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杉杉來到傅家時,傅家已經吃完了午飯。

李冰香為她撐傘:“吃過了麽?夫人一直念叨你,看到你回來,要高興壞了。”

江杉杉想快點見到傅星沉:“吃過了吃過了,星沉呢?”

“老夫人和夫人、星沉他們,在紫藤蘿花亭喝茶,我送你過去。”

“不用,我自己去吧,李管家,你去忙你的去。”

江杉杉撐開自己的傘,把包遞給李冰香,便踩著小皮鞋,踏著小水花,腳步飛快地朝紫藤蘿花亭走去。

李冰香見她提起星沉時眼睛閃爍著喜悅的光芒,心裏想,星沉和杉杉的感情真好。

走了一小段路後,江杉杉收起傘,踏上長廊。

夏天的時候,長廊周圍種著爬藤植物,爬山虎、紫藤蘿等等,是避雨聽雨的好地方。

現在是深秋初冬的季節,爬藤植物枯萎,長廊頂上搭著深色的木板,看起來很有古典韻味。

江杉杉走了一會兒,將將走到花亭與長廊的連接口時,聽到花亭傳來自己的名字。

傅星沉說:“明年我打算和杉杉先領證,婚禮等她暑假辦。”

江杉杉嘴角不自覺上揚,眼眸微彎,心中的甜蜜快要滿溢出來。

她靠在石柱上,雨傘放在一邊,滴滴答答的雨水順著傘尖流進石子縫隙。

她可不是故意偷聽,人家一家人正說到她,她突然衝進去,場麵多尷尬不是?

老夫人厲聲道:“胡鬧!我不同意!”

江杉杉翻個白眼,就沒指望老夫人說出好聽的話。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滴冰涼的雨落在指尖上,心裏滾燙的甜蜜似被這滴冰涼的雨水稀釋、降溫。

老夫人總有辦法讓頭腦發熱的人冷靜。

一直當小透明的霍念秋,看看婆婆,又看看兒子,和氣地開口:“媽,阿沉不能離開杉杉,您知道的。他們一輩子在一起,結婚是最好的辦法。而且,我們傅家,也不需要犧牲阿沉去聯姻。”

老夫人冷冷看她一眼,眼神淩厲:“傅氏的繼承人當然不需要犧牲,更不需要委屈自己,阿沉應該娶一個配得上他的妻子!”

霍念秋被婆婆這麽看一眼,就心裏發怵,手腳發軟,幾乎握不住手中茶杯,聲音便低了幾分,氣勢更弱:“可是,您看好的江意如,與阿沉也非門當戶對。”

頭一回跟婆婆頂嘴,她小腿肚子都在轉筋,冷汗慢慢爬上脊梁。

老夫人冷笑:“我知道你們怎麽想我,你們認為我老頑固,老封建……”

霍念秋臉色通紅。

“但我告訴你們,我不是。我說的配得上,不是指門當戶對,而是清白的身世。

杉杉在傅家是什麽地位?她就是星沉的玩伴、醫生,和其他的傭人並沒有什麽差別,說白了,就是個丫鬟。

念秋,你願意你的兒子娶個丫鬟嗎?”

霍念秋滿臉難以置信。

江杉杉手指一顫,縮回手指,五指攥成拳頭,心也像拳頭一樣,攥在一起,會覺得羞辱,會覺得很疼。

傅星沉冷下臉,冷喝道:“奶奶!”

他放在心上的人,不許任何人汙蔑。

老夫人淡淡道:“杉杉為你工作,我們傅家幫她養活她那一大家子人,我們付出十倍百倍的報酬,江家腆著臉收下康恬醫院,他們心裏就該有數,他們早就把女兒賣給我們家了。

娶個她這樣的媳婦,是對你的侮辱,是對我傅家的侮辱!

我決不允許!

意如不同,她家裏清清白白,她父親白手起家,為人正派,意如為人又溫婉大方,有名門之風。

阿沉,聽奶奶的,奶奶看人一輩子,你若娶了意如,她會是個賢惠的好媳婦。”

傅星沉眸如寒星,冷靜地說:“扶持康恬醫院,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我沒動用傅氏任何財力物力,康恬醫院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江國泰自己的能力,我從未插手過醫院的經營。

您說江家賣女兒,奶奶,若江家不賣,您可會允許杉杉離開傅家半步?

至於江意如,我對她沒有任何想法,她是您的恩人,您覺得她賢惠,為她好,還是給她另外挑個會愛她、尊重她的夫婿為好。”

老夫人歎口氣:“阿沉,我說一句,你頂一句,你要為了杉杉,跟我反目麽?”

“您何嚐不是為了江意如,要跟我反目。奶奶,我隻要杉杉。”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臉色平平靜靜:“我沒說不讓你跟杉杉在一起。杉杉當然要跟你在一起的,你們會一輩子在一起,你們還會有孩子,婚禮也可以有。”

霍念秋一半欣喜一半疑竇:“媽,您同意阿沉和杉杉的婚事了?他們會很高興有您的祝福。”

傅星沉眉頭緊蹙,奶奶的意思顯然不是這麽簡單。

老夫人一雙渾濁又精明的眼看向傅星沉:“你娶了意如,杉杉做你的情人。杉杉的孩子,我會一並看待,與意如的孩子享有同等繼承權,能者居之。意如那邊你放心,有我**著,她會容下杉杉。兩全其美。阿沉,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霍念秋驚呆了!

那不是讓江杉杉去做小三麽?

老太太不是說她不頑固不封建麽?

傅星沉臉色難看至極:“絕對不……”

“杉杉!你怎麽可以偷聽呢?太不懂得禮貌了!”

曾秀荷嬌柔斥責的聲音,突兀地傳入三人耳中。

傅星沉驀地起身,椅子被帶倒地上,他沒去管它,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走廊入口。

江杉杉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可她後麵就是石柱。

腳踢倒了雨傘,傘麵上的雨水打濕了她的襪子,涼意從腳踝直衝心底。

她眼裏荒蕪一片,看著傅星沉像是不認識他一樣。

傅星沉心裏一緊,一向鎮定的眼中閃過驚慌。

他蹲下身,扔開雨傘,卷起她的九分褲,把沾濕的襪子朝外卷,皺了皺眉,用袖子擦掉她小皮鞋上濺到的雨水,然後站起身,扣住她的肩膀。

“杉杉,你冷不冷?我們回去,換雙襪子,別受涼。”

冷。

怎麽不冷?

她全身都冷得發抖。

江杉杉茫然地任由他攬著,似忘了自己在哪兒,忘了自己是誰。

曾秀荷如看怪物似的看著傅星沉。

傅家最最尊貴的大少爺,居然像個下人似的蹲在江杉杉的腳邊給她擦鞋?

她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哎喲,杉杉,你偷聽被撞破,嚇得不敢說話了吧?怎麽能叫阿沉給你擦鞋呢?”

老夫人站在遠處,麵沉似水,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霍念秋擔憂地望著江杉杉,想說什麽,但覺得由自己來說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