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後頭”,指的是宗祠後院。
院內是一排帶鎖的房間。
幾名男子將王三娘帶到西邊的第四個房內。
祈妤:“都出去,我要單獨審。”
幾人麵麵相覷,誰都沒走。
祈妤:“愣著做甚?難道要我找你們長老商量一番,你們才肯出去?”
聞言,這才不情願的離開。
屋內隻剩她倆。
祈妤蹲下,把綁住王三娘的麻繩解開。
“王三娘?”
她試探的去喚,對方淡漠的應著,直到她叫出“沈諳”二字,女子猛然抬頭,望向她,方才黯淡的眸孔淬著光。
祈妤笑:“不認得我了?”
沈諳垂下眼,“沒想到你能認出我。”末了,輕笑:“這麽些年,你沒一點變化,怎會認不出?倒是我……”
祈妤:“你還是很漂亮。”
“不過——你怎麽會在這兒?”死在柘城的人,怎會出現在憶酒村?
“你呢?”沈諳很警惕,“你又為什麽會來?還有……”她頓了頓,“為什麽救他們?”
祈妤蹙眉沉思,“當真是你放的火?”
沈諳笑笑,沒說話。
祈妤問:“為什麽?”
沈諳依舊沉默。
“你不會以為我是專門過來滅火的吧?”祈妤啞然失笑,“我來此,是要尋一樣東西。”
她撓撓頭,“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同你講。總之,就是一塊碎片。這個碎片呢,拚起來,能拚成一把劍。”
沈諳不知想起什麽,起初雙眼含淚,而後低低啜泣。
祈妤不太會安慰人。
措辭良久,隻道:“你的丈夫和女兒都很擔心你。”
“你、你見過他們了?”沈諳情緒有些激動。
“他們怎麽樣?小鳶呢?她還好嗎?不,肯定不好……”她兀自搖頭,跪地乞求,“你能不能救救她?我可以幫你,我幫你找你想要的東西。”
“哐——”
門被砸開,程大爺紅著眼,手拎著石凳:“瘋婆娘!老子今天非弄死這個瘋婆娘!”
看見沈諳的一瞬,倘若獵人看見獵物。
他將石凳高舉,大喊著欲要砸去。
身旁跟來的人勸道:“你一凳子下去,怕是要死人的!”
程大爺娶了十位新婦,卻僅有一個兒子。
而今,傳宗接代唯一的指望被火燒死,他萬萬是冷靜不得的。
遲遲趕來的王杵伸手想攔,但還是慢了一步。
他心裏咯噔一聲,隻道三娘要被砸成肉泥,場麵定是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側目去瞧,不由得瞪大了眼。
石凳被細細的藤蔓纏裹,懸於半空。
他順著藤蔓看見個女子。
裏頭一襲白衣,外頭慵懶的穿著青色外衫。一半的青絲被竹節削成的簪子挽起,另一半傾瀉而下。
曼妙身姿,眉目如畫。
“妖女!我連你一並殺!”程大爺怒吼,一團黑霧自口中冒出,似烏雲般積壓在上空。
“濁、濁氣?”
有人驚呼。
一語激起千層浪。
圍觀眾人議論紛紛,怕殃及自己,偏又想瞧瞧女子在濁氣跟前,是否會敗下陣來。
隻見女子結了個漂亮的印,青色熒光挾裹萬千竹葉直擊雲霧源頭。
黑霧一瞬消散,又一瞬變得更濃,聚成一團。
祈妤抵擋不住,被狠狠擊中,摔倒在地,腥味兒直衝鼻腔,一張嘴,吐了灘血。
團團濃煙化成許多隻老鼠,躍於半空,嘰嘰叫著、成群撲向祈妤。
危機時刻,男子手持折扇憑空出現。
是裴弦。
他扔出折扇,將黑鼠全數劈散,扇子旋轉繞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中。
“哇啊啊啊啊啊——”
程大爺不死心,繼續噴出濁氣。
望著洶湧襲來的濃煙,祈妤忍痛起身,欲要擋下這一擊。
結過霧氣在觸碰到折扇時褪了層顏色,帶著更強的力量反彈回去。
程大爺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眾人目瞪口呆。
祈妤亦是目瞪口呆。
扇子還是她去寶庫翻來,送給裴弦。
可她從不知,搖風竟這般厲害。
“搖風和我皆是水係。”許是看透她的疑惑,裴弦緩緩開口,“天性就壓製濁氣。”
祈妤點頭,“原來如此。”
長老姍姍來遲,跪地懇求:“還望神仙看在他剛經曆喪子之痛的份上,原諒他鬼迷心竅吸食濁氣,誤傷了這位姑娘。”
他一跪,眾人也跟著跪。
裴弦:“無妨。”
長老大喜:“多謝神仙海涵!等老程醒了,我定帶著他向姑娘賠禮謝罪。”
裴弦擦去祈妤嘴角的血,“他不會醒了。”
“啊?”長老一驚,癱坐在地,“他……死了?”
裴弦:“並未。”
有人疑惑:“那為何醒不過來?”
他聽後,冷冷吐出兩個字——
“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