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聲的話一出, 滿堂寂靜。

不僅是仙盟的人,魔界的人也不禁詫異地看向了他,不解他為什麽會忽然替程雪意說話。

誰不知道, 程雪意才是迫害紀寒聲的最大黑手。程雪意虐待徒弟的事都成了飲雪山莊在天下人眼裏的笑柄了, 紀寒聲怎麽可能不恨她?

更何況,程雪意的死因可是在仙魔兩界都已經傳遍了的,她可是背叛了位麵, 勾結混沌天魔死的,而紀寒聲,他可是仙魔聯軍兩邊的統領。

然而魔界的人驚疑不定地看看一派鄭重, 神色不似作假的紀寒聲, 心中又猶豫起來:難道紀寒聲真想替程雪意說話不成?

柳成歸更是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像是被紀寒聲的話打蒙了。

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紀寒聲說了什麽,他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 兩頰上浮起一層不健康的緋紅,抖著手憤怒地指著紀寒聲, 想要說些什麽。

但是不必他出聲嗬斥,成易就已經像一個被拽了尾巴的貓一樣忽然從旁跳了出來, 大聲道:“紀寒聲, 你什麽意思?”

“你難道還想替那個投靠了混沌天魔的惡毒女人說話嗎?”他憤怒地握著拳, 大胡子隨著說話的動作一抖一抖的, “不管程雪意當年做過什麽, 你可別忘了, 她現在可是因為妄圖召喚混沌天魔禍亂天下不成被反噬死的, 這樣的惡毒之輩,合該遺臭萬年,受萬民唾棄。”

“莊主不將她扔在亂葬崗任野狗吞食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更何況莊主念在她曾經的功績,還替她遮掩她做下的醜事,給了她最後的體麵。你現在說莊主欠程雪意的,是想洗白誰?又是想責怪誰?你還想找揭穿她虛偽麵孔的人算賬嗎?”

他頓了頓,用拇指一指自己,悍然昂首,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樣子,高聲道:“告訴你,即使我下一刻就死在這裏,我成易也決不後悔我做過的事,再來一次,我也一定揭穿程雪意啊——”

一顆頭顱被高高拋起,成易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切來得如此猝不及防,營帳裏的人頓時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等紀寒聲已經拿出一張雪白帕子緩緩將箭端上粘

稠的血跡擦幹淨了,所有人才從巨大的震驚裏回過神來,這次整個營帳都炸了鍋。

柳成歸激動地站起來:“紀寒聲!”

激動之下連體內的匕首都震出了體內,血泉再次噴射而出,然而他顧不上去管,單手捂住傷口就憤怒地拿出本命靈劍指向了紀寒聲:“你想與我仙盟決裂嗎!”

仙盟其餘人也紛紛驚怒交加地拔出了刀劍,將銳利的刀鋒劍刃指向了紀寒聲。

魔界的人炸了一瞬,在紀寒聲利落砍掉成易人頭那一刻不少人眼裏先閃過的是驚歎佩服,然後才隨著理智回籠變成驚訝疑惑。

左右對視一眼後,穆凡走了出來,他看著紀寒,指著地上的人頭輕咳一聲,道:“我想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他朝紀寒聲使了個眼色。

紀寒聲沒有看穆凡,將神箭緩緩收入體內,才看了一眼大怒的仙盟眾人,看著尤其激動的柳成歸,不屑地嗤笑一聲:“嗬,不愧是你們。”

他傲然轉身走向自己原來的位置,全然不顧身後一堆人憤怒地拿刀劍指著自己,走了兩步才緩緩提醒道:“蠢貨,看看你們引以為斬殺叛徒揭露混沌天魔陰謀的大英雄是什麽東西吧。”

眾人連忙轉身去看,這時,眾人才看到,在被紀寒聲一箭削掉的成易的腦子斷麵,一根蚯蚓一樣的肉色圓柱狀物體正在緩緩蠕動伸縮,像一條巨大的肉蟲子,“它”正努力往成易的腦殼裏躲,但是卻因為體積過大幾乎擠滿了成易整顆腦袋,所以無論怎麽往裏縮,都會被迫露出來一部□□體。

乍一看,成易的腦子仿佛已經成為了這玩意兒的飼養皿,無數柱狀的肉條在裏麵滑動交纏,那惡心的模樣,讓在場的人都不禁臉色一變,對這種東西抗性低些的人更是已經忍不住幹嘔了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柳成歸喃喃著,不顧自己的胸口還有血跡在不斷留下,蒼白著臉朝著成易的方向走了幾步,接著又像是不敢相信般低吼出聲:“不會是這樣的,不會是這樣的!成易好好的,怎麽會變成這種東西!一定是有人害他!一定是!”

他一邊吼,就一邊拿

著劍向那個盛滿“肉蟲子”腦袋砍去,他揮劍毫無章法,成易的腦子連帶裏麵的“肉蟲子”飛快地被他砍成了無數碎塊。

那些蟲子被砍成了碎塊也仍不死心,斷肢的部分在地上拚命蠕動著,朝著有生命的地方爬,像是想要找下一個宿主。

在場的無一不是修為精深的強者,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即使深知對方根本沒有戰鬥力,見到那斷肢朝著自己蠕動,也不禁紛紛推開一步,然後才出手用掌風將其震成碎末。

但是看著神情猙獰已經陷入半癲狂狀態的柳成歸,還是有飲雪山莊的人先一步回過神來,上前拉住了他勸道:“莊主,莊主快停下。”

柳成歸回過頭,眼裏讓人驚訝的布滿了血絲,乍一看像是整個眼睛都變成了猩紅色,唯有臉色白得和金紙一般,沒有一絲血色,他劇烈呼吸著,鼻翼嗡動,頸側的血管爆出,像是一隻過載的機器,胸腔裏呼呼冒著火,看起來隨時都能將自己燒到毀滅。

