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繪從小到大都是在謊話中度過,身邊的人,包括父母,爺奶,都在給她編織一個巨大的謊言網。

她想買的東西,一定要說學校裏用,摳門的媽媽才不情願給她。學校裏讓交的任何錢一定要想辦法找借口多要點,這樣才能獲得零花錢。在家裏想吃好吃的,就要跟爺爺奶奶說拿去給爸爸吃,自己才能在屁股後麵撈點湯。

而一旦這種謊言被發現,那就免不了一頓責罵訓斥。

多幾次就無關痛癢,反正罵一頓不會少點什麽,

直到自己結了婚有了家庭,扭曲的三觀才慢慢調整,再碰到某些事,或者某些想吃的,下意識就否定孩子們想要的欲望,一度變成當年的自己。

卻又在事後常常後悔。

但找不想承認自己一丁點錯誤。

和孫炯濤在一起,這種現象隻多不少,學會自己的事情隱瞞,也是習以為常。

徐繪總是想不明白,好像都是些小事,在別人眼裏跟嘮家常一樣,怎麽到自己嘴裏就說不出口,被發現後就成了自己的錯。

唯一能讓徐繪厚著臉皮回家去求的事,就是買房子借錢,她心裏很清楚,能借到錢並不是自己爸媽心疼自己,而是看重孫炯濤的單位。

這也算是徐繪這麽多年第一次沒有質疑自己的眼光。

還好,孫正晨,孫正迪的出生給了她幾分安慰,彌補了小時候那點缺憾,

「媽媽。」

下課鈴響了十分鍾,他們班才慢悠悠從隊伍後麵出來。

中午在托管睡了會覺,勉強撐到下午放學,孫正晨累得書包都背不動,一看到徐繪就迫不及待扔下來給她,孫正迪比他強一點,但一向歡快的步子也慢了許多。

兩個人都看著很疲累。

「媽媽,今晚上能不去補習班嗎?」

孫正迪祈求,坐在後座上的孫正晨小雞啄米似的靠在徐繪後背上,好幾次差點睡著。

「不行。」

徐繪果斷拒絕。且不說少上一節課浪費多少錢,這耽誤課程怎麽辦?

她想都不想調轉車頭往補習班方向走。

「徐繪!」

有人在後麵喊她,徐繪回頭,迎著笑臉打招呼,「方老師,下班了?」

「嗯。」方靜禾忍不住表揚,「這兄弟倆進步很大,今天早上聽寫的生字一個都沒錯。」

徐繪聽得心裏美滋滋,表麵謙虛,「那還是方老師教得好,他們倆我還能不知道,能寫對了說不準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孫正晨、孫正迪不服氣的扯徐繪。

「別這麽說,孩子有進步是好事,繼續保持,那我先走了。」

寒暄過後,方靜禾跟他們再見往相反方向離開。

孫正迪第一個不服氣,「媽媽,什麽叫瞎貓碰上死耗子,那就是我實力強才都對了。」

「我就客氣客氣,你們真當回事呀。」徐繪滿不在乎,下了台階轉到馬路上,「再說了,一個聽寫滿分有什麽好值得炫耀的,這要是再寫錯了,才對不起我花那麽多錢給你們補習,這說明什麽,說明我讓你們上補習班上對了,等下次考試,你們再考個滿分那才叫厲害呢。」

兄弟倆心裏還是不高興,甚至覺得壓力更大。

「對了,我剛才沒看到徐澤語,他人呢?」

孫正迪悶聲悶氣回答,「…在教室裏玩紙飛機,表演空中雪花飄落,被留下打掃衛生了。」

徐繪一個急刹車差點撞到前麵電動車。

「這皮孩子…」

能想象到整間教室都飛滿紙屑的崩潰,徐澤語那孩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徐繪猛地想起什麽,抓著孫正迪後衣領掰過腦袋問,「徐澤語這次聽寫怎麽樣?」

孫正晨在後麵補充,「聽寫30個,錯了25個,方老師都氣瘋了。」

「還有好幾個沒寫上。」孫正迪補刀。

徐繪一聽,樂得嘴快咧到後腦勺。

不管怎麽樣,事實就是證明,她兩個兒子比教師家庭生出來的兒子強多了。

送兄弟倆去了補習班,徐繪回到家收拾衛生,孫炯濤提前半小時就走了,還不知道幾點才能回來,家裏就剩她一人。

索性待著也待著,徐繪打開電視刷熱門劇。

很快到了接孩子時間,外麵已經大黑,樓下路燈打開,明明滅滅,不至於讓小道更幽黑,看不清方向。

拿上兩件外套,徐繪穿上鞋子出門。

外麵涼風嗖嗖,地上樹葉成片,樹枝光禿禿掛著,看出來深秋來了。

騎上電動車正要走,急促的鈴聲打斷步伐,

「喂?」

「你好,這邊是警察局,您是孫炯濤的愛人?」

徐繪懵了,「是。」

「那麻煩你來警察局一趟,您愛人孫炯濤因為聚眾鬥毆被帶走,對方進了醫院,現在在這等著你來協商賠償問題…」

後麵說什麽徐繪已經聽不到了,隻覺得頓時天旋地轉,什麽都看不清,眼前一片黑影重重,雙腿一軟,連同電動車一起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