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倒是沒有搞什麽風雨交加的夜晚鬧脾氣消失不見的路子, 她隻是很生氣地直接回了自己的船艙,坐在矮榻上抱著膝蓋生悶氣。

氣死了氣死了臭紀寒聲!這麽有錢還到自己麵前裝窮扮可憐!

看她傻兮兮心軟同情他,跟個大傻子一樣毫不猶豫掏錢給他, 還自以為做了好事很開心是吧!

紀寒聲就是個大混蛋!

害得她自作多情這麽久, 嗚嗚嗚麵子都碎光了,他一定已經偷偷嘲笑她很久了吧這個混蛋!

怪不得之前她自作多情地給他送錢, 還自我感動地準備和他共享富貴的時候,他那麽無動於衷。

人家根本是在心裏默默嘲笑你是笨蛋林晚!幾百枚靈幣算什麽啊!人家轉手就掙了幾十萬!

林晚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難得這麽真情實感地做次好事, 她獎狀都給自己發了一百張了, 結果發現自己在自作多情,而且她自作多情的對象還在嘲笑自己。

嗚嗚太丟臉了。

林晚蹲在榻上滿頭怨念地畫圈圈:心好累, 感覺以後都不會愛了。

修仙界的這些人心太黑套路太深了,善良單純可愛天真無邪的她不適合這裏。

等紀寒聲在外麵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匆匆忙忙想到回船艙看看時, 林晚仍然蹲在角落裏自閉。

紀寒聲一進門,看到的就隻有林晚留給他的後腦勺。

原來是回來了。看著蹲在角落聳成一團自閉的林晚,紀寒聲心裏某個一直飄忽不定的錨終於落定,長出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林晚自閉的後腦勺, 想起自己剛剛這麽著急地找她,一時間不知是該氣自己還是氣林晚了。

應該說不愧是他的傻白甜小師妹嗎?連傷心生氣跑開都跑得這麽安分乖巧沒出息, 按常理這種情況下應該都是找個別人找不到的隱秘角落躲起來哭吧,她倒好,傷心了也要老老實實跑回來船艙裏乖乖巧巧地哭, 倒讓他被反套路了一把, 想當然地去各種隱蔽的角落找人, 白著急了。

不過沒出事就是最好的結果。

然後紀寒聲盯著雖然連傷心都不怎麽有出息,隻知道蹲在角落一聲不吭

地自閉,但是看上去的確很受傷的林晚的小背影, 為難了起來。

按理來說他其實從來沒有主動暗示過林晚什麽,更沒有直接和林晚說過自己很窮需要幫助,一切都是林晚自己同情心泛濫腦補過度所致,甚至那幾百靈幣,他也是準備事後找個機會還給她的,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騙過林晚。

入情入理,他都沒有一定要解釋為什麽他之前表現得那麽窮的必要。

但是看著因為自己深受打擊失魂落魄的林晚,紀寒聲暗暗歎了口氣,走到林晚身邊。

“覺得自己被騙了?嗯?”

聽到紀寒聲進門開始,林晚就在裝死了。

她既不想原諒這個欺騙自己感情的混蛋,也不夠理直氣壯可以去指責質問他,所以思來想去,最後能做的,唯有躺平。

啊,鹹魚是多麽快樂,掩耳盜鈴是多麽輕鬆,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聽著紀寒聲的腳步在朝自己靠近,林晚越發扣緊了衣擺,在心裏畫圈圈詛咒他:死紀寒聲臭紀寒聲你不要過來啊你過來了我也不會理你的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我我也不會——

但是聽到紀寒聲的話,她還是忍不住氣憤地抬起頭,捏緊了拳頭氣呼呼地瞪著他:“不然呢!”

說完,看著紀寒聲絲毫沒有慚愧的臉,她心裏的惱火越來越大,忍不住想把他的臉扔到地上踩啊踩……

林晚忽然朝紀寒聲伸出手,眉毛一豎,怒道:“還給我!”

“嗯?”紀寒聲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林晚瞪著他,明明不想和他說話,但是還是不得不咬著牙陰陽怪氣地解釋道:“有錢人,你都這麽有錢了,把我的錢還給我!”

紀寒聲啞然失笑。

林晚氣鼓鼓的樣子實在是……讓他想起他以前下山做任務時在東雲洲順手養過幾天當地特產的一種魚,叫生氣魚。

那魚生來小巧可愛,憨態可掬,平日裏也是一副蠢萌好欺的樣子,但是一旦惹惱了它,它就會鼓起兩側腮幫,脹成一個大大的圓球,渾身上下的刺都豎起來,看起來很是威猛。

然而了解它底細的人都知道,它看起來凶猛,實則一戳就癟,身上的刺也是軟乎乎的,不傷人,全憑

一副凶巴巴的假象唬唬人。而如果在它生氣時捏住它的尾巴逗它,它就會更加生氣地拚命擺尾巴想要借力彈起來,甚是有趣,當地人養這玩意兒最喜歡逗它生氣作玩笑。

林晚自然和那魚長得相去甚遠,然而此時此刻,林晚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瞪他的樣子,竟然奇妙地和他記憶裏的生氣魚重合了。

