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自從島城回來, 大半個月過去，已到夏末。
一天之計在於晨。
別墅裏，餐廳之中，又到了早餐時間。
窗口不知名的小鳥嘰嘰喳喳叫得方濘腦子有些生疼。起床氣還沒退, 他頂著眼下青黑, 兩眼開始放空。
可盡管如此, 還得按時去公司。
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封允轍要召開股東大會, 除了一係列改革方案，還有就是勸那些霸著重要職位的方家老人退休。
按封允轍的話來說就是，在家分紅拿錢不香嗎？
多的方濘也不懂, 方家的年輕一輩就算了，快七十歲的財務總監, 還有什麽事也不幹，天天調戲秘書的人事部長，還有八大姨七大叔方家旁支的一幹親戚。
方桐世當年上位的時候, 為了贏得支持, 給這些人都分了職位。
封允轍總結, 這就是家族企業的弊端，然後開始舉例封家，雖然封啟明的人品不太行，但商業上的成功不可置否。
方濘聽得迷糊，隻能心裏暗歎, 到底是兄弟, 在商業上都天賦滿滿。
“濘哥, 吃三明治嗎？”封允轍冷不丁問道, 投來溫柔的目光, 可手上並未停止敲打鍵盤。
“我喝粥就可以了。”方濘慢慢攪動著眼前一大碗燕窩粥，不知封允轍聽了誰的推薦，弄來了一大堆燕窩，現在天天早上花式燕窩燉奶，吃得方濘有些膩味。
封允轍殷勤地剝開一顆水煮蛋，說道：“濘哥累了嗎？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吧，公司那邊我會處理好的。”
方濘淡淡看了封允轍一眼，如果自己不去，方家那些人更加不會服氣。
說道‘累’其實封允轍才應該是累的那一個，每天筆記本基本上不離身，時時刻刻拿出來工作，正宗的工作狂。
這一周來為了準備股東大會東奔西走，白天忙碌個不停，晚上還要和自己親熱，方濘的臉微微發燙，有些佩服封允轍的精力旺盛。
有時半夜醒來還看到身邊亮著光，封允轍不知何時又爬起來開始工作，可能是在等他入睡之後。
方濘醒來也隻能裝作睡著，不想發出聲音，怕影響到封允轍。
“其實我不在在意方家的產業。”方濘知道方家的情況，連年虧損，從上到下都爛到了骨頭裏，病入膏肓。
“我知道的，”封允轍笑得很柔，可在方濘眼裏顯得有些疲勞。
“我不在乎錢，夠用就行了。”方濘湊近了一些，坐到封允轍身邊，伸手摸了摸封允轍的手背，大而厚實，掌骨分明，健康的膚色下血管若隱若現。
“方家會怎麽樣……”方濘頓了頓，繼續說道，“哪怕是現在就破產，我都不會有任何感覺。”
封允轍反手握住方濘的手，無限眷戀地捧在掌心裏，又小心地放在唇邊吻了吻。他知道方濘對方家沒有什麽感情，一心隻想做一個普通醫生，過平凡又平靜的生活。
封允轍柔聲說道：“我振興方家，不單是為了濘哥，我也有私心。我和父親在國內要在商業上施展拳腳，就算有大量的資金，也需要長時間的建設。”
封允轍深深地抽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要和大哥抗衡，方家是一條捷徑。濘哥，相信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封允轍說著垂下眼簾，表情有些失落。
“濘哥，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又怕影響你的心情。”封允轍情緒低落起來。“其實前天得到消息，在西南省份的一個小縣城的精神病院裏發現了疑似羅青的人。”
方濘心裏一緊，大概猜到了結果，問道：“那人是？跑了？死了？”
封允轍看了眼天花板，歎氣道：“我得到消息立刻派人過去，結果人被轉移走了。大哥的鼻子可真靈敏……大概一直在監視我吧……”
方濘沉默了。
他明白封允轍的心情。現在很多事情都受到封啟明的牽製，封允轍想要對抗封啟明，甚至想要超越這個商業神話的大哥。或許方家就是個很好的工具。
方濘隻能安慰道：“不要緊，慢慢來，隻要人還在，總能找到的。”
封允轍點點頭：“都怪我最近忙，忽視了這條線索，晚了幾個小時，又得重新來過，難度還加大了。”
封啟明狡猾，方濘很明白。人被轉移走，肯定不再局限於精神病院了，但是移動的地方越多，蛛絲馬跡也越多。
未必不是件好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方濘看到封允轍悶悶不樂，轉移話題說道：“你最近太辛苦，還是要注意身體。”順便將頭輕靠在封允轍肩頭。
封允轍很少見方濘主動小鳥依人，立刻來了精神，側頭吻了上去。一邊喃喃說道：“當然，我每天都有在鍛煉，完全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活質量。”
方濘臉一紅，耳朵和脖頸上像籠著一團淺粉薄紅的雲。
方濘咬咬下唇：“我是說睡眠，不能太少，熬夜容易猝死。”
“我知道了，每天保證六個小時以上的睡眠時間。”封允轍順勢摟住方濘的腰身，將人圈在懷裏，恣意親吻起來。
