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楚詩約了何心安周六晚上在海澱黃莊的牛排小館,還叮囑何心安一定要打扮地漂亮些,有助於向文創培訓討債。
何心安不知道慕楚詩在耍什麽花招,總不能是讓她去色誘王星吧?
還是,討債完了之後回慕楚詩的住處,讓她肉償?
何心安總覺得自己上了條賊船。穿了一條赫本風的連衣裙,端莊大方不失知性。可甜可鹹,可進可退。
路過樓下的便利店突然琢磨,女孩子要學會自我保護,需不需要買個**放在包裏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又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像做了虧心事,急匆匆離開。又忍不住回頭,萬一,如果,真的發生緊急狀況,何心安掉轉頭又回了便利店,淡定地買了一盒杜蕾斯。
心裏卻在咆哮,為什麽沒有單片裝?最小盒都是三片裝?我根本用不了這麽多!唉!我自己到底在幹嘛!
來到牛排小館,慕楚詩早已預定了角落安靜的位置,何心安落座後開始東張西望,“王星等下也回來這裏用餐麽?我們是要抓他不法交易的把柄麽?我們不應該躲在暗處偷偷觀察麽?他一眼就看到我們會不會打草驚蛇?”
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異樣之後,何心安才把目光落在慕楚詩的身上,今天的他總是默不作聲地揚著嘴巴壞笑,像足了大尾巴狼。
笑得何心安汗毛都豎了起來。
慕楚詩把菜單遞給何心安,“這家牛排小館是一個法國廚子開的,據說他在法國是個米其林餐廳的主廚,愛上了一個中國姑娘,不遠萬裏來安家。”
“真的嗎?”何心安對一切帶有浪漫情節的故事總是免疫力為零。
“網絡評論的水軍們是這麽說的,我倒挺想見見那個中國姑娘,長得有多漂亮,能把大廚從法國勾搭到這裏來。”
何心安翻了個白眼,就知道慕楚詩風流成性。
作為一個實例吃貨,何心安能在各種場合迅速把注意力聚攏於食物。
紅酒慢烹牛小排,香煎牛仔骨,至尊戰斧牛排,惠靈頓牛眼。
每次下館子點菜,何心安都忍不住靈魂發問,為什麽人類有兩個**,卻隻有一個胃?
隻有一個胃,怎麽夠呢!
“你是不是選擇困難症又犯了?”慕楚詩從何心安的手中搶過菜單,“我幫你點。”
記得中學的時候,慕楚詩給了何心安幾塊零花錢,打發她去學校門口的小攤買點吃的打牙祭,結果半個小時過去了,何心安還沒回來。慕楚詩擔心何心安自己吃完了再回來,便出去尋她。
哪知道她站在零食攤前正在為寵幸哪個零食天人交戰。
從此之後慕楚詩打發何心安跑腿之前,都會指定名稱,不然何心安就回不來了。
何心安咽了咽口水,露出一個看破不說破還能做朋友的笑容。
一桌子好吃的食物簡直是對身心靈的深層按摩,何心安沉浸在對食物的專注中,吃光抹淨,擦了嘴巴,愣把一個飽嗝兒憋了下去,才想起來,王星呢?王星來了麽?
慕楚詩看了看表,“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走?何心安露出困惑的表情,王星還沒出現呢。慕楚詩已經叫服務員來買單了。
何心安突然覺得,難不成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吃頓飯?!
慕楚詩似乎看出了何心安的疑惑,“吃飽飯才有力氣幹活。先喂飽你,再讓你出場。”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像,喂飽了牲口好上路呢。
結完賬,慕楚詩帶著何心安走出餐廳,沿馬路邊漫步,“你知道中國人一輩子最花錢的三件事是什麽嗎?”
嗯?何心安不知道慕楚詩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醫療,教育,買房。而房子又通常關聯著教育資源、醫療資源、甚至是養老資源。能逼著一個男人鋌而走險去賺黑錢的,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這個男人利欲熏心,有些人賺錢並不是為了花錢,而是為了爽,有錢,看銀行卡的數字,或者看藏在家裏的現金,隻有一個字爽;還有一種,就是家裏人缺錢,比方說需要看病的老媽,正在讀書的兒子,沒有工作的老婆。”
“你是說,王星?”何心安隻知道王星是文創培訓的財務總監,對於他的個人生活並不了解。
走到一棟非常不起眼的文化大廈前,慕楚詩問,“你知道這裏除了海澱黃莊,還有什麽名字?”
何心安的學渣本質完全暴露,慕楚詩自問自答,“這裏還叫宇宙補習中心,教育聖地。沒有家長可以逃得過瘋狂的黃莊,不然你姐也不會在這裏買房。”
慕楚詩說“你姐”兩個字似乎是脫口而出,自然而然,但在何心安聽來,卻有兩份穿過歲月的滄桑感,還有兩份難以覺得的嫉妒。
中學時,何心安能跟在慕楚詩屁股後麵混吃混喝,是因為何如意;如今,何心安能攀上慕楚詩幫她催收,也是因為何如意。
何心安還在咀嚼這矛盾的心情,突然被慕楚詩摟住肩膀。
隻見如潮水一般的人群從大廈出口湧出,全都是家長帶著孩子。
那些孩子站在家長身旁,比家長還高,但書包被背在家長身上,他們腳步匆匆,滿麵焦容。
“剛才老師講的你都聽懂了吧?媽幫你記了筆記,回去你再好好看看。”
“老師留的卷子,回去記得做了。”
“張老師要開小班了,隻招4個學生,從班裏按成績挑選,你可得給我好好考。”
家長們的聲音飄入何心安的耳朵。何心安和慕楚詩像擋在人潮中的兩塊石頭。家長們時而側目,似乎在說小年輕談戀愛換個地方,這裏都是補課的未成年,注意影響!
