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讓方濘渾身一僵,差點從封允轍腿上掉下來。封允轍連忙摟緊了他的腰身,一臉燦爛地喊了一句:“什麽事?”

門外頓了頓,有些上了年紀的聲音不大不小說道:“時間快到了。”

方濘掙紮著從封允轍身上下來, 伸手拉了拉淩亂的領口, 自從他倆在餐廳來了一次狂野又**的運動之後, 將餐廳擺設摧毀了一半, 從此保鏢們便不再在他們用餐的時候候在旁邊, 也不會隨意進來。

封允轍將方濘按到自己的座位上,把燕窩端過來,拖了張椅子坐到麵前。

“不急, 先吃飽飯。”封允轍說著將燕窩喂到嘴邊,方濘怔了怔, 配合著吃了幾口,便覺得有些甜膩了。

封允轍心疼道:“濘哥最近都瘦了。”指著自己的下眼瞼,說道:“黑眼圈都出來了。”

又自言自語道:“燕窩果然是好東西, 濘哥的皮膚越來越滑嫩了。晚上讓他們燉隻烏雞補補。”

“我不吃油膩的。”方濘瞪了封允轍一眼, 把碗奪過來, 慢條斯理吃起來。

小小的調戲增加情趣,見方濘故作生氣,其實眼神裏卻是萬種風情,封允轍莫名心裏滿足,連忙轉移話題:“濘哥, 爸爸那邊怎麽樣?律師都來催我了, 問律師函是不是寫得不合你心意。”

方濘一頓, 回答:“那倒不是, 隻是父親最近狀態不好。”

封允轍微微一笑:“是嗎, 我得到消息,南城新區的化工廠批下來了,爸爸他還有入股。”

方濘蹙眉:“化工廠?”南城是近年來扶出來的新型工業城,位於沿海地區。方濘大概也就知道這麽多,至於具體是什麽工業,他沒有深入了解過,也興趣不大。

封允轍:“爸爸手上還有些錢的,我幫他計算了一下,差不多了投了大部分去了化工廠,看來爸爸信心十足。”

方濘沉默了。方桐世還想孤注一擲,來個翻身?再另起門戶?但這和浮雲山的地有什麽關係?

封允轍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濘哥你猜化工廠的大股東是誰?”

方濘頓了幾秒:“肖家?”方家現在歸自己掌管,方桐世雖然還沒正式從家主的位置上下來,但已經被徹底架空,最信任的就隻剩繼母的娘家。

封允轍點頭:“肖家拿到了經營許可證,不單是爸爸,還有我大哥也有參與。”但是封允轍懷疑其中有問題,工業城現在是新型經濟開發區,都是環保企業。比如他在計劃明年在那邊投資兩家環保產業。

封允轍繼續說道:“前幾天在大哥的私人會所還秘密開了一個入股簽約大會。”

方濘想起前幾天去探望方桐世,身形消瘦,麵色慘白,雙眼浮腫,雙頰凹陷,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仿佛一陣風便能刮倒,可不是像是能去投資簽約大會。

“你看看這個,”方濘翻開手機,將方桐世入院以來的化驗報告全調出來。

封允轍手指靈活滑動,粗略地看了看。報告雖然外行人難以完全看懂,但異常數值會標記出來,顯示紅色。

前麵的實驗室檢查數據沒有什麽特別的,各項指標都在平均線或者擦邊。但近一周來,血細胞分析開始有明顯的異常。

方濘指著手機屏幕說道:“這裏,還有這裏,都不正常,每天的數值都在下降或者升高。”又往後翻了翻,調出一份彩超報告。

“脾髒也有輕微的腫大。”

方濘表情嚴肅,他感覺方桐世的病不是假的,但是發得很急。

難道是夾竹桃中毒引起的後遺症?又或是誘發了其他的問題?但是封允轍告訴他,方桐世還能偷偷跑出去開投資大會。

事情感覺沒有那麽簡單。

封允轍思考片刻,質疑道:“會不會是檢驗科數據作假?”

