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何心安接到了孫靜爸媽的電話。

他們生怕孫靜老公獨自開保險箱,私吞財產,撂下電話就飛北京。剛剛落地,囑托何心安明天早晨一定要等他們到了再開保險箱。

何心安一邊關心老兩口定酒店了麽,吃晚飯了麽,一邊心想自己是不是捅了馬蜂窩。孫靜剛去世時,孫靜的爸媽和孫靜公婆、老公為了保險金賠付已經打瘋了。

一邊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養了二十多年的大閨女嫁人後沒兩年竟然自殺了,不得不懷疑在夫家受到欺負,自然而然索要保險金,為閨女討公道,也作為老兩口的養老錢。

另一邊是嗷嗷待哺的小寶寶,才一歲出頭就沒了親娘。公婆批評這親媽真狠心,撇下一歲的兒子,公婆自然要爭保險金做贍養費。

打得不可開交,誰都不讓步,最後白文萱掏腰包出了20萬,加上保險金平分了才穩住了局麵。

如今這保險箱裏要是值錢貨,估計得上演一場惡仗。

第二天一早,何心安早早來到支行,遠遠看見孫靜的爸媽、孫靜的老公、公公婆婆還有小寶寶一幹人都在支行門口等候。

才剛剛開春,天氣還涼著呢,何心安看著那孩子有兩分心疼。支行還沒到營業時間,何心安從偏門把孫靜一家人領了進來,在貴賓廳等著。

一家人互相甩著臉色,也不說話,隻有那孩子“啊啊哦哦”說個不停。

終於到了營業時間,何心安通知了會計經理。

會計經理犯難了,“保險箱隻有本人才能進去,這麽多人可不行。”

“我們是她爸媽,我們進去!”

“我是她老公,我進去!”

“這是她親閨女,我抱著孩子進去!”

好像都有道理,第一順位繼承人是配偶,父母,子女,都沾邊了。

“那”,會計經理猶豫著,“裏麵也站不下這麽多人,你們商量商量,派個代表進去?”

兩方陣營爭前恐後,生怕對方先進去了,偷了先機。

爭執半天,好不容易同意孫靜的老公和親爸進金庫,一起開保險箱。

何心安和其餘人在外麵等候,兩個老太太、一個老頭伸長脖子瞅著裏麵,小寶寶從貴賓廳跑到了營業廳,又要往大門外跑也沒人管,還好何心安給抱了回來。

過了好一會兒倆男人才出來。臉色都不太好看。會計經理跟在後麵,手上捧著薄薄兩張紙。

“是啥呀?”

“什麽東西?”

親媽和公婆著急問,搶上去看,又驚,又愁。

“這,這是啥意思?”

“這幾個零啊?媽呀,100萬呐!”

何心安也上前看了,兩頁紙一張是100萬的定期存單,另一張是一首詩: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係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是孫靜的筆跡。

一家人裏麵孫靜老公文化水平最高,他一眼就看到“恨不相逢未嫁時”,臉色漲得通紅,又氣得鐵青,公婆在旁邊問,“這是啥意思?”

“還能啥意思?孫靜出軌了!”

“你別血口噴人!我閨女伺候你們一家三口,給你們生了個大胖小子,你問問這銀行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我閨女是好媳婦兒,好兒媳,不可能出軌!”孫靜的媽媽反駁。

“您是沒文化看不懂這詩吧?我給您解釋解釋,這詩的意思是說,相見恨晚!恨相見時自己已嫁他人!”

“你別張口胡說!就算是相見恨晚,那也不能說明我閨女出軌了!說不定是你出軌了!逼得我閨女自殺!”孫靜媽媽說著哭了起來,“我那可憐的閨女呦!可憐這外孫這麽小就沒娘了呦!”說著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吧噠吧噠往下掉。

寶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跟著也哭了起來。

一老一少哭聲此起彼伏,來銀行辦業務的顧客紛紛瞅著貴賓室在上演什麽戲。

何心安急忙安撫,“阿姨,您先別哭,別嚇著了寶寶。咱們凡事得講證據,一首情詩說明不了什麽。”

“這大白話都說明不了,還要什麽?捉奸在床嗎?”孫靜的老公義憤填膺。

孫靜的爸爸再也聽不下去,揚起胳膊就要揍孫靜的老公,“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還好被經警攔下了。

眼看兩個男人就要扭打在一起,何心安建議,“叔叔阿姨,這個定期存單還有半年才到期呢,如果現在取出來,那利息就沒有了,要不先在保險箱裏再存著,等事情調查清楚了,您們也商量一個分配對策,到期了再取也不遲。”

誰都不同意,生怕自己一轉身,就被對方偷偷領取了。

“這存單絕對跑不了,放在銀行保險箱是最安全的。”何心安拍著胸脯保證,“我還可以幫您申請減免保險箱續租的費用。您看寶寶哭了半天,是不是餓了?”

大家仿佛這才想起小寶寶,這孩子才是最可憐的人呐。

姥姥和奶奶爭著來抱,奶奶一步搶了先,“寶兒乖,不哭不哭,奶奶把你媽的錢要回來,給你買飛機!買大炮!誰都搶不走!”

