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妤低頭朝腰間別著的傳送令看了看,內心疑雲四起:“令牌……還有這功效?”

她扶著石壁,一瘸一拐的走到晝宣花旁,彎腰摘下,利用傳送令,回到臥房。

*

房中有一人立於窗前。

祈妤站在那人身後,唇色慘白冒著虛汗。

搖晃兩下,終是一頭栽了去。

她躺在地上,背部血肉模糊,肩膀的衣衫被燙出一個洞,嬌嫩的肌膚起了水泡,泛起焦黃,有股燒糊的味道。

她瞧見裴弦轉身,神情微怔,瞳孔後縮。

眼前的事物變得模糊、出現重影。

她辨別不出阿鰍究竟是怎樣的表情。

是……擔心她沒拿到花嗎?

祈妤用盡最後力氣把藏於懷中的晝宣掏出,雙唇輕啟,那句“別皺眉頭呀,我把花摘來了”,還沒說,就隨著她一同陷入昏迷。

她昏睡許久。

積壓在上方的黑雲變薄許多,天剛破曉,一束又一束光線穿透雲層,致使亮光籠罩妖潭。

窗戶開著。

祈妤睜眼醒來,一抬眸,將窗外的景色盡數收到眼底。

“還以為你會一直睡過去,誤了陸清染的婚期。”床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她定定的盯著外頭,眼皮都沒動一下,“他的婚期是……”

那人答道:“下午。”

祈妤抿抿唇,終收回目光,望向裴如鏡,“阿鰍呢?”

“擱我屋裏睡著呢。”裴如鏡陰陽怪氣的開口,“你醒了後,我就在想,你第幾句話會提到他。”

他嗤笑:“倒真是癡情種,為他傷成這般。”

祈妤問:“他如何了?”

“能如何?”

“服下晝宣花後,他的傷恢複了嗎?”

聽見這話,裴如鏡呆愣,眼睛連著眨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你不會……真拿到晝宣花了吧?”

祈妤默許。

“你……你……”裴如鏡結巴許久,沒說出個所以然,被祈妤打斷:“對了,傳送令會爆發能量嗎?”

裴如鏡懵了:“什麽?”

“比如……”祈妤說不上來。

她皺眉,“總而言之,就是會迸出,能擊退晝宣獸的能量。”語畢,又補充道:“火係的。”

裴如鏡立於床邊,沉默片刻,一臉真誠的發問:“你腦子被撞傻了吧?”

看來是沒有。

擊退晝宣獸的烈焰究竟從何而來?

祈妤想不明白。

裴如鏡歎氣:“我讓醫師過來,給你瞧瞧腦子吧。”

祈妤瞪去一眼,剛掀開被子起身,就被按下去:“去哪兒?”她答:“去瞧阿鰍。”

“有何好瞧的?”裴如鏡欲言又止,直到臥於床榻的姑娘,因腦補出不好的事而憂心忡忡,他才不情願的說:“裴弦剛歇下。”

“啊?”

“他守了你一天一夜,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我讓他回我屋裏睡會兒,你這邊,我來守著……喂,你這副表情是怎麽回事?”裴如鏡一臉嫌棄。

祈妤笑得眯起眼:“哎呀,你為何不早說?害我白白擔心。”

裴如鏡生怕祈妤知曉後,做出更瘋狂的事。

“傳送令暫且多借你一天,下午去昆侖——”他拖著長音,末了,長歎一聲,“我與你一同去。”

祈妤驚訝道:“怎的突然變了主意?”

提起這事,裴如鏡隻覺眉心發痛,“我自是不願再見到他,可,誰讓他攀上的,是昆侖山主這個高枝?大婚之日,山主大邀四方,請帖送到了妖君殿。”

妖君外出遊曆,臨走前,讓他處理大小事務。

在一陣陣歎息聲中,祈妤冷不丁的開口:“你別是,對他舊情未了。”

*

裴弦睡不踏實。

腦袋昏昏沉沉,偏偏一躺下,清醒得很。

強烈的困意將他擊敗,半夢半醒間,做了個不大好的夢,被驚醒後,依舊很困,起身用冷水撲了撲臉,不準備再睡。

他推開祈妤的房門,“吱呀——”的聲響惹得小姑娘睜眼去瞧,定睛瞧清楚,眉眼間殘存的睡衣**然無存,全數轉為欣喜。

“你怎麽來了?”

“看看你死沒有。”

裴弦一如往常的說著。

語氣仍不大好。

卻比之前柔了幾分。

祈妤問:“如鏡說,你在我床邊守了一天一夜,眼下怎的不去多睡會兒?”

裴弦沒回答,默不作聲的走去,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

她抬眸:“我發高熱了嗎?”

“嗯。”裴弦的聲音很輕。

祈妤小聲嘀咕:“我倒是未聽如鏡說起。”

不過,她受傷後,確實容易有這個毛病。

屬於“傷十次,熱九次”的程度。

“陸清染的婚期定在今日下午,如鏡同我們一起去,有傳送令,用過午膳再前往亦不遲。”祈妤說。

她往裏頭挪了挪,朝空出的地方拍兩下,“陪我睡會。”

裴弦沉默良久,一直未動。

床榻上的小姑娘沒了耐心,他感受到玲瓏環慢慢縮緊,呼吸變得稍許困難。

祈妤不願傷害裴弦。

但她真正想要的、想做的,都沒得商量。

她強撐身子爬到床邊,“阿鰍。”

祈妤虛弱無力,喚起裴弦,軟綿綿的語調頗有些撒嬌的意味。

可她的眼神,望過去的目光,充斥著審視、命令。

似是君王差遣奴仆,似是主人驅使小獸。

她一手撐床,一手攀上男子握緊握成拳的手,“我想抱抱你。”

裴弦最終上了床。

祈妤柔情似蜜的望向他,眼神中沒有半點睥睨眾生、居高臨下的傲慢。和方才判若兩人。

如今,更似個如願抱到夫婿郎君的小嬌娘。

祈妤趴在裴弦的胸膛,“服下晝宣花,你的傷好些了嗎?”

“嗯。”

“那便好。”

她鬆了口氣,摟著裴弦,沉沉睡去。

外出一小會兒折返回來的裴如鏡,瞧見屋內這副局麵,習以為常,不動聲色的關了門,等到午膳之際,才將二人叫醒。

三人傳送至昆侖山,亮出請帖,被使者領進山內。

天界和魔界素來不交好,不過山主從不摻和這趟渾水——不參與戰爭,不站隊。

入了昆侖山,需得守昆侖的規矩。

哪怕昨個兒還刀劍相見的妖鬼、仙,今個兒受邀來到昆侖,礙於山主的麵子,也得一團和氣。

昆侖還有一規矩:

不論何人,都需遮麵。

入口處有專門發放麵紗的地方。有的來時便帶了麵具,有的則是佩戴發放的麵紗。

“小妤?”

人群內傳來一聲呼喚,祈妤聞聲望去,隨後趕忙行禮,甜甜的笑著:“鬼王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