方濘見封允轍心存懷疑,回答道:“我也有想過,但是檢驗科的主任是我導師的好友。我也見過幾次,是個嚴肅認真的人。”

封允轍:“知人知麵不知心,醫院要作假也很容易。”又舉例說明:“比如你弟弟方浩,明明皮外傷,卻開了一個骨裂的診斷出來,讓開車的劉家吃了啞巴虧。”

方濘不解:“為什麽要針對劉家?車上沒有行車記錄儀嗎?路上也應該有監控攝像頭。”

封允轍嗬嗬一笑:“為了打壓異己。”其中複雜的他也沒辦法一時和方濘解釋清楚。因為劉家最近在和封允轍合作,其實賠錢隻是小事,但是咽不下這口氣。

找到封允轍,暫時沒有特別好的辦法,隻能先忍著。

封允轍很想告訴方濘強硬一點,告到法庭上去。該打官司就打官司,將方桐世的罪行公布於眾,把浮雲山的地要回來。

要不越往後拖,越麻煩。

封允轍柔聲道:“要不等今天開完股東大會,我們再去一趟醫院探望爸爸?”

方濘點點頭,放下燕窩碗,道:“我是有打算今天晚點再去一次醫院,和專科醫生討論一下。”

到了上午十點,股東大會按時召開。為了公平公正,封允轍特意讓每個部門帶上兩個部下過來旁聽。

封允轍先是讓董小婕做了長篇報告。方濘坐在主席位上打瞌睡,封允轍怕他累著特意定製了按摩椅。

按摩椅聲音小,功能多,一會捶背一會揉腿,一會激突猛進,一會溫柔似水。加上董小婕的聲音特別舒服,方濘差點睡著了。

封允轍坐在方濘身邊,上一秒看著閉目養神的方濘還深情款款,下一秒掃了一圈

他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看著方家眾人,個個神情緊張,如臨大敵。看著他咬牙切齒,卻又不能發作。

董小婕做完報告,又發表了一小段動員稿,讓在場的年輕人大受鼓舞,爆發熱烈的掌聲,方家老人則麵如黑鍋。遺產分配上周結束了,封允轍非常公平,按照輩分和人口。大多數人沒什麽意見,小部分人有意見也鬧不起來。

現在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在公司的權利被奪走,卻無可奈何。封允轍完全沒有講情麵,按這些年的業績,綜合評估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

開除肯定是不行的,封允轍想了一個讓方家人不失體麵的辦法。

比如財務處的部長,就新起一個職務叫財務總監,人事部的部長,就來一個人事處長。諸如此類,安排新的職務,把握實權,將原來的架空。

就比如方桐世還沒有正式退位,方濘美其名曰‘代理董事長’‘代理家主’。

新職位有獵頭公司從外麵挖過來的人才,也有公司考察過的老員工。總而言之,封允轍的規則是,無能者不占著位置。等時機成熟了,再慢慢勸退方家的老人。

大會開了一個半小時。

末了,封允轍做了最後的總結,這會就算開完了。與其說是‘股東大會’,其實就是召集方家人,告訴他們以後沒你們什麽事了。

懂的都懂。

方濘聽著沒了聲音,才迷迷糊糊地緩過神來。睜眼便看到大伯怒氣衝衝地走到跟前,後麵還跟著幾個叔叔和堂兄弟。

大伯滿頭白發,眼角生著長長的紋路,皮膚幹枯又暗黃,已經六十多歲依然在方家把握著財務大權。

封允轍擋在前麵,方濘搖搖手,站起身來。身體搖晃了一下,封允轍立刻靠過去,親昵地摟住肩膀。

眾人表情一僵,移開目光,裝作沒看到。

“方濘,你什麽意思?!”大伯先發製人,“還沒坐穩位置就迫不及待將我們趕走?”

