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絡知道最近蕭若應該不會再來見自己。她也索性稱自己生了病, 不適合到處走動, 誰也不見。

但是蕭若卻偏偏不讓沈千絡如意。他叫大太監到了顧瓷的宮裏, 把自己的吩咐告訴給她。顧瓷自然不敢不聽蕭若的吩咐, 得到命令之後, 立刻往沈千絡的瑞鳳殿裏去。

彼時沈千絡正坐在偏殿裏看書,隻隨便穿了一件家常半舊的衣裳,頭上也沒有戴鳳冠。小德子從外麵進來通傳, 說是顧昭儀趕來了。沈千絡抬頭,臉上的神色有些輕蔑:“她又過來幹什麽?”

蘭桂阻攔道:“娘娘, 顧昭儀這次肯定是來者不善,咱們還是別見她吧,免得又惹出什麽事情來。”

沈千絡卻道:“不, 本宮要見她。為什麽不見?本宮倒是要看看,她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蘭桂思慮片刻,騙他道:“也是。娘娘要是見她,也知道她之後到底要做什麽,知道總比不知道強。娘娘, 咱們還是換一身衣服吧。”

沈千絡整理了一下衣領,說道:“不必。顧昭儀不就是想看著本宮這樣子嗎?那本宮就隨了她的心意好了。不用換衣服了, 就這麽出去。”

顧瓷在外殿喝了一杯茶之後, 沈千絡扶著蘭桂的手,從哪個裏麵緩緩地走出來。她隻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蜜合色長襖,裏麵是鵝黃繡桂花裙子,頭上沒有戴鳳冠, 隻鬆鬆地挽著一個發髻。

顧瓷眯著眼睛,起身跟沈千絡行禮。沒想到沈千絡的臉上竟然帶著一派平和的笑容,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顧瓷心裏越發奇怪起來,但是沈千絡坐在殿中間,好像根本沒有跟顧瓷說話的意思。

顧瓷身為妾室,如今也隻得主動開口:“娘娘今天在殿內做什麽呢?”

沈千絡抬起頭,淡淡叔說道:“顧昭儀現在難道不要陪著陛下嗎?怎麽有雅興到本宮的瑞鳳殿裏坐坐?”

顧瓷笑道:“娘娘這話說的,臣妾就算陪著陛下再忙,也要過來給娘娘請安行禮的。這些規矩,臣妾心裏還是明白的。”

沈千絡回道:“沒想到顧昭儀還是很懂規矩的。現在還有心來看本宮了。可是不知道顧昭儀這次來,有什麽事情要跟本宮說呢?”

“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情,就是過來跟娘娘閑聊幾句。娘娘,您今天怎麽都沒有好好梳妝,也沒有戴上鳳冠。”

“本來本宮以為,顧昭儀進宮也有些時日了,這宮裏的規矩也學的差不多了,卻沒想到還是這麽不知禮數。這什麽時候,本宮要穿戴什麽,也要事先跟顧昭儀交待一聲嗎?”

顧瓷立刻起身道:“娘娘,臣妾不敢。臣妾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來詢問娘娘的穿戴!”

顧瓷低頭認錯的時候。沈千絡看到了顧瓷頭上的朱雀瑪瑙步搖。一整支都是用上等的瑪瑙打造,在陽光下閃著漂亮點的光。沈千絡眯了眯眼睛,忽然想起來,這根步搖,似乎是洱國進貢而來的。

現在卻被戴在了顧瓷的頭上。沈千絡本來不想多事,但是最後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顧昭儀這支步搖,看起來可真是好看的很。”

顧瓷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發髻,說道:“娘娘,說的原來是臣妾頭上這這支步搖。不滿娘娘說,這是陛下賞賜給臣妾的。聽說是東海洱國那邊最為稀有的瑪瑙,陛下說,這支步搖很是配臣妾。”

沈千絡愣了片刻,僵硬地誇讚道:“確實很好看,陛下的眼光一直很好,果真如同陛下所說,這支步搖很配顧昭儀。”

顧瓷還想再說點什麽,但是沈千絡卻已經站了起來,說道:“天色也不早了,本宮也就不再虛留你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顧瓷站了起來,阻攔的話還沒說出口,沈千絡卻已經走到了帳幔後麵,還不忘轉頭對顧瓷說道:“顧昭儀,本宮的月份大了,現在也不方便,以後也不方便再見你了,你還是好好呆在雨秋宮裏,要不然就好好陪著陛下吧。”

沈千絡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隻留下顧瓷一個人站在殿中。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最後,她也隻能垂頭喪氣的回宮了。她自己的計劃根本沒有成功,本來想借著蕭若賞的這根瑪瑙步搖好好的氣一氣沈千絡,最後能夠讓她直接動了胎氣,做出點什麽對孩子不好的事情。但是卻沒想到,自己苦心這麽久,就被沈千絡這麽以柔克剛的解決好了。

不過,回到宮裏之後,顧瓷越發緊張起來,問道:“翡翠,你看今天皇後的樣子,好像有點都不在意,你說,這樣算是完成了陛下給咱們的命令嗎?”