方濘感覺寡淡無味的嘴巴裏如同吃到了一頓豐富的早餐，牛肉味，牛奶味，沙拉三明治，各種味道糅雜在一起。
深吻過後，方濘的眼角掛著緋紅，坐在封允轍腿上，渾身酥軟著摟住封允轍脖子。要不是封允轍考慮到十點要開股東大會，才勉強刹住了車。
筆記本電腦屏幕彈出來一條消息發出‘叮’的一聲。
方濘忍不住看了一眼，封允轍的筆記本是靜音的，設置的隻有特殊消息才會有聲音。
封允轍淡淡一笑，他和方濘之間沒有秘密，隻不過方濘平時對他的‘事業’沒什麽興趣。
他伸手拿起無線鼠標一點打開消息。
消息來自於一個綠色的特殊軟件，那是封允轍的加密工作軟件。用來收發一些重要的消息。
封允轍將字體放大了一些，生怕方濘看不清楚。
上麵寫著：‘雲起寺邀請您參加明天上午十點的新住持就任儀式。’
“新住持？”方濘蹙眉，想起了那天陳三春就這樣消失了，反正也和他再無關係，就沒再注意過雲起寺的情況。
“對，新住持。”封允轍柔笑道，“就是那個叫‘小五’的。”
方濘想起了那個高個兒年輕僧人，除了光頭以外，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地方像出家人。
封允轍自豪道：“人是我選的，我和他聊了聊，感覺他這個人正義感很強，有責任心，關鍵是沒有世俗的欲望。”
方濘一臉迷惑。封允轍居然還跑去和跟雲起寺的僧人聊天，順便安排了工作。
封允轍生怕方濘誤會，他差不多二十四小時粘著方濘，就連上廁所都恨不得一起。解釋道：“陳三春帶著陳宣的骨灰走了，寫了一份轉讓贈予書委托給了律師，浮雲山的土地還有雲起寺的股份全部留給濘哥你，說是這些年給陳家的賠償。”
方濘愣了愣，想起浮雲山的地大部分所有權在方桐世手上，但是寺廟的那一部分歸雲起寺。
方濘說道：“浮雲山的地我是要的，那本來就是我外公的東西。其他的我沒什麽興趣……”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封允轍知道方濘沒有什麽物欲，老實說雲起寺那點東西他也看不上。但是雲起寺的僧人帶著律師找到方家的公司。封允轍怕方濘見到心煩，直接讓人攔下，由吉爺爺去了解情況。
僧人們說是陳三春已經徹底不管了，留下轉讓贈予書，直接離開了雲起寺。現在雲起寺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歸屬於方濘，所以需要方濘出麵主持事務。
雲起寺不單有寺廟，還有後麵的一座小山，在外麵還有一些和寺廟有關的小工廠和商店。
封允轍當然不會讓方濘去主持寺廟的事務，他要和方濘過豐富多彩的生活，怎麽可能和寺廟扯上關係，他甚至害怕方濘天天接觸寺廟，最近因為方桐世和羅青的事情心情不好，哪天想不開要去遠離世俗。
於是封允轍做個決定，選個主持先穩住雲起寺的僧人們。
方濘問道：“雲起寺不能自治嗎？那些股份我可以捐出去。”完全不想再和陳三春扯上任何關係。
封允轍無奈道：“雲起寺不是前陣子還在風口浪尖嗎，事剛過去，裏麵的僧人亂作一團，都沒有主意。推一個老實可靠的當住持，等穩定之後，可以將盈利的部分做個基金。”
“基金？”方濘不解。
“對，確切的說是孤兒基金。”封允轍點開電腦，鍵盤敲得劈啪響，調出雲起寺的資產表。
“其實陳三春這些年一直在收養孤兒，現在雲起寺大部分僧人，都是陳三春收養的孩子或者流浪人員。”
方濘怔了一怔後，想起羅青曾叫陳三春‘爸爸’，還提到了其他孤兒，小五也是其中一員。很快得出一個結論：陳三春可能這些年一邊想著報複陳家，一邊想著陳宣的‘轉世’在積德。
人就是如此矛盾。
封允轍繼續說道：“我是這樣計劃的。成立一個基金公司，放權給疾人和流浪人員。”
方濘頷首表示讚同：“這樣很好。”
封允轍解釋完畢，見成功說服了方濘，便調出贈予書的電子版給方濘看。
“住持就任大會我們不去了，”封允轍說道，“這個程序簡單。等濘哥有空了，把住持和律師叫來簽個字就行了。”
提到贈予程序，方濘又想起了方桐世，拖拖拉拉的明顯不願意，每天各種理由推辭，到現在都沒有出院。
從消化內科到循環內科，現在終於住進了神經內科。
律師函封允轍早就起草好了，方濘倒不是念著最後一點父子情誼，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著。
表麵上看方桐世確實是有病，住院了快一個月，臉色越來越差，各種不舒服，但檢查不出什麽大毛病，但是從最近的體檢報告來看，血細胞指數開始顯示不正常了。
封允轍見方濘臉色難看，忍不住問道：“濘哥？如果不想見雲起寺的人，可以隻讓律師過來。”
方濘連忙搖搖頭，隨口問道：“陳三春怎麽樣了？不會再回來了嗎？”
封允轍搖搖頭，說道：“不清楚，不過根據最新消息，陳三春昨天已經從島城坐遊輪離境。”
方濘忽然想起了陳三春離開的時候，嘴裏還嘮念著要帶陳宣去外麵的世界看看。現在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
不由感歎：喜你為疾，藥石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