何心安擰著肩膀,“你幹嘛摟我?”
慕楚詩卻摟得更緊了。
人潮中,何心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帶著帽子,他看到何心安腳步停頓了一下,把書包遞給身邊的孩子,讓孩子背著書包先走了。
那人快步走到何心安和慕楚詩麵前,惡狠狠地壓低聲音說,“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那人正是王星。
王星瞅了瞅何心安,又瞅了瞅慕楚詩,“慕總,欠你的3000萬,我已經從牙縫裏擠出來還了,大華銀行的1000萬,實在是沒錢了。你就是逼死我,逼死我全家我也沒有錢!”
想必王星已經收到了慕楚詩貼心準備的全家福照片。
相比於一周前在北京分行會談時氣焰囂張的王星,此時此刻他似乎是被拿捏到了痛處,有滿腔的憤怒卻得加緊了尾巴。
何心安想反駁,沒人想逼死你,隻是想讓你還錢!
慕楚詩把何心安向自己又攬了兩分,搶在她前麵說,“我不明白王總在說什麽,這裏沒有人要向你討債,我和我女朋友正巧路過這裏,向你打個招呼,也希望你幫我向李總帶聲好。”
王星鼻孔裏喘著粗氣,似乎滿腔怒火在隱忍,“照片我收到了。你們有什麽衝我來,和我的家人無關。”
“什麽照片?王總你在說什麽?”慕楚詩滿臉無辜。
“你不要逼我,再逼我,我就報警!”
“報警說什麽?說我和女朋友不該在教育聖地談戀愛,給小朋友做壞榜樣麽?可是我們初中時就認識了,正是情到深處,久別重逢,實在忍不住了才到曾經認識的地方故地重遊。警察不會連這個也管吧?”
王星惡狠狠地瞪了何心安一眼,慕楚詩緊緊地攬著何心安,意思是王星要是敢找何心安的麻煩,那他就死定了。
王星軟了下來,“慕總,你的意思我會帶給李焯,求你放過我的家人。”
王星說完轉身進了人群中。
何心安覺得慕楚詩這一招暗示真是兵不血刃,比何心安安排會談、上門催收強了一百倍。
真是想不到中學時的學渣,竟然有這等智商和情商呢!
何心安問,“文創培訓接下來是會乖乖還錢了嗎?”
“還沒有那麽快。王星是一個傀儡,文創培訓賬戶裏早都一毛不剩,錢已經從地下錢莊洗走,藏在各個馬甲公司或者國外,真正有話語權的是李焯。他人在國外,隻有王星可以聯係上他。”
“那怎麽辦?”
“好戲才剛剛開始。慢慢來,不要急。”
何心安心想,怎麽能不急,還有三周貸款就到期了,文創培訓若不能及時還款,問題就大了!貸款降關注,支行被扣分,何心安和孫靜被罰款,被認責,然後整個支行的獎金都跟著對折。
不能慢慢來!要快!最好立竿見影!
何心安著急道,“李焯的大老婆和小情人住在別墅區,安保森嚴,一般人進不去,小情人的兒子也在小區裏的私立幼兒園,嚇唬王星的這招就不靈了。你還有別的辦法麽?”
慕楚詩饒有興致地看著何心安,一時起了童心,存心要逗她,“不瞞你說其他的辦法我還沒有想到。”
何心安頓時又急又氣,靈光一閃,可以在王星的小區、他兒子的學校,散播王星欠錢不還,給他輿論壓力。但轉念一想,這錢是文創培訓借的,王星充其量是個高管,是法人的提線木偶,確實逼死他,他也不一定有這麽多錢。
而且,若王星的兒子知道爸爸的錢都是這樣賺來的,一個正處在青春期的男孩子內心該多受傷!
如果為了催還貸款,何心安就變相去壓迫王星的兒子、老婆、媽媽,那何心安與想把貸款不合規的髒水潑在孫靜身上的白文萱、匡子辰、何如意又有什麽不同呢?
我和他們自然不同,何心安心想,隻要我做到全力以赴,並且無愧於心,那就盡人事聽天命吧!
想通了這點,何心安胸口的氣也順了兩分。
看了看身邊的慕楚詩,反而安慰他,“沒關係,隻要我們盡力了就好。如果你能力實在不夠,那也沒有辦法。”
慕楚詩看何心安立在原地天人交戰了半天,以為她最後會抱著自己的大腿求自己,沒想到她竟然看扁了他!
“喂,怎麽可能有我辦不到的事?10天之內,文創培訓肯定還錢。”
“你這麽肯定?”
“那當然,若10天之內,文創培訓還錢了,我說什麽,你都要聽,你敢不敢?”
何心安想著,反正之前都答應肉償了,他還能提出什麽霸王條款,順口就答應,“成交。”
“下周就帶你去找李焯的兒子,虎毒不食子。”
啊,可是,李焯的兒子還是個幼兒園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