何心安本能想懟,這不是把孩子往溝裏帶麽!也不知孫靜平時是怎麽忍著和他們相處的。礙於客戶經理的身份,何心安笑著提議,“這存單要不先放保險箱?薄薄一張紙,丟了可就沒有了。要不是有著保險箱,誰能知道孫靜姐還給你們留了個驚喜呢?”

虧了何心安想出來,兩家人共同設立密碼,每家隻知道密碼的一半。這樣誰都不能單獨取走,大家這才勉強同意暫時放銀行保險箱。

把這家人送走後,半上午都過去了。

會計經理說,“小何,這保險箱從來沒免費過,這怎麽申請啊?”

“錢我出了吧。”何心安當場刷了卡。

要不是再忽悠著他們再把保單放回去,還指不定這架打成什麽樣呢。

何心安挺心疼孫靜的。她和老公都是外地人,老公家裏條件還不好,工作前幾年幫著老公還債,工作後幾年攢的錢也趕不上房價上漲,懷了孩子沒辦法,東拚西湊還借了信用貸才勉強買了個70平小兩居,每個月月供都是咬著牙還,這100萬哪裏來的?

那首詩倒挺像孫靜的性格。就是透著一股子相見恨晚、情不得已的委屈和堅貞。孫靜本科是古代文學,研究生才轉入了商學院。

她正在仔細琢磨,把玩著手機,突然靈機一動,給慕楚詩撥了電話。

“是想我了嗎?還是想約我吃午飯、吃晚飯、吃早餐?”慕楚詩的聲音裏透露著春心**漾。

“你要是能幫我查件事,你說吃什麽就吃什麽。”

“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你說我聽聽。”

“我想讓你幫我查查孫靜是不是出軌了。”

“你真的把我當私家偵探了?雖然我確實比私家偵探還厲害”,慕楚詩時刻不忘自誇。“但是,人都去世了,你查這個有什麽用?”

何心安就把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她是又好奇又心疼那孩子又不想讓去世的孫靜再背上汙名,一石好幾鳥。何心安心裏裝不了事,她的好奇心就像個鬧鈴,嗡嗡嗡,嗡嗡嗡響個不停。

“那你主動親我一下。”

何心安想到之前慕楚詩兩次趁她不注意吻了她的額頭,臉上一紅,心裏一甜,但嘴上還要逞強,“你怎麽什麽事都講條件?”

“那不然講什麽?講錢麽?我不缺啊。講感情,你敢給嗎?”

“我敢給,你敢要嗎?”

“哈哈哈!那有什麽不敢要?”

“那你敢給我同樣的感情嗎?”何心安原本被調戲,反身向上占了調戲位,“從此之後不準看其他女人,不準接近其他女人,不準喜歡其他女人,心裏眼裏隻有我,全世界覺得我最好。你敢嗎?”

搶在慕楚詩回答之前,何心安又自問自答,“就知道你不敢!”

“如果你現在在我麵前,信不信我就把你摁倒?嗯?敢不敢試一試?”

“才不要!”何心安被調戲地小臉羞紅,有一種禁忌的快感。

掛電話之前,慕楚詩奉送了她一個敵方戰報,“你姐幾乎每天都會來朱總這裏送溫暖,送微笑,送小禮物,服務可比你們大華好多了!”

敵人進攻太猛烈,我軍得加點彈藥才行。何心安立刻去白文萱辦公室匯報。

白文萱說,“我已經向張行長匯報了,他最近陪同總行領導有其他安排,吩咐了匡子辰去高層拜訪。”

何心安暗暗讚歎論計謀,還是匡子辰技高一籌。既維護了大華銀行利益,又能給何如意一個交代。何心安以為匡子辰對她沒有半點兒意思,心思還吊在何如意身上,殊不知,匡子辰喜歡的姑娘也暗中調包了。

何心安又把孫靜保險箱的事匯報了一遍,察言觀色看著白文萱,企圖炸出一些內幕信息。

白文萱臉上多了兩分疑慮。

何心安八卦地問,“您知道她這錢哪兒來的嗎?”

白文萱肯定地說,“孫靜肯定沒膽收客戶的錢。”

臥槽!何心安在心裏暗罵,哪個客戶能給這麽多錢?這得幹多大為非作歹的事兒,客戶才能賄賂這麽多錢?而且這錢在北京連個廁所都買不上,孫靜也犯不著為這錢去坐牢。

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情人給的包養費。

天底下誰劈腿了,被稱為“絕頂好媳婦兒”的孫靜也不可能。

但何心安還是問了一句,“您知道她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

果然,白文萱嘲笑道,“你是八點檔狗血劇看多了吧?滿腦子想這些,不用幹活啦?有這時間想一想怎麽拿下普創!”

何心安本來是主動匯報敵情,沒被表揚,卻反惹一身騷。但也是靈機一動,如果還有一個人知道孫靜的答案,那這個人肯定是何如意。當即決定下班去找何如意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