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的街道上隻有寥寥幾道身影。

夜色漸深,阿飽正打算回去,忽然瞧見不遠處似乎是伶茉走了過來。

下意識的,她悄然藏身在客棧廊柱後,無聲地遮掩了氣息。

嗯?

為什麽自己要躲著她?

還沒等阿飽想明白,伶茉已經邁上了客棧的階梯。

她今日穿了件暗紫色的長裙,發間的珠貝裝飾一如既往明亮。

阿飽小心抬頭看了一眼,忽然一愣。

印象中的伶茉總是一臉嬌柔帶笑的模樣,可此時她的臉上隻有無盡的冷漠和陰沉,和平日裏簡直判若兩人。

就在伶茉與阿飽藏身的廊柱擦身而過時,她腳下的步子忽然一頓。

發間一道幽黑的光芒閃過,緊接著,廊柱後的阿飽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這麽個美人,你倒是狠心。”

伶茉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冷嘲。

“小心點,隱蔽好自己的身份,免得給主上添亂。”

陰冷的聲音從虛空響起,緊接著,伶茉身後映照出的影子忽然詭異的動了,頃刻化為一道黑色的幻影。

伶茉臉上並沒有絲毫驚慌,反而冷笑一聲:“既然擔心泄密,幹脆將她殺了豈不是更可靠。”

“奉勸你一句,最好把不該有的心思都收起來,主上如何吩咐,你就如何去做。”

“我可不是你們的屬下。”伶茉似乎受不了黑影的說話語氣,麵如寒霜反駁著。

黑影微微動了動,聲音更加陰森可怖。

“還想擺出你南海女姬的架子來?別忘了,從你找上主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跟我們綁在一條船上了!”

“還有,這個女人,留著還有用出,如果被主上知道你擅自動手,可沒人幫得了你。”

說完,黑影再次虛幻起來,化為一縷輕薄的黑煙飄遠。

四周再次恢複了安靜。

伶茉慢慢走到暈倒在地的阿飽麵前,端詳著她清麗的小臉。

“嗬,你可真有能耐。”

她冷笑著,從發間拔下一根鋒利的簪子,狠狠對準自己的肩臂劃去!

淒慘的叫聲響徹整座客棧,卻沒有一個凡人蘇醒過來。

還在閉目調息的扶嶼忽然驚醒,迅速掃視屋內,沒有發現阿飽的蹤跡後,立刻站了起來。

一聲悶哼從他口中溢出。

扶嶼穩住身形,右手撫上心口。

無炎之焰的力量越來越強,他已經不能隨意動用自身的力量了。

一旦壓製不住,極有可能遭受反噬。

不過......

扶嶼眼中一閃,下一瞬,整個人出現在阿飽所在的位置。

發現她正半躺在伶茉的懷裏,扶嶼立刻上前接了過來。

“怎麽回事?”

他暗自壓下體內翻湧的熱浪,皺眉探查著阿飽的身體。

是被魔氣所傷。

伶茉紅了眼眶,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左臂,泫然欲泣。

“海君,是我沒有保護好阿飽妹妹,方才我從街上回來,瞧見阿飽妹妹被一道魔影攻擊,立刻提速趕過來,誰知道,還是被那魔影跑了......”

鮮血從她的指縫間一滴滴掉落,在地麵上砸出小小的血花。

扶嶼看了她一眼,聲音放緩。

“不怪你,你受傷了,先進去療傷吧。”

說完,他橫抱起阿飽,頭也不回的走進客棧。

伶茉立在原地,看著扶嶼急匆匆的腳步,麵無表情的攥緊了手裏的簪子。

掌心被鋒利刺破,可痛的卻不是手。

巨大的痛苦洶湧而來,令她幾乎無法喘息。

她本不想這樣做,可是她已經毫無辦法了。

隻是想留住自己心愛的人啊......

靜立片刻後,伶茉咬牙從發間再次取下一枚珠貝,對其傳音。

“我答應了你的交換條件,但是你必須保證,扶嶼不會有生命危險。”

說完,珠貝閃爍在黑色的夜空,如同螢火蟲一般悄然飛走。

她目送著珠貝消失,所有的痛苦被生生壓在最深處,深吸一口氣後,臉上再次恢複了平靜。

隨後,她緩慢的走進了客棧裏。

走到阿飽的房前,看著裏麵燃起的燭火,伶茉輕輕敲門。

“海君,我可以進來嗎?”

房門打開了,她調整了臉上的表情,帶著憂慮走了進去。

“阿飽妹妹怎麽樣?”

“無大礙,隻是被魔氣襲擊,暫時失去意識,稍後就會醒來。”

“那就好。”她似鬆了口氣般拍拍心口,自言自語道:“希望阿飽妹妹不會怪我。”

扶嶼瞥了她一眼,看見她並沒有處理傷口,不禁皺起眉。

“怎麽還不去療傷?”

她有些局促地低下頭,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這裏隻有凡人的傷藥,對傷口沒有用出,先前同魔影對招的時候,我已經沒什麽靈力了......”

