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新年剛過,大徵還是一派熱鬧景象。
皇宮,承恩殿。
張貴妃與女兒昭柔睡在一張床榻。
搬離宮中居住京城府邸的皇子公主,除去過節,平時回宮需請旨,得了聖上允準,或有了聖上邀約,才可進宮。皇宮不是街巷市井,想進便進,想出便出。而今過年,好不容易和女兒聚一聚,自是想時刻都黏在一起。
她做了一個夢。
夢見大漠求娶一位公主還不夠,欲要再求娶。宮裏最適齡的,僅有昭柔一位。除了出嫁或看透紅塵出家的,宮內公主剩昭柔、昭樂。昭樂才五歲,吃飯都需要人追著喂,如何能遠嫁大漠?這擔子,最終落在昭柔身上。
張貴妃悲慟不已,下著大雨跪到聖上宮前哭喊:“大漠祈福的法子,您與臣妾都是知曉的!臣妾已失去一個女兒,聖上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臣妾再失去一個嗎?”
“轟隆!!”
雲邊響起陣陣雷聲。
她驚醒,裏衣都被冷汗浸濕。
身側遞來一杯茶水,她以為是服侍她的迎春。於是邊淡然接過,邊起身坐起。她想同婢女迎春細細講講方才的噩夢,眼皮一抬,驚覺旁邊立著的,竟是她死去的女兒。她驚恐不已,手裏的瓷杯打翻,順著床邊滾落。
張貴妃看著麵帶淺笑、緩緩挨著她坐下的女兒,一陣驚呼卡在喉嚨。
她嘴巴半張,道不出隻字片語。
映入眸中的人和她女兒有著一樣的身段、一樣的臉,卻多出幾分神靈般的清冷矜貴。半晌,她才出聲:“你……是人是鬼?”
妤初沒答,嘴角噙著濃濃笑意。她伸手將張貴妃散亂的發絲掖到耳後、擦去貴妃額前的汗珠。一副貼心和善的模樣令貴妃連著打了兩個寒顫。
“貴妃娘娘。”她輕聲喚著,“您原來早就知曉,送去大漠,是死路一條。正因您知曉,大漠祈福是將公主活活燒死,所以您費盡心思的把我尋至皇宮,想讓我去。您的愛女之心讓我很感動,我決定送您一份禮物。”
張貴妃止不住的發抖:“什、什麽?”
妤初眉眼彎彎:“您不是已經夢見了嗎?”
說罷,她起身離開。
榻上的人顧不得形象,連滾帶爬的跪到她腳邊,聲淚俱下的求情:“不行的,你不能這麽做。昭柔她才十七歲。而且她身上已有婚約,她跟張丞相的侄子訂過親了。初初……你有什麽怨氣,你衝我來就好,別傷她。”
妤初不為所動:“您的女兒,與我死時,年紀相仿。”
頓了頓,又補充:“大漠在乎的,僅是公主的名號與身份。”她不記得這話是迎春、還是貴妃講的。但她清楚記得這句。於是,她原原本本的還了回去。
張貴妃麵如死灰的癱坐在地。她悲慟萬分,放聲哭喊。耳畔驀地響起熟悉的聲音:“娘?娘您怎麽了?”
她猛地睜眼。
發現自己躺在床榻。
昭柔躺在她身側,晃著她,一臉擔心。
她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鞋襪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跑到門口,她打開門,末了,長舒一口氣:還好。沒下雨。
方才的都是夢。
夢中夢罷了。
跟來的昭柔貼心的給她披上外衣:“娘,您是不是做噩夢了?我看您剛剛一直哭,還皺著眉頭。沒事的,娘,夢裏的都是假的。”
張貴妃重重點頭,緊緊攥著昭柔的手。
遠處,迎春慌忙跑來,哭著開口:“娘娘……承乾宮那邊傳來消息,大漠使者子時進宮,特來求娶大徵公主。”
“轟隆隆!!”
悶雷四起,聚起的雲層將懸著的彎月遮擋,雨滴急促砸落。
瓢潑大雨傾瀉而至。
*
妖潭。
妤初和厲臨淵來到空間看望晏禮。
“你是不是還沒見過他?”她坐到一側,把三色九玄花、一葉還魂丹、六瓣雪蓮、赤色百合按照玄冥說的放在一起碾碎。
厲臨淵道:“很久之前,見過一麵。”
妤初:“何時?”
厲臨淵:“那時火鳳神君還活著,有一年槐花節時,火鳳神君帶著帶著兩個孩子去天界赴宴。我看見了他。”頓了頓,視線落到一旁碾藥材的姑娘身上,“還有你。”
妤初一怔。
她對此事全無印象。
轉念想起什麽,蹙著的眉頭舒展開,她道:“燭龍一族壽命長,怪不得你雖年紀大,但瞧著年輕。我第一次見你,還以為你跟如鏡一般大。”
她從未問過阿鰍年紀。
厲臨淵蹲到一側,接過搗臼,鑿著石碗裏的藥草。道:“我雖和你父親同是神君,協助天帝平定霍亂,但我比你父親小很多。”
妤初委婉開口:“男人,還是年輕的好。”
厲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