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事件的第三天,康康就回來了。他像沒事人一樣,依然領著自己的孩子,到小商店買辣條。看見考古隊的人,就遠遠地啐一口吐沫。

小王也被放了,但工作就這樣丟了。所裏的經費遲遲批不下來,倒是很快給考古隊招聘了一個新的實習生。實習生背著大大的黑色雙肩包,依然是有一縷栗紅的雞冠頭,拘謹地站在帳篷前,向趙大爺詢問:“我找唐老師。”

身後有一雙手狠狠拍了他的肩:“胡蘅蘅。”

胡蘅蘅轉頭一看是謝韻娓,誇張地大叫起來:“哇哇!上天注定的緣分,竟然在這裏遇見你。”再抬眼,阿離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他。

考古隊雖然艱苦,可是也有正式編製,胡蘅蘅憑借實力應聘了進來,奔著轉正來的。唐老師見了後很滿意,馬上給他分配了一個任務——去打探一下第二探區附近今天剛剛出現的建活動板房的那群人是什麽來頭。

胡蘅蘅馬上屁顛屁顛地去了,過去沒多久,就和對方的人推搡起來,謝韻娓不看情況不妙,叫上阿離一起去聲援。

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指著胡蘅蘅罵罵咧咧,胡蘅蘅氣不忿,反駁道:“有話好好說,怎麽罵人呢?真沒素質。”

“誰沒素質?你特麽說誰沒素質?”一個男人凶神惡煞,伸手對著胡蘅蘅的肩膀指指戳戳:“好狗不擋道,回去告訴你們頭兒,不出兩天,全給我讓路。”

謝韻娓一聽,來了脾氣,仗著有阿離和胡蘅蘅兩個左右護法傍身,也不示弱,挑眉道:“怎麽說話呢?讓誰滾蛋?我看該讓路的是你們?這塊地是遺址發掘地的地界,你們幹什麽的?”

對方根本沒把一個小姑娘放在眼裏,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拿起手中的工具,打算繼續幹活,不耐煩地推了一把:“沒空和你廢話,讓開讓開。”

這麽一推,謝韻娓摔倒了,事態升級了,胡蘅蘅那顆勃勃的忠心瞬間被激發了,揮拳就要打人,阿離也不甘示弱,護主心切,揮起了拳頭,忽然,他剛剛抬起的拳頭不動了,他的眉頭擰起來,咬著下嘴唇,額頭暴起青筋,臀部向前一縮,放下了拳頭,忽然轉身跑了,他,跑了?

胡蘅蘅一個人孤軍奮戰,隻好硬著頭皮把拳頭揮下去,不過,他沒打著,對方輕輕一閃身,躲開了,那人也根本沒把他當對手,大象不屑於殺死螞蟻,就隻是惡狠狠地指了指胡蘅蘅以示警告,兩個人嘻嘻哈哈轉身離開了,笑得很囂張。

還好對方見好就收,為胡蘅蘅挽回了一點麵子,有了阿離的臨陣脫逃做對比,他覺得自己形象高大,一米九八。他扶起了謝韻娓,邀功道:“我調查清楚了,他們是一個叫晁泰的建築路橋公司,他們接了一個政府工程,這裏要修一條國道,……”

謝韻娓打斷了他的話,拍拍手上的土,說:“給唐老師匯報吧!我還有點事。”

她急匆匆地朝著阿離剛才逃走的方向跑去。

不用胡蘅蘅匯報,村長已踏進了唐老師的帳篷。村長有些愧疚,又有些喜形於色,這兩種表情匯集在他的臉上,使得他嘴角的一塊肌肉一直在一抽一抽,看上去很奇怪。

他說:“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支持你的工作的。”

“沒錯沒錯,謝謝您了。”

“可是人家資質、手續都齊全,給農民的補償款也高,我也沒辦法啊!況且啊,這修路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沒理由拒絕。”

唐麗急了:“他們的路線,不能改了嗎?村長,我這個遺址發掘工程,也是好事,到時候這裏會建一個遺址博物館,收門票那種,咱們村肯定是受益的,況且,賠償款馬上就下來了,馬上,就這一兩天。”

村長說完了話,已無心戀戰,假模假式地歎了口氣,然後出來了。

這個消息無疑對唐麗來說又是一根壓在駱駝身上的稻草,她不知道這稻草是不是最後一根,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走出帳篷,不遠處的藍色板房已蓋起了大半,一輛推土機突突地開進駐地。她覺得自己的世界正在慢慢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