看見扶嶼擰眉,她急忙補充道:“沒事的,傷口不算嚴重,等明日我調息一番再治療。”

扶嶼淡淡道:“坐吧,本君替你療傷。”

“這......”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邊。

扶嶼再次運力凝神,替她療傷,手中淡藍色的靈力漸漸湧入伶茉的傷口處,那處皮開肉綻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愈合起來。

“多謝海君。”她目中含情,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

扶嶼沒在意她的神情變化,隻專注地替她療傷後,緩緩收了力。

“近來魔族猖狂,在外未免危險,此間客棧裏本君提前布置了結界。若無其他事情,就留在房間裏吧。”

她頓了頓,乖順的低頭:“謹遵海君吩咐。”

扶嶼不再看她,而是轉頭垂眼觀察阿飽的狀態。

“海君,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呢?”

“確認魔族將無妄之魄帶去了哪裏,若的確已經不在凡界,我們就離開。”

扶嶼耐心回答著,隨後忽然想起什麽,抬頭說道:“接下來你不必跟著本君一起走了,先回南海吧,伶遠很擔心你。”

她的臉色頓時白了起來,躊躇半天,伶茉悄然攥起了衣角,低聲道:“伶茉隻想陪在海君身邊,不會添麻煩的。”

扶嶼淡淡道:“不必了,有阿飽陪著就足夠了。你是南海的掌上明珠,總跟隨本君身側,未免對你不公平。”

是啊,隻有跟在他的身側,才能讓整個海界都知道,她伶茉是海君的人。

隻要扶嶼不否認,她就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伶茉從沒想過,自己這份心思,他看的十分清楚。

可在阿飽出現之前,他從不介意自己留在他的身邊,也不理會海界各族的看法。

因為他是海君,有他人無可比擬的氣度和寬容,他不會輕易給一個愛慕他的女孩子難堪。

現在為了這個**躺著的蝸牛精,他也會丟開所有的風度,開始趕她走了嗎?

伶茉忍不住想笑,卻在心底悄然泛酸。

“伶茉所願,望海君成全。”

千言萬語,最後也隻能化為這卑微的一句罷了。

“伶茉,本君知曉你一直很聰明,對你也從未有過苛責,可你不應當在這時候糊塗。”

扶嶼聲音有些冷。

“聽聞伶遠意欲在西海為你擇一門良緣,再跟著本君,於你名譽有損。”

“可是海君明明知道伶茉的心意啊!”

她強忍著淚意,終於忍不住低低喊出聲。

他的臉上依舊溫和,眼眸中卻盡是冷漠。

“伶茉,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在本君身上浪費時間。”他絲毫不為所動,“待一切了解,回到海龍宮,本君會娶阿飽為海後。”

這話宛若一柄利劍狠狠刺入了她的心間。

“伶茉......”她哽咽著,閉上眼哀求著,“伶茉不求海後之位,隻願陪伴在海君身邊,願意......侍奉海君和阿飽妹妹。”

扶嶼眉眼間染上一絲不耐煩,卻依舊隻是冷淡的開口:“本君隻會娶阿飽一人。”

正在這時,躺在**的阿飽睫毛輕顫,悠悠轉醒。

恢複意識後,聽到的第一句就是扶嶼說隻娶自己一人,阿飽心裏頓時漾起甜蜜。

心裏的小人已經快樂的跳起舞蹈來。

伶茉聞言沉默了很久,她慢慢站了起來,眼圈紅紅,整個人都看上異常落寞和悲傷。

在她開口說願意屈居阿飽之下的話時,已經賭上了全部的自尊和信念。

現在呢?

除了冷冰冰的拒絕,她什麽也沒得到。

“伶茉......會好好想想的。”

她輕聲說著,然後優雅的行禮,悄然退出了房間。

扶嶼並沒什麽情緒波動,他收回視線,緊接著就被一雙藕臂攬住了脖子。

身後傳來少女嬌氣又帶著調侃的笑聲。

“啊呀,拒絕了這麽一個大美人,傷不傷心呀。”

扶嶼沒回頭,眼角卻染上笑意:“是有點傷心。”

掛在脖子上的手忽然僵住了。

他唇角迅速揚起來,正想將身後不老實的家夥拖過來,誰知阿飽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氣鼓鼓的將他翻身壓在床榻上。

“傷心?有什麽可傷心的?你娶我一個,我也隻嫁你一個,這很公平!”

見她瞪大雙眼壓著自己,一副恨不得衝上來咬一口的狠樣,他笑吟吟的伸手攬住她的身子,以防她掉下去。

“這能一樣嗎?”

他語氣輕鬆的逗著她。

阿飽頓時猶如被搶了魚幹的小貓,惡狠狠的亮起了爪子,在他身上迅速撓了起來。

“怎麽不一樣!果然,你們男仙都是一樣的,虧得我還以為......”

抓住她四處作亂的小手,扶嶼無奈的笑著。

“怎麽,你以為我是三界第一專情男仙?”

阿飽聞言,紅了臉,氣哼哼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扶嶼悄然附在她的耳邊,低聲道:“放心,我的身邊隻會有你一個人。”

“真的?”

她麵露狐疑,抬眼看著他。

扶嶼低笑著吻在她紅潤的唇邊,小聲道。

“比真金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