方濘淡淡反問道:“叔叔伯伯們不是還在原部門嗎?”他記得大伯是在財務,基本不幹事,大兒子,也就是方濘的堂兄在裏麵把握實權,聽封允轍提過,賬務一塌糊塗,不少爛賬假賬。

大伯愣了愣,指著封允轍說道:“那你問他又安排個總監是什麽意思?一個部門需要兩個領導做什麽?我有你堂兄就夠了,不需要副手。”

方濘眯起眼睛,瞥了一眼大伯身後的堂兄,嚇得近四十的堂兄承受不了淩厲的目光,先一步挪開目光,悻悻地縮在大伯後麵。方濘不由想起封允轍的資料,這堂兄幹了不少中飽私囊的事。

方濘自肺腑深深呼出一口濁氣,緩緩道:“小轍是我的合法配偶,我已經將公司的事務全部交給他處理。”

和封允轍顧全方家人的麵子不一樣,方濘完全不在乎,也懶得跟這些親戚裝。他直接了當說道:“還有,大伯,財務部不是給您安排了一個副手,他的權力和您同等。”後麵還有一句‘權利高於您’方濘沒說,怕大伯年紀大了當場翻白眼氣暈倒地。

大伯瞬間炸了,他聽兒子說權力被架空還不敢相信。

“好家夥,你爹還在醫院躺著,你就想把我們徹底趕走。”大伯年紀大了,手指和嘴唇一起顫抖起來,轉頭對人事部,采購部的親戚說道:“你們也說句話!你們就甘心被趕走!”

後麵的人本來就明白大勢已去,不過是讓年紀最大,資曆最老的大伯衝鋒陷陣,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幾個人張張嘴,還沒說話。封允轍笑道:“XX年X月X日,為了娶到學妹,讓未來的大舅哥空降到了XX部門,那一年本來定了兩個名額,考核過了兩個人,結果刷掉一個。”

人事部的瞬間閉了嘴,臉上還殘留著被戳破的難堪,縮在後麵瑟瑟發抖。

封允轍又看向采購部的,說道:“XX年X月X日,XX工程需要采購……”

采購部長連忙幹笑了兩聲,道:“都是些陳年往事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年輕有為,和我堂弟結了婚我們就是一家人。怎麽安排我都滿意的。”

大伯看著眾親戚的倒戈幹瞪眼,又回頭罵了一句自己兒子。

大伯家的堂哥和其他人一樣,一臉尬笑,拉住自己親爹,小聲道:“算了算了,爸爸,我們走吧,封總說了不會少我們的分紅。”

大伯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被親戚們拉著走,嘴裏還罵著:“你對得起你爹嗎?你對得起過世的爺爺嗎?……”

方濘麵無表情地目送著眾人離去,心裏毫無波瀾。還沒離開的董小婕縮在角落裏看得一清二楚,心裏忍不住叫好。

“大老板說得太好了!公司就是需要新鮮的血液,”董小婕興奮道,又轉頭誇讚封允轍,“小老板也懟得精彩,我們底下做事的一直被上頭壓著,做的事多,還不被采納,意見也提不了。事業。”

“這些人就是公司的蛀蟲,我手上很多證據,”封允轍點點頭,“如果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放出來……”

方濘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瞥了封允轍一眼,並不說話。封允轍馬上閉了嘴,開始收拾桌上的筆記本。

“那我先走啦。”董小婕見情況不對,吹完彩虹屁速度跑路。

會議室裏隻剩下方濘和封允轍。投屏大幕上光還亮著,等下會有保潔過來打掃。

四下無人。

玻璃門緊閉,從外麵看不到裏麵。頭上攝像頭紅光一閃一閃,方向對著門口。

不知誰離開時打開了窗戶,窗簾輕輕搖動。夏末沒有攻擊力的熱風攜著新鮮空氣撲過來,方濘覺得輕鬆了許多。

封允轍悄咪咪地貼近了些,輕輕摟住方濘的腰身,略帶著幾分撒嬌意味,道:“濘哥……我們先去找地方吃個中飯,還是去醫院?還是去休息室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