鍾洗瀾一驚,連忙伸手在他後頸一拍,將柳成歸拍暈過去,然後看向紀寒聲,他微微低頭,臉上終於露出謙恭祈求的意思:“紀尊主,請您解惑。”

其餘人也反應過來剛剛柳成歸的狀態不對,一起聯手將剩下一些“肉蟲子”的碎塊震碎成末,連帶著成易的屍體一起收起來後,紛紛湊了過去。

“給我們說說吧,紀尊主。”既然鍾洗瀾第一個這麽承認了,其餘仙盟的人也不再忸怩,紛紛跟著認了紀寒聲的統領地位。

“是啊,看起來您是知道些什麽內情,這成易雖然腦子裏被這玩意兒吃空了,可看起來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我們才因此被蒙蔽。此事細思恐極,如不解決,恐怕仙魔聯盟裏就將要人人自危了。這肉蟲子到底是什麽,又是怎麽辨別的,還請您為我們解惑吧。”

“還請紀尊主為我等解惑吧。”仙盟和魔界的人紛紛朝紀寒聲拱手。

紀寒聲垂眸輕撫手上一根細細的紅繩,眼裏有金光一閃而過,但是下一刻又恢複了正常。

他衝一旁微微頷首。

穆凡從剛才說完那句話後就一直站在他

身邊,此時接到授意,便站出來道:“此事我在魔界也有發現,就讓我先替紀尊主為大家簡單介紹一下吧。”

接著,他便說起當初焚城失聯他微服私訪遇到的一係列事跡來。

當然,這裏隱去了遇到紀寒聲二人的事不提。

再接著他又例舉了一些自己從其餘手下那裏收到的情報,總結道:“總的來說,我在魔界發現了大大小小的自己人‘背叛’的事情,這些人裏有修煉者,也有凡人。但是據我所知,那些修煉者,都是曾經參加過仙魔戰的人,而且早早就有了不正常的跡象,不能確定他們是什麽時候被這些東西寄生控製的。”

“但是那些被寄生的凡人,我是看了全過程的,他們都是現場吃了混沌天魔那裏流出來的某種東西,我懷疑那是什麽種子或者卵之類的,凡人吃下去沒多久,就會被裏麵的東西徹底寄生,轉化為披著凡人殼子的混沌天魔。”

“所以這次東海境內會如此迅速地失守,讓我們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應該就是這種能夠寄生在人身上,並迅速控製寄主,鳩占鵲巢的東西起到的效果。這次入侵的混沌天魔明顯比上一次要狡猾許多,也更難對付了。”

有人冷笑道:“有了我們自己的‘人’指導,祂們當然知道怎麽對付我們了。”

“凡人的事倒是不急,主要還是修煉者的問題,要是我們當中也有人和成易一樣被這種怪物占據了腦子,已經完全不是自己了,我們該如何辨別呢?”其餘人還是更關心這個問題。

於是穆凡也看向了紀寒聲。

這個問題,是他也不知道的。

事實上,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紀寒聲已經掌握了這種本領,他之前也隻是和紀寒聲一起推測出了混沌天魔那邊肯定有和感染凡人一樣感染修真者的法子而已。

“很簡單。”紀寒聲站了起來,他朝外走了一步,所有人就如同水流一般分開,讓他走到了已經暈過去被放在旁邊椅子上的柳成歸麵前。

紀寒聲蹲下,在一眾人心驚肉跳的目光中伸手在柳成歸的太陽穴處點了點,又收回手,道:“看他以前是否參加過上

一次的仙魔戰。”

“什麽!”在場的人驚叫出聲。

能來參加這樣的會議,這座帳篷裏的人除了紀寒聲,又有誰是沒有參加上一次的仙魔戰的呢?

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人,這一刻,營帳內人人自危。

“不可能,若說參加過仙魔戰就會變成成易那鬼模樣,那我怎麽不知道我已經被感染了?紀尊主,既然我們尊你為主,希望你也真誠一點,不要說些危言聳聽的話。”有人正色道。

紀寒聲挑眉輕輕瞟了那人一眼,沒有說話,那人的臉卻漲紅了,不自覺地後退一步,聲音弱了下來:“我,我沒有要反對您的意思。”

“我知道。”紀寒聲站直了,重新拿出一張幹淨的帕子擦了擦手,看都不看那人,自顧自:“話還沒說完,急什麽。”

那人訕訕,道:“您請說。”

“讓那些人感染的東西名為天魔之種,乃是混沌天魔孕育下一代的種子,而天魔之種隻在天魔身上帶有,所以我剛剛說,隻要是參加過仙魔戰的,都有可能感染。”他緩緩環視在座眾人,一字一句道:“越是和混沌天魔接觸的多,感染的機會就越大,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獨自承擔了殺死仙魔戰場上近半混沌天魔的負荷,那麽她百分百已經感染天魔之種。”

“天魔之種乃邪物,以惡念為生,天生就能激發人內心的惡念,甚至進一步擴大欲念邪念。但是在沒有激發的情況下,天魔之種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

“而要讓天魔之種被激發生長,非得被寄生的人自己先產生極深的怨氣惡念不可。”

“你們覺得,一個好好的人,什麽情況下會產生那麽多怨氣呢?”

作者有話要說:來晚了(頂鍋蓋)

嗷,一到放假就開始犯假期綜合症,躺平。

(名詞解釋)假期綜合症:指某些鴿子一到放假就躺平成一條鹹魚懶得動,甚至連上廁所都嫌麻煩的拖延症晚期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