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飽沉默不語,赤腳隻能妥協。

畢竟自幼相伴,無論遇到任何分歧,最後獲勝的都不是他。

“我想先去看看父神,可以嗎?”

阿飽小聲請求著。

以現在的身份讓赤腳帶自己去見父神,定然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她憂心甚慮,內心的擔憂戰勝了理智。

也許有一些小小的期盼,因為赤腳從未拒絕過自己,無論她提出什麽要求,多難赤腳都會答應。

她還記得在自己兩千歲的時候,月桂仙子曾一臉向往的告訴她,無憂山上有一種生長在山巔之處的紫色果實,食之可以容膚美貌,於是她執意前往無憂山摘取。

可赤腳攔住了她,半夜偷偷前往無憂山,直到第二天她準備出門時,才發現一身是血的赤腳正握著一串紫色的果實,眼裏帶笑的站在門口。

凡間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他就是那個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果然,赤腳毫不猶豫的點頭。

“可以,公主殿下,小仙先去安排,晚一些帶你去見天帝。”

“不過,現在要先回鸞火殿看看你的原身嗎?”

阿飽微微一愣,猶豫片刻才點點頭。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況且,她也要取走火之珠不是嗎。

天宮內景色依舊沒變,隻不過來往的仙者麵上都帶了絲隱憂。

以往歡樂熱鬧的天宮似乎消失了,眾仙匆匆穿梭在各個宮殿中,哪怕不小心碰見了,也隻是簡單打個招呼。

繞過一處連廊後,望著前方光禿禿的蓮花池,阿飽驚訝地瞪大了眼。

“蓮花仙子悉心照料的花池怎麽這樣了?”

赤腳看了一眼,低聲道:“公主殿下不知,蓮花仙子前段時日下東荒尋蓮種,碰巧遇到魔族進犯,為守東荒隕落了。”

“什麽?長兄難道沒有發兵支援嗎?”

他搖了搖頭,平靜道:“東荒被魔族圍得水泄不通,半絲消息沒有傳出來,最後還是蓮花仙子座下小仙童拚死逃出,才帶著消息返回天宮。”

“太子殿下即刻發兵,可也已經無力回天,東荒神將戰死,蓮花仙子支撐到援兵來的最後一刻才倒下。”

阿飽愣愣地聽著,無法相信不久前還溫柔照料花池的姐姐就這樣隕落了。

“天宮內早已人人自危,半數戰力已經下八荒支援,情況並不樂觀。”赤腳邊低聲解釋著,邊隨著她一路前行至鸞火殿。

熟悉的紅色殿門緊閉著,周圍卻依舊幹淨整潔,仿佛裏麵一直有人居住,隻是閉門不出而已。

“自從你出事後,對外便稱公主殿下閉關衝擊涅槃,倒也沒什麽人過來打擾。”

赤腳緩步上前,將殿門推開。

“走吧,擔心消息泄露,所以裏麵的仙侍小仙都給撤掉了。”

阿飽神情恍惚,下意識的問:“那我的仙身誰來照料的?”

赤腳前行的腳步頓住,她跟在身後沒有收住,也一頭撞了上去。

看著他有些局促的目光,阿飽不由得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該不會......”

她懷疑的看向他。

“是小仙親自照料的。”赤腳的胡子遮住了他的大部分神情,可阿飽卻還是從他隱隱透著紅暈的耳邊感受到他的窘迫。

“你??”她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

赤腳解釋著:“畢竟此事事關重大,不能容許一絲一毫的泄露。”

阿飽險些昏厥過去,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赤腳。

“那你可以找個信得過的女仙幫我啊!”

如果此時麵前有塊豆腐,想必自己已經一頭撞了上去。

這感覺大概就和,被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發現自己九千歲了還尿褲子一樣。

尷尬至極!

他見阿飽臉色不太對,立刻後退了兩步,恭謹地垂首,目不斜視。

勉強壓住心中別扭的情緒,阿飽沒什麽好臉色,徑自推開寢殿的房門,走了進去。

“嘶......”

入室一股極強的寒意撲麵而來,阿飽抬眼望去,隻見原本熟悉的房間被徹底替換成一片冰天雪地。

她最愛的火熾岩晶床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巨大的寒冰髓。

而自己的原身正靜悄悄的躺在上麵。

阿飽慢慢走過去,怔怔望著眼前熟悉至極,又好像極度陌生的臉,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其實她的原身長得極好,是與現在全然不同的模樣,明媚、張揚、充滿活力。

她的肌膚雪白,卻酷愛紅衣,眼下一團鮮活的烈焰標記更添豔絕。

每每穿梭在仙氣繚繞的天宮裏,總是一道極其亮眼的風景線,眾仙會駐足笑望著自己,調侃道:“未來的小鳳凰殿下,長大了定然是名震三界的第一美人。”

“別擔心。”赤腳悄然來到她身邊,輕聲安撫道:“小仙已經用寒冰髓和萬年冰晶將整間屋子全部封住,身體保存個百年左右並無大礙。”

她腦中混亂,隻得努力點點頭。

這樣站在自己麵前,看著自己的身體猶如死去了一般的躺著,心裏忽然湧起一縷細微的恐懼。

如果自己有一日隕落了,或許連像這樣平靜地躺著都無法做到吧。

阿飽笑了笑,忽然轉頭看向赤腳。

“你讓我看原身,不是為了嚇退我,讓我放棄取走火之珠的念頭吧。”

“是,公主殿下。”他目光真誠,“一旦火之珠被取出,小仙也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或許五年,或許十年,也或許......”