可憐這隻生氣魚比那一隻生氣魚還要可憐,裝模作樣下,連根唬人的刺都沒有。

紀寒聲臉上做出為難的樣子,心裏卻忍不住笑,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要是我不還呢?”紀寒聲做出一副厚顏無恥的樣子。

“什麽!”林晚梗直了脖子,眼睛瞪得更大,因為過於震驚,一下子從角落裏站了起來。

紀寒聲忍住笑,搖頭晃腦一本正經地說:“自古以來都是離手無悔。送出去的東西,哪裏有要回去的道理。”

林晚的手還僵在那裏,下一瞬臉變得爆紅,兩隻眼睛水潤潤仍然瞪著他,像是不敢相信這話竟然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紀寒聲眼見要把孩子逗壞了,連忙收起玩笑,把那一袋靈幣放到她手裏,誠懇道:“我開玩笑的,這錢我本就不該收,本來想再找個機會還給你的,現在正好你給。哪裏有師兄拿師妹錢的,這錢你能送,我卻不能收。”

林晚手裏抓著他強遞過來的錢袋,人卻還愣著。

紀寒聲接著道:“想來之前我做的某些事讓師妹對我有所誤解,以為我裝窮騙了你,這實在是個誤會。”

林晚看著手裏的靈幣,心裏還氣著,但是還是忍不住有點信了他,畢竟這事由紀寒聲來做,聽起來就怪別扭的,死傲嬌最要麵子,怎麽會為了錢騙她。

不過……想了想,她還是嘴硬道:“當然是誤會了,隻怪我自己自作多情。”

“不不不,”紀寒聲抹了把汗,看來是真的很生氣啊,“這不是師妹你的錯,是我沒有和師妹說清楚的原因。”

紀寒聲看林晚噘著嘴不肯相信的樣子,從乾坤囊掏出一把古樸的長弓放到了旁邊的桌上。

“師妹你看,這是我用的武器。”

林晚挑著眉毛看了一眼,心說我當然知道你的武器是弓,但是這關你騙

我什麽事,於是輕輕哼了一聲,道:“武器又怎麽了?”

紀寒聲見她不解其意的樣子,心裏苦笑,還真是被程雪意保護得好,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師妹可曾想過,同為一個師父的親傳弟子,師妹學的是師父親手傳授的琴技,為何我就要用弓?”

廢話,林晚心道,當然是因為那件上古混沌神器也是弓,你不會用弓,以後怎麽用神器。

不過林晚輕咳一聲,還是認真看向紀寒聲,說起來,除了原書設定這個根本原因,她看的原書裏還真沒寫紀寒聲的武器為什麽會是弓這麽冷門的武器。

一般的套路不都是師父用啥徒弟就用啥嗎?哦,對了,程雪意才不肯讓別人學著她用琴呢。

不過,即使程雪意不準他學琴,不是還有很多熱門路子可以學嗎?比如修仙小說裏最普遍的設定,用刀啊劍啊什麽的,禦劍飛行誒,一聽就很酷好不好。

難道是因為紀寒聲想做一個不走尋常路的龍傲天?

咳,當然不是。

“為什麽?”林晚也疑惑了。

說起來,她看的原書裏,除了不停描寫紀寒聲多麽牛逼,不停被程雪意為難陷入困境,然後再不停獲得寶物升級反殺,最後終於攢夠級別日天日地報仇雪恥走上人生巔峰之外,好像對其他的細節描寫都很模糊,尤其是一些人物行為的深層原因,幾乎從來沒有解釋過。

所以林晚隻知道紀寒聲很慘,總是被程雪意為難,紀寒聲用弓很帥,紀寒聲每陷入一次險境就會覺醒新的牛逼能力……可她從來不知道,在原書裏那些一筆帶過的模糊簡略話語裏,他到底去過多少地方,受過多少苦,哭過幾次,又有多少次憎恨程雪意,憎恨命運。

為什麽總是他呢?當然是因為你是天選之子,嗬嗬。

所以其實真正的反派是位麵意識吧。林晚心裏默默吐槽一句,換來一側身體忽然一麻,林晚罵罵咧咧地止住了更危險的想法。

“所以,為什麽師兄的武器是弓呢?”林晚又問了一遍,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看著紀寒聲,像是單純地隻是天真疑惑,又像是在問什麽別的東西。

紀寒聲的手不自覺撫摸著自己的心愛之

物,對天下所有修仙者而言,武器都是自己最親密的夥伴之一,很多時候甚至超越了親人伴侶,因為親人會一個個離你而去,唯有武器永遠陪在你身邊。

真正的高手,都不會不珍視自己的武器。

“是啊,為什麽是弓呢?”紀寒聲看著自己的手,喃喃自語。

“堂堂大長老親傳弟子,為什麽……當然是因為我去的時候就隻剩下弓箭可以學了。”

紀寒聲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眼裏平靜無波地端起杯子飲了一口,再次說起那些辛酸的往事,平靜地像是在說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