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聲這一去就是大半天,等到月上眉梢,林晚坐在窗前閑極無聊地吃掉了第三個什錦小包子,外麵的窗戶才發出一絲輕輕的響動,然後紀寒聲悄無聲息地進了屋。

他們租的是一個分隔成一間花廳兩間臥房的大房間,紀寒聲回來的時候以為天色這麽晚,林晚應該已經睡了的,畢竟他去的時候交代過林晚太晚了不用等自己。

然而當他靠近的時候,才發現那間屋子還亮著燈。

窗邊的燭光照出一個姑娘嬌俏的剪影,她單手撐在桌前,腦袋一點一點,一看就是困了還在硬撐。

紀寒聲悄悄進了屋,沒想到林晚立即就站了起來,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還主動遞過來一個精致的小包子:“師兄辛苦了!先吃個包子墊墊肚子!”

林晚看著紀寒聲順從的接過自己的包子,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是事情辦得不順利嗎?林晚撓頭,可是這個任務她是仔細審查過的,別說是現在已經升過級的紀寒聲,就是交給之前沒覺醒的紀寒聲來辦,也絕對是小菜一碟啊。

那可能就是……林晚看看被自己吃得隻剩兩個包子的碟子,心虛地想:那可能是嫌棄自己拿吃剩下的包子給他吧。

“師兄,廚房裏還熱著我給你準備的銀耳蓮子羹和糯米藕!我這就去給你端過來。”看著乘著夜色歸來帶了一身的寒意的紀寒聲,林晚憐愛了他一把,決定臨時狗腿一點,用美食溫暖他的心靈。

銀耳蓮子羹的蓮子是林晚今天下午出去找客棧附近蓮池邊賣蓮子的小姑娘新買的嫩蓮子,藕也是中午新挖出來的,用南賀洲溫暖濕潤氣候種出來的獨特紅糯米一蒸,飄香四溢,讓人停不下來。

林晚晚上直接吃撐了,不得不給自己找活幹,所以才去廚房做了一碟什錦包子準備給紀寒聲當夜宵——雖然沒忍住饞,最後基本進了她自己的肚子= =。

林晚把自己給紀寒聲準備的晚飯端過來,盯著他吃了個精光,見他臉上一絲意猶未盡之意一閃而過,眼角眉梢的生硬也褪去不少,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那師兄,我先去睡了?”

林晚其實已經很困了,因為不好意思讓出去幹活的紀寒聲回來連個照應都沒有,才堅持到現在。

紀寒聲冷冷瞥了一眼林晚頻頻下墜又勉強掀起來的眼皮,“嗯”了一聲,自己將滿桌狼藉收拾了,自去洗漱了。

林晚也如蒙大赦地去洗漱睡覺。

接下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連五天紀寒聲都是早出晚歸。

林晚老老實實維持紀寒聲安給她的廢物人設,不給他添麻煩,像個真的隻是來遊玩的小姑娘一樣在幽蓮城玩得不亦樂乎,白天出去逛,到處找新鮮食材,傍晚就回來變著法折騰好吃的。

有時候她吃到好吃的當地特產,也會特意給紀寒聲留一份。

紀寒聲每次回來雖然話不多說,但是明顯能看出他看林晚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

到了第六日,這晚紀寒聲回來得格外早,他推窗而入的時候林晚正趴在窗邊抖著手畫糖人,被紀寒聲一推,一個貓貓糖人頓時變得亂七八糟的。

但是沒等林晚生氣,她就聞到了紀寒聲身上一絲血腥味。

紀寒聲跳入花廳內,兩條長腿邁動,一言不發地大步朝臥房走去,林晚連忙跟上:“師兄你受傷了!”

“小傷而已。”紀寒聲頭也不回地徑直進了屋,正要回頭關門,就見林晚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過來了。

“我要換衣服了。”紀寒聲順手點亮屋內的燈,轉過身麵無表情地看著林晚明示道。

“我知道啊。”林晚一腳跨過門檻,飛快地鑽進屋裏,然後“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見紀寒聲還站在那裏不動,林晚自顧自找了把椅子靠著桌子坐下,然後翹著腿一臉流氓地敲了敲桌子:“師兄你接著脫啊,怎麽不脫了。”

紀寒聲:……

“你想幹嘛?”紀寒聲不解在地林晚對麵坐下了。

林晚露出比他更驚訝的表情:“什麽我想幹嘛?”

她從乾坤囊裏掏出一大堆傷藥,一股腦地放到桌上,莫名其妙地反瞪著紀寒聲:“當然是幫你清理傷口上藥了。你受傷了不需要上藥的嗎?”

