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其實很不錯,秋高氣爽的,萬裏無雲。很適合登高望遠。

從餐廳出來,沿路走了沒幾步,邊上就是翠坪山登山步道,張子羽心裏正煩亂,便提議道:“爬山嗎?”

而正巧燕層和文蘭兩人都不想這麽散了,但又不知道能做點什麽,聽了他這個提議後,欣然應諾。

三人直接轉道,沿登山步道走了上去。

在清平這樣的多山的小縣城,山實在是再常見不過了。圍著縣城周圍一圈都是山,山連綿著山到很遠處也還是山。

而翠坪山之所以特殊,起了個名字,沒有什麽其他的原因,隻是因為它被修了登山步道,幹幹淨淨的石階從山腳一直到山頂,很受人喜歡,大家沒事的時候,就來爬爬山鍛煉鍛煉身體。

除了有登山步道外,翠坪山跟別的山比起來,也是一樣的,滿山都是些狂野生長的花草樹木。

時值深秋,秋日豔照,滿眼翠綠,爬山實在是一件享受的事。

哦,不對,爬到半途的時候,張子羽仰頭往山上望,看到山頂位置有一座破爛道觀,突然想起來,翠坪山上還有一座道觀,那道觀名叫玉京觀,觀裏有個破落的老道士,老道士似乎有點意思。

玉京觀在翠坪山頂上,本來是要配合登山步道改建的,改得美觀些,但據說那老道士不願意,於是最終沒有改。破道觀一直是破道觀。

腦子裏正想著,邊上的文蘭喘了兩口氣後,喚道:“子羽……”

又問,“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張子羽收回視線,向文蘭望去,看到她因深呼吸而起伏的胸脯,看到她的溫柔眼眸,紅撲撲的臉蛋,眼裏有些關切。

他連忙避開,看向遠處,笑了笑,反問道:“怎麽會這麽問?”

見張子羽的樣子,文蘭眼裏有落寞一閃而過,她笑道:“我見你今天都沒怎麽說話,很不活躍。”

今天都沒怎麽說話……一直關注著他……

張子羽心裏歎了一口氣,說道:“在想工作上的事,不必在意。”

他指了指燕層,笑道,“你還是快教教層兒吧,剛才人家謝老師說起典故,他一問三不知。還高材生,臉都丟沒了。”

“瞎說!”燕層駁斥道,“你又知道了?”

文蘭的美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張子羽,吐出一口氣,說道:“典故什麽的,其實我也不懂……”

她還是道,“你要注意休息,別太累,工作什麽的,沒有身體重要。”

“嗯……”張子羽點頭,隻道,“我知道的。”

文蘭心裏暗歎一聲,終於沒有再多說什麽。

三人繼續往山上爬,張子羽一直沉默著想自己的事,留給燕層與文蘭說話交流的空間。

魔道……魔教……

張子羽心裏想著的,是謝文忠。那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中年物理老師,那個魔道中人。

魔教……墜入魔道……

人性本惡!

這個溫文爾雅的物理老師的目的,似乎是想讓他加入魔教。

因為他殺了李家一百多口的事,他慕名而來,邀請他墮入黑暗。

據此,他想著幾件事。

第一件,似乎他殺了人這件事,已經在修仙界傳來了,已經有了相當的名頭,不然不會引得魔教的人來邀他入教。

於是這裏就有了一個問題,魔教的人都知道他殺了人,還來邀請他了,那正道的不知道嗎?

正道的人為什麽沒有來懲治他的罪行?

而由此引出第二件事,不管正道的人為什麽沒來懲治他,他在正道的形象都不可能好。以後他在正道肯定很不好混。

那他索性就此加入魔教,說不定還能得到魔教的庇護。

好像加入魔教好處多多……

又由此引出第三件事,一個正常人,沒有誰會覺得自己是邪惡的,天生惡人,是人類的對立麵。

他內心深處始終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夥伴,最多不是過像衛宮切嗣一樣極端、不擇手段。

他的內心又抗拒著加入魔教……他的爸媽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是魔教中人……

如果從此墜入黑暗,他捫心自問,那決不是他想要的未來。

而第四件事是,聽文蘭的介紹,謝文忠似乎是八月底、九月初就來了清平二中。那個時候,他還剛剛踏入修行之門,正在為紙人師的事情焦頭爛額。

謝文忠又怎麽知道他九月低會殺掉李家一百多口人呢?

除非謝文忠來清平,根本就不是為了他,他有另外的任務,來拉他入夥,隻是隨便而已。

於是問題來了,一個魔教中人,來清平幹什麽呢?有些什麽目的……

好像從謝文忠出現之後,又有無數的問題出現了,理不清楚。

雖然是假期,登山的人不少,但由於翠坪山稍微有點陡、有點高,登到山頂後,景色也不是那麽震撼,於是越往山上走,人越少。

等真正爬到山頂時,就零零散散那麽幾個人了。

山頂平地,那邊有一座破落的道觀,邊上位置,那古鬆樹下,有幾個買水的大爺大媽。

燕層跑去買了三瓶水過來,嘴裏罵罵咧咧,“一瓶礦泉水賣十塊,真的瘋了……”

他遞一瓶給文蘭,文蘭輕輕柔柔地說了一聲謝謝。

文蘭溫溫柔柔的、不比靈詩劍飛飛跳跳,爬一趟山,累得夠嗆,此時坐在山石邊的木椅上休息,看著遠處連綿的山,吹著山間涼爽的風,臉蛋紅撲撲的,不想說話。

燕層雖然才剛剛開始修行,但身體素質還不錯,就一點點累而已,他見文蘭的樣子,笑著安慰幾句,見文蘭不想說話,便走到張子羽身邊。

他遞一瓶水給張子羽,悄聲問道:“子羽,你看你這個玉京觀是不是有問題?”

