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不會要他的命,但是方靜禾會。

徐澤語坐在凳子上兩個小時,心如死灰地完成語文卷子和數學卷子。

交到徐俊傑手中,手指都在發顫。

兄弟倆瞅瞅時間快到十點,徐繪還沒有來接他們,不禁有點著急,看電視都沒心情,邊打著哈欠邊問,「徐老師,我能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嗎?」

徐俊傑正在檢查卷子,把手機遞給他們,指著上麵一道語文題,「這首詩怎麽背?」

徐澤語迷糊著眼睛看過去,「汗滴禾下土。」

題都沒看明白,嘴先說出來了。

咚咚咚——

聲音震得所有人都害怕,徐俊傑將卷子扔到他身上,「給我看清楚了,別在這裏瞎謅。」

卷子打在臉上,隨之滑落在腳邊,徐澤語清醒過來,撿起來一看,什麽‘鋤禾日當午’,這首詩分明是《詠鵝》。

簡直就是鬧笑話。

徐澤語舌頭打了結,自己都說不話給自己狡辯。

「去,把這首詩抄十遍!」

抄十遍!

眼睛差點瞪出來,徐澤語抗議,「爸爸,都很晚了,明天再抄行不行?」

「不行,幾點抄完幾點睡覺!就你這個腦子,不怪拿不著分,題都不看就瞎寫,抄十遍算是輕的,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就整張卷子抄一遍。」

不要!徐澤語試圖說服他,「可今晚太晚了,抄完就半夜了,明天還上課。」

「別在這跟我說廢話,同樣的卷子,為什麽孫正晨,孫正迪錯的就少,自己讀題不仔細,就給我好好學習,你再跟我討價還價,就抄二十遍。」

徐俊傑話撂在這,徐澤語哪還敢再說什麽,怨恨地看了眼身後的兄弟倆,拿著筆和本子坐到一邊,照著那首詩,一遍一遍抄。

兄弟倆莫名其妙被點名,感受到徐澤語強烈的怒氣,離他八丈遠打電話。

第一遍沒接通。

又打了第二遍,這會倒是接通了,隻是對麵嘈雜爭鬧,刺耳的聲音差點劃破耳膜,兄弟倆遠離手機,聽到裏麵傳來徐繪的聲音,才小心答應,「媽媽…」

「你們倆有事嗎?」

孫正迪搶先,「你什麽時候來接我們?」

徐繪猛然間想起,兄弟倆還放在方靜禾家裏,看了下時間,回頭去瞅審訊室裏狂躁的孫炯濤,恨不得將自己分割成兩半,「你把電話給方老師。」

方靜禾在屋裏學習,兄弟倆不敢進去打擾,把手機給徐俊傑,徐繪簡單說明一下情況,掛斷電話後,徐俊傑安排兄弟倆去徐澤語房間先睡覺。

進屋前,徐澤語那充滿怨恨的目光還讓兄弟倆心驚膽戰。

到幾點結束的徐澤語不知道,隻記得抄完最後一個字,人已經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被徐俊傑強製性拉起來洗漱,跟遊魂一樣回到房間,頭挨著枕頭,人馬上睡著。

「弄完了?」

聽到外麵聲音,方靜禾頭也沒回,筆忽然從手中消失,再回頭,徐俊傑隱隱含著怒容,【該睡覺了。】

真該睡覺了,意識到時間到半夜,尾椎骨發出陣陣刺疼,方靜禾才意識到自己坐了一晚上。

手中還有半張卷子沒做完,她堅持,【在等我十分鍾,你先去睡。】

【不行!】

想都不想直接拒絕,徐俊傑伸手抽出卷子,打算放到一邊。

方靜禾一把奪過,【就十分鍾,你別在這無理取鬧行嗎?】

喉中澀然,【我胡鬧?方靜禾,你就是不考慮你自己,也想想孩子,長時間熬夜影響孩子發育,況且今天早上你自己還抱怨掉頭發。】

【那我有什麽辦法!再有三個月就考試,這次考不上,以後就...】

【你想得太多了,還有三個月才考試,你還有那麽長的學習時間,不用抓著這麽十分八分努力。再說,每年考不出來的人那麽多,我看個個當老師不也挺好的嘛。】

後麵這句話在方靜禾心中激起驚濤駭浪,無所謂的態度讓她對徐俊傑很失望。

誰都無法體會到她想要拿編製的心情。

即使生活快十年的徐俊傑,對這個話題也隻是輕描淡寫說出那句‘考不出來的人那麽多’.....

那已經不是堅持努力了,是方靜禾的執念,是她必須考出來的心魔。

為了這個心魔,她就能和辦公室那些老員工平起平坐,有說話的資本。

就可以拿著水杯,體現在出老教師的閱曆和威嚴。

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這份權利。

淘汰者是不配的,隻會篩選出合格的人員進入這個圈子。

方靜禾就是其中之一。

而這之一並不隻有她一個人。

這一晚,輾轉反側,腦袋裏全都在想這件事。假設性無數種可能,如果考上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到時候一定請客告訴圈子裏的人她進去了,萬一沒考上....

如果沒考上...

沒考上的話...她該怎麽辦...

焦慮伴隨著噩夢,噩夢在現實中實現,看到梳子上梳下來的一團頭發,她崩潰到想哭。

聽到動靜的徐俊傑,拿著鏟子在外麵敲門,【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驚恐之下方靜禾隻想掩飾,她不想被徐俊傑看到這副樣子,不然又要教訓她矯情了。

敲門聲愈發劇烈,方靜禾慌忙將頭發扔進垃圾桶,洗了把臉,整理好情緒開門。

【怎麽了?】

【沒事,沒事,不小心撞到腳趾了。】

徐俊傑狐疑地掃了一圈洗手間,【那快出來吃飯吧。】

【咦?爸爸,你拿著鏟子在洗手間幹什麽?】徐澤語睡眼惺忪,大腦都來不及做出想法,脫口而出,【你今天是要在洗手間給我們弄吃的嗎?】

身後跟上來的兄弟倆一臉驚恐的表情。

腦袋登時挨上一拳,徐澤語捂著頭東倒西歪,【去洗手吃飯!】

一聲怒喝,其他人乖乖坐在凳子上不動。

心裏想著事,方靜禾吃不了兩口,拿著東西就要走,【走這麽急幹嘛?】徐俊傑端著粥出來追到門口。

【去學校。】

不用猜也知道幹什麽,【把粥喝了。】

方靜禾不要,【來不及了,中午回來再喝。】

【那不行,這是專門給你熬的,裏麵加了海參蝦仁,你這樣,你穿著鞋我喂你。】

於是,在三個不懂人事的小孩麵前,上演了一幕匪夷所思的劇情。

一邊焦急穿鞋的方靜禾,一邊應付焦急再喂一勺的徐俊傑。

畫風相當怪異,仿若無人般各幹各的。

孫正迪低聲,【我們這裏麵也有海參蝦仁嗎?】

攪動碗裏米粒,徐澤語翻了個大大白眼,【你想得美。】

能給他們喝帶著海參蝦仁滋味的粥,都已經算是善待他們了。

還要求別的,趁早斷了這個念頭拉倒。

這是徐澤語在很小的時候,就有這麽清楚的認知。

【行了,行了,我真要走了。】

【等會,等會,再吃一口,還有最後一口。】

徐澤語、孫正晨、孫正迪,【..........】

低頭默默吃著飯,權當看不見門口上演的那幕拉扯。

真是要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