚,瞬間猜透若音的心思,十分配合地攬住若音的纖腰,將她整個人勾進懷裏,衝鄭玉擺出挑釁的表情。

鄭玉的臉色果然更臭,欲待說些什麽,身邊鄧婉芝嬌滴滴地喚道:“夫君?”語調尾聲上揚,帶著明顯的疑問。她的聲音也很動聽,如黃鶯出穀之啼,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到若音和王禮賢身上,帶著點好奇。

鄭玉回過神,理智戰勝衝動,執了鄧婉芝的手轉身離開。他與王禮賢互相認識,素日並不親近。每次王禮賢回來的日子,若音都很少來尋他。鄭玉言語中雖未表明,心裏卻不甚痛快。王禮賢也一樣,每每見到鄭玉,態度始終淡淡。

等到鄭玉離去,王禮賢主動放開手,卻沒有推開若音。她倚在王禮賢胸口,眼睛盯著鄭玉的背影,眼圈微微泛紅。王禮賢看著她的模樣,拍拍她的腦袋,輕聲說了一句:“何必。”也不知是在說誰。

子衿此時已經知道,王禮賢是護著若音的。他不擅長安慰人,便安靜地縮在一邊,暗暗奇怪:修道者大都寡情淡愛,在凡間就算有牽絆也非常淡薄,以免影響道心。可王禮賢的表現截然不同,他到底是何來曆?

“禮賢哥。”

“嗯。”

若音悶悶地問:“婚事到底是誰決定的?兩個人互相喜歡,難道不夠嗎?家世真的能決定一個人成親的對象?”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方才鄭玉離開的時候,她仿佛看到一個朦朧的背影,像極了夢中的仙君,一閃而逝。

王禮賢擺出誇張的表情:“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依照若音往日囂張的性子,在看到鄭玉的時候,應該先衝上去披頭蓋臉一通罵,罵完再想到底是把他揍暈了扛回家還是一腳踹開,而不是躲一邊黯然傷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