“也或許一個月?”

赤腳遲疑半晌,點點頭。

阿飽似乎鬆了口氣,臉上頓時舒展起來。

“沒事,已經夠用了,雖然緊迫,但總比沒有的好嘛。”

她笑嘻嘻的模樣令赤腳皺眉濃眉,不讚同的看著她。

阿飽上前,將手貼上自己原身的胸口處,靈力凝聚,緩緩注入。

與此同時,原身的胸腔處,一股強烈的紅光亮了起來。

赤腳動了動唇,還是沒將阻止的話說出口,他微微歎了口氣,揮手在寢殿內設了道結界,幫她隔絕一切異常的氣息。

隨著阿飽掌心漸漸移動,那團紅光緩慢的從胸腔向上移動,劃過脖頸,匯聚在口中。

她的指尖輕點,那團紅光立刻從原身口中飛出,寢殿內頓時紅光大放。

直到灼熱的焰氣漸漸收斂,阿飽才望著半空中漂浮的一顆通體火紅的珠子,目露複雜。

“公主殿下,這樣做,你會後悔的。”

赤腳低聲道。

“好啦,別說那些沒用的了。”她笑嘻嘻的接過火之珠,誇張的指著在高溫下逐漸融化的寒冰髓。

“哇,赤腳,快快,幫我穩住它!”

無奈地搖頭,赤腳手下卻絲毫不慢,迅速施展靈力修補了寒冰髓的消融之處。

阿飽讚揚的拍拍他,語氣輕鬆:“不愧是赤腳大仙,有你這樣的朋友,簡直太省心了。”

“你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他微不可查的嘀咕一聲。

她尬笑兩聲,轉身往外跑去。

“我先去找扶嶼,他應當已經和長兄聊完了,回見啊!”

赤腳下意識邁了一步,卻又立刻頓住。

明知道阻止不了她,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毫不顧忌自己,去做傻事。

他苦笑一聲,目光再次落在寒冰髓上雙目緊閉的少女身上。

臉上一點點溫柔下來,赤腳再次渡出靈力,一點點灌注進她的體內。

其實,僅憑一塊寒冰髓,又怎能保持軀體百年不壞呢。

他笑著搖搖頭,手下的力量卻毫不吝嗇的傾灌著。

而此時,阿飽早已一溜煙跑了回來。

她抬頭看了看,見長兄的殿內還在燃著燈,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應當......還沒聊完吧。

阿飽喜滋滋地尋了處樹下坐下,這樣也好,就不用想著怎麽跟扶嶼解釋自己去哪裏了。

她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悠閑自在的閉上了眼。

忽然,一道陰影擋在了自己麵前。

阿飽睜開雙眼,就看見麵帶微笑的扶嶼正盯著自己。

“你出來啦?”她驚喜道。

“嗯。”扶嶼幹脆在她身邊坐下,瞥了她一眼後,淡淡問道:“去了哪兒?”

“我一直在這兒啊。”她目光真誠,語氣疑惑。

扶嶼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哦?那本君在外麵四處尋了半天,竟是與你錯過了?”

阿飽心中一陣哀鳴。

搞什麽啊,她還以為扶嶼剛出來呢。

“哈哈,我剛才等的有點著急,就去附近轉了轉,可能大概錯開了吧。”

她不敢看扶嶼的臉色,低頭小聲辯解著。

“最好是這樣。”他伸手點了點她的腦袋,“天宮不臂海界,切莫亂跑。”

見他關切的模樣,阿飽頓時活了過來,她笑嘻嘻的抱住扶嶼的手臂,討好的笑了。

“我知道啦,你放心,不會惹麻煩的。”

“我是擔心其他人找你麻煩。”他無奈道,隨即起身向她伸手。

“走吧,太子安排了住處,這幾日我們暫且留在這裏。”

留在天宮裏?

她疑惑地順著他站起來,嘴裏好奇道:“我們不去找火魄嗎?”

本來還想著借此機會,偷偷將火之珠的的事情告訴扶嶼。

誰知他忽然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可怖。

“魔族不可能闖入天宮尋找火魄,所以我們等一等再去拜訪天族公主,以免被誤會另有圖謀。”

可不就是另有圖謀嘛。

她不由得撇撇嘴。

“那我們這兩日做什麽?”阿飽疑惑地詢問著,怎麽看扶嶼也不是會專門空出兩日,留在這裏欣賞美景的人吧。

“有一件私事。”他頓了頓,“你不必知道,很快就會處理完的。”

看到他莫測的神色,阿飽心裏忽然不安起來。

“你要做什麽?不能告訴我嗎?或許我可以幫助你。”她試探道。

扶嶼見她緊張,不由得笑了,他伸手摸摸她的發頂,語氣平靜。

“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