翡翠道:“娘娘,陛下隻是讓咱們去看看皇後有什麽反應,咱們也看到了她的樣子了,至於她發怒不發怒,咱們也不能知道,也是不能左右的呀!”

顧瓷點了幾下頭。忽然又疑心起來,問道:“你說,要是咱們真的跟陛下說,皇後的樣子看起來很淡然,陛下會不會覺得本宮在撒謊。覺得本宮是在故意挑撥他和皇後之間的關係?”

翡翠馬上安慰道:“娘娘,您別在意。也別多心。陛下他哪裏會這麽想呢?而且當時,奴婢也是在場的,要是陛下到時候不相信或者問起來,奴婢再幫您說上幾句,您不用擔心。”

顧瓷握緊了椅背,說道:“你是不知道,這幾天跟陛下接觸下來,本宮真是越來越覺得心驚,雖然陛下看起來那樣俊朗風流,對待我也是彬彬有禮,賞賜的東西也不斷,可是本宮近來卻覺得,陛下是個心思及重的人,你跟他說一句話,都不知道這些話在他的心裏會轉幾個彎,要想多少。”

翡翠道:“可不是這樣。先帝有那麽多兒子,最後還不是咱們陛下登上了皇位。想都不用想,就是一個心思深重的人,娘娘考慮的是,跟他講話,給他做事都要小心一點,不過日子還長,陛下的心裏肯定會有娘娘您的一席之地的。”

顧瓷回道:“本宮前幾天還以為,皇後和陛下真是情比金堅,可是現在看來,上次陛下來本宮宮裏安寢的時候,今天皇後卻是一臉淡定的樣子,倒是讓本宮有些驚訝,難道她真的不在乎陛下去哪裏住的嗎?”

翡翠立刻道:“娘娘,您可別這麽想,沒準皇後的心裏難過的很,但是麵上不好帶出來的。咱們現在就先靜觀其變,沒什麽問題的。”

顧瓷點了點頭,說道:“眼下也隻能這麽辦了。”

一主一仆正在商量的時候,門外的太監忽然進來通傳道:“娘娘,尚宮局派了一個繡娘過來,說是要問娘娘有什麽吩咐,聽說這個繡娘的繡功極好,娘娘要不要見見她?”

顧瓷漂亮的眉頭皺起來:“繡娘?本宮沒有叫繡娘過來啊。”

翡翠在一旁道:“娘娘,反正左右現在咱們沒事,不如就叫她進來看看,橫豎也是宮裏的人,能有什麽不好的呢?”

顧瓷聽翡翠這麽說,就吩咐道:“既然如此,就把她叫進來吧,本宮看看她到底有什麽好手藝?”

說話間,那個繡娘已經走了進來。到了大殿中央,行了禮之後,就一直跟個木頭似的站在那裏。翡翠看她這個樣子,立刻開口教訓道:“大膽的奴才,怎麽見了娘娘也不行禮,難道是要挨板子嗎?”

那位繡娘聞言,這才抬起頭來。她開口就說道:“娘娘,您認識我嗎?”

顧瓷挑眉:“你不就是個繡娘嗎?”

來人笑了笑,說道:“娘娘您進宮的時間晚,怪不得您不認識我,如果您不認識的話,不妨就叫一個宮裏的老人出來問問,問問他們認不認識。”

顧瓷眯著眼睛,盯著眼前的人看。這個繡娘的左臉上有一塊碗大的疤痕,直接蔓延到了眼角下麵,看起來十分猙獰可怕。這也讓顧瓷沒有興趣再去看她的臉,但是聽她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自己一下,好好的看起來,如果除去臉上這個疤痕不看,這個繡娘看起來倒還真是不錯,倒是有幾分姿色,而且看起來氣質不凡,倒不太像一個做繡活的粗人。

顧瓷伸手叫了一個從前在宮裏伺候久了的老人過來。那人從後麵出來,走到那繡娘麵前,認了好一會兒,忽然往後退了好幾步,那表情好像活見了鬼一樣,驚訝地說道:“謹王,謹王妃,怎麽是你?你,你不是死在大火裏了嗎?”

謹王妃淡淡一笑,說道:“沈千絡放火,想把我和謹王一起燒死,可是哪裏有那麽容易?我卻偏偏不隨了她的心意。老天有眼,放了我一條生路,好讓我來報仇的。”

顧瓷聽到她這麽一說,心裏瞬間明白了。原來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謹王妃。他可是當年跟蕭若爭奪皇位的主要敵人,事敗之後,蕭若削爵流放,但是在流放之前,謹王府卻著了大火,謹王和謹王妃都死在了那場大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