紀寒聲的睫毛低垂著顫了一下,隨即冷淡地掀起眼皮,不耐煩地看著林晚:“我不需要,我自己會療傷。”

然而林晚一臉我都知道了的表

情看著他,笑眯眯地把桌上的藥瓶子一一打開拿到鼻下輕嗅,一邊對紀寒聲眨眨眼:“哎呀師兄,你就別害羞啦。上次不是也讓我包紮過了嘛,隻是包紮個傷口而已,還有什麽好扭捏的。”

等找到了合適的傷藥,林晚將其他不用的藥瓶子收回去,看著紀寒聲摩拳擦掌:“好了,我準備好了,把衣服脫了吧師兄。”

紀寒聲看著林晚閃動著興奮的眼睛,垂在一側的手指動了動,耳廓忽然紅了個透。

林晚隻顧著激動,完全沒注意到紀寒聲的細小變化。

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刷好感的大好時機啊。

常年被迫在外獨自做危險任務的孤僻小可憐,從來是傷口自己默默舔,餓了自己默默忍,獨來獨往,無人關愛,第一次有人在他做任務受傷歸來時,不僅為他留燈一盞,更在他受傷時殷切送上愛與關心,啊,多麽美好的同門友誼!多麽美好善良的小師妹!

紀寒聲那顆缺少關愛的孤僻敏感又傲嬌的小心髒都要感動傻了吧!

此時不刷好感,更待何時!

林晚當然要積極主動為師兄送上同門的關心和愛!

看著紀寒聲動作慢吞吞猶猶豫豫地扒拉開自己的衣服,林晚目光灼灼,恨不得自己上前替他脫一下衣服。

真是的,脫個衣服磨蹭什麽。

等等,不對。林晚盯著紀寒聲在燈光下俊美蒼白的臉,忽然想到:難道他的傷真的很重?回來這麽久一直在強撐,所以才脫個衣服都這麽慢吞吞的?

這麽一想,林晚心裏頓時回過神來,有點心虛兼愧疚地意識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把紀寒聲當做刷好感的工具人了呢。

當紀寒聲一臉冷淡地脫下衣服,露出他寬闊後背上那一道足有兩寸多長的皮肉外翻,且看起來像是被什麽灼傷了的傷口時,林晚頓時更加愧疚了。

是她太功利了。林晚認真檢討著自己的卑鄙無恥,給紀寒聲清洗傷口上藥的時候上了一萬個心,連動作都比以前溫柔小心許多。

怕紀寒聲嫌吃的藥丸太苦,她還專門翻出自己做的甘蔗糖塞到紀寒聲嘴裏,讓他含著解苦味。

等替紀寒聲包紮好,林晚嚴格勒令紀寒聲必須好好躺在**不準動。

“我去給你端

吃的。”林晚一臉嚴肅地下完命令,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等房間的門被林晚風風火火地關上,紀寒聲才悄然鬆了口氣。

他拉開衣服低頭看看自己胸口上被林晚紮出的一個少女心十足的蝴蝶結,嫌棄地扒拉了兩下,然後才重新合上衣服躺好。

他有些憂慮地看著林晚離去的方向,憂心忡忡地想:林晚肯定是因為年紀小,遇事太少,性子也單純簡單,容易衝動,這才貿貿然喜歡上了自己。年少的愛和恨都來的過分熱烈,林晚的心一定很脆弱,受不了打擊。

所以,要是她真的直接向自己表白示愛,自己要怎麽委婉又委婉地拒絕她——才能夠既讓她死了這條心,又不至於幼小單純的心靈受到傷害呢?

*

林晚給紀寒聲用的藥都是從程雪意的靈藥園裏摘的珍惜靈藥,在天魔之種的幫助下,藥性絕佳,紀寒聲受的傷又隻是外傷,一夜過後,紀寒聲的傷口就長得差不多了。

林晚有點不放心他,第二天早上特地起了個大早,攔住了要早早離開的紀寒聲,檢查過他的傷口,確認傷口基本長好了,才放人離開。

不過攔人的時候,紀寒聲的態度讓林晚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按理來說,她這麽突然跑出來攔著紀寒聲出去辦事,紀寒聲應該臭著臉不配合才對,畢竟紀寒聲是個死傲嬌,即使心裏已經沒那麽討厭她了,也仍然不忘從各方麵對她這個沒用的小廢物進行打擊嫌棄。

更別提一來紀寒聲就明確表示過,她這個派不上用場的小廢物絕對!絕對不準對他指手畫腳打擾他辦事了。

然而等林晚做好挨一頓罵的準備跑去攔著紀寒聲,說要看看傷口才準走的時候,紀寒聲對她露出的表情卻十分地……詭異。

怎麽說呢,就像是“我們地主家的傻兒子又做蠢事了”的那種表情,四分嫌棄中帶著三分無奈、兩分優越和一分憐愛。

紀寒聲走後,林晚搬了個小馬紮坐在花廳裏剝蓮子,一邊剝,一邊忍不住懷疑人生:該死的,紀寒聲不會真的從智商上看不起她了吧?

到底誰才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他沒有點逼數嗎?凸(艸皿艸 )

明明是溫柔大方善良的她一直在默默容忍叛逆小學雞鬧脾氣好不啦!

林晚怒了。

但是想來想去,林晚都找不到什麽好反擊回去的辦法,畢竟傻白甜小師妹本來就是她給自己的人設。

怪隻怪她演技太好,連位麵之子龍傲天都被輕易騙過了,唉,這大概就是影後的煩惱吧。

林晚吃了兩個清甜的嫩蓮子,頓時快樂地翻過了這小小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