“什麽?”張子羽站在山崖邊,看著遠處,沒get到燕層的意思。

燕層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道觀,他還沒有引靈氣入體,看不到靈氣,可是他到底是開始了修行,能感知到那道觀非同一般。

張子羽這才回神,轉身向道觀看去。

這一看,果然發現不對勁,這翠坪山的靈氣,都隱隱在往這破舊的道觀裏聚集。

這道觀雖然破,卻有靈。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道觀裏麵要麽有仙,要麽有寶。

張子羽回醒過來,難怪玉京觀的老道士給人的感覺不一般、難怪每次到這山頂時,都感覺格外的神清氣爽……

以前沒有踏入修行之門,隻覺得是尋常;現在成為了修士再一看,原來此處就有仙人修行。

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也不知道這凡塵人間,到底藏著多少修行之輩。

他放下腦子裏的疑惑,看向燕層,向觀裏麵示意:“進去看看?”

高山、道觀、仙人,何其浪漫的事?

燕層點點頭,道:“看看。”

等文蘭再休息了一會,三人便走向了道觀。

這道觀實在是又破又小,前麵大門,木頭做的,久經歲月蠶食,蟲子、風雨的痕跡在上麵,似乎一推即倒。

但這木門雖然破,當張子羽走進一看時,卻發現它一點也不簡單。

在各種歲月痕跡中,能看到門上刻了精美的浮雕,浮雕上的人要麽駐鐵拐,要麽騎毛驢,要麽執荷花,形象分明,一眼認出這是八仙的樣子;而門的左右兩邊一副對聯,上麵寫到“符握昊天盡覆在鹹沽化育,帝臨玉關統神人悉在鈞陶”;頭頂門楣上,又鄭重其事一副陰陽圖。

廟宇雖小,規格卻一點也沒有落下。

從大門走進,到大殿,大殿不大,上麵就供奉了一個道人,下麵就一個破爛的蒲團。

那道人拿著劍,劍眉星目、一臉陽剛、渾身正氣,於是知道那便是八仙之首、純陽劍仙呂洞賓。

以前也知道這是呂洞賓,但那時是普通人,隻以為是神話傳說,現在卻不同了……

純陽劍仙。

《純陽真人鑄劍導引法》!

他回頭看向燕層,燕層的表情也很奇怪,看向了他。

燕層修煉的功法,正是《純陽真人鑄劍導引法》;引張子羽踏入修行之門的功法,也是《純陽劍仙鑄劍導引法》。

如果講因果,他們兩人都跟這位傳說、但真實的大佬因果頗深;就算不講因果,他們尊稱這位大佬一聲老師,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燕層悄聲問:“我應該拜一拜嗎?”

修仙到底是種什麽存在,張子羽到現在也還是迷糊的,他不知道會不會有神仙顯靈這種事情存在,也不知道所謂的香火是不是真的。

現在在這裏拜了純陽真人,純陽真人會不會知道。

他回道:“你到底修煉了別人的功法,該拜還是得拜。”

燕層也覺得是,便鄭重上前,跪在了道像前的蒲團上。

就那一個蒲團,張子羽沒得跪,就站在邊上做了個道揖。

“你們什麽時候信道了?”文蘭在邊上不解問道。

張子羽直起身,笑道:“就拜拜而已,心誠則靈。”

文蘭將信將疑地看他一眼,也上前,在純陽真人麵前拜了拜。

廟裏除了他們,竟也沒有其他人。到山頂的人有,進廟的人不多。

三人拜了純陽劍仙,正要走,忽然從後門走進來一個胡子頭發都白了的老頭。

這老頭就是這破道觀的老道士,穿了一身破舊道服,十幾年前,這老頭就是這副樣子了,十幾年後,也沒有什麽變化。

本來還有些稀奇,但知道他是修士後,就覺得正常了。

張子羽向老道士打量,果然發現周圍靈氣都在往他身體裏匯聚。

破舊道袍,白胡子、白頭發,氣質超然,慈眉善目,進入修行界這麽久,這位才是他見到的最符合傳統認知中的修仙者。

在張子羽打量老道士的時候,老道士也在打量他,老道士見張子羽周身靈氣中正平和,笑容和藹,與張子羽鄭重做個道揖,口稱:“福生無量天尊!”

張子羽還一禮,道:“見過前輩。”

“道友飲茶否?”老道士邀請道。

張子羽與燕層、文蘭看一眼,見他們都有意,便回道:“謝過道友。”

老道士大殿後麵示意:“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