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掛鍾,時針滴滴答答轉了六圈。

江杉杉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這三天,她不吃不喝,哭過鬧過,全都無濟於事。

江國泰和甘棠從未這麽用心照顧過她,吃喝拉撒親力親為,把她當做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嬰兒。

她不吃不喝,他們就給她打營養點滴。

甘棠隻要有空就給她做按摩,說讓她保持身體健康。

不過一旦問到他們為什麽把她囚困在這兒,對江恬恬有什麽幫助,他們又不約而同沉默了。

江杉杉越想越害怕,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甘棠抬手,擦掉她腮邊的淚水,語氣溫柔:“杉杉,我給你念書聽吧?你不是喜歡讀書麽?我念你背,好麽?”

她的手有些冰涼,滑過的肌膚生出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江杉杉感覺仿佛有一條毒蛇從她臉上滑過。

她聲音哽咽,眼睛腫得像兔子:“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杉杉,你怎麽不叫我媽媽了?”甘棠輕聲斥責,眼中盈滿失望,唇邊歎息,“算了,你肯定是在怨我。不過,杉杉,我還是希望你快樂些。”

“你們把我像綁青蛙一樣綁在這裏,我哪來的快樂!”江杉杉快要崩潰了,理智逐漸失控。

“杉杉,是你自己說的,你可以為了恬恬付出任何代價。那無論我們做什麽,你都不應該抱怨呀!何況,你是我們養大的,我們對你做什麽都不過分吧?”甘棠皺起眉,三天來耳邊哭聲不絕,她的耐心快被磨完了。

江杉杉看她如看洪水猛獸,不敢置信地試探道:“我和我姐的HLA匹配?”

甘棠心一慌,手中剛翻開一頁的書倏然掉落地上。

她蹲身撿書,撿起來後,卻是直接拿著書去書架那邊,裝作很忙,一眼沒看江杉杉。

江杉杉張大嘴巴,腦袋一陣陣眩暈。

她不敢想象,爸媽他們怎麽敢想到用她的心移植給江恬恬!

短暫的眩暈過去後,江杉杉憤怒哭道:“我不願意!我可以為了救姐姐做任何事,但不包括去死,不包括你們挖我的心去救她!姐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麽?你們這麽做是違法犯罪!是殺人!”

甘棠豁然轉身,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黑,她死死地盯著她,仿佛盯著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眼神太過可怕,江杉杉打個寒戰,驚懼得忘了掉眼淚。

甘棠蹬蹬蹬衝過來,揪住她的衣領破口大罵:“江杉杉!你的命是我們給你的!你白白活了二十四年,還不夠麽?如果不是我們仁慈,不是你的心髒對恬恬有用,二十四年前你就死了!你這個白眼狼!狼心狗肺!自私自利!貪心不足蛇吞象!本來我還有些內疚,你居然說出不願意救你姐姐的話來,一點不顧恬恬的死活,很好,你失去了我最後一點憐憫!”

江杉杉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話。

原來她活著隻是因為心髒對江恬恬有用?

他們把她當做什麽?

當做江恬恬的備用心髒培養皿?

不敢相信這個無情的**裸的真相,江杉杉頓時就崩潰了。

“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不會做你們的女兒!你們根本不是我的父母,你們是豺狼!”

甘棠不語,鬆開她的領子,繼續按壓她的腿。

江杉杉的眼淚成串成串掉落,沙啞哽咽的怒罵時不時吐出蒼白的嘴唇。

“你們根本不配做父母!”

“如果我姐知道你們的計劃,她絕對不會答應你們的!”

“難道你們沒想過,一旦有人發現你們的真麵目,你們後半生別想逃脫牢獄之災!?”

“我恥於做你們的女兒!”

“你們是我見過的最惡心的父母!”

“我恨你們——”

江杉杉罵累了,紅腫的眼睛瞪著天花板,遲鈍地腦子浮現一年來甘棠和江國泰的轉變。

一年前,他們對她漠不關心,一心撲在江恬恬身上,若不是傅星沉的緣故,恐怕連表麵的和氣都維持不住。

打從江恬恬和衛長淮度完蜜月回來,也就是江恬恬第一次心髒病發住院之後,他們開始對她噓寒問暖,百般嗬護不亞於江恬恬,積極支持她和傅星沉分手,並慫恿她直播跳海自殺,這樣她在世上消失就沒有人追究了。

江杉杉想著想著,嗬嗬笑出了聲。

她真是太蠢了,竟奢望忽視她二十三年的父母,突然良心發現,真心愛護她,殊不知他們早早挖好了陷阱,就等著她跳進去。

可他們是她的父母啊!

她怎麽可能想到他們會幹出這麽瘋狂的事?

甚至他們從她出生開始,就已經在謀算她的生命,這世上任何一對父母恐怕都不敢這麽瘋狂!

江杉杉胸口劇烈起伏,喘了幾口氣,忍無可忍罵道:“你總說傅星沉是個偏執變態,我看你們才是喪心病狂的變態!”

喪病BT甘棠抿了抿唇,回頭找了一卷膠帶,把江杉杉的嘴巴封上。

“唔唔唔……”

世界清淨了,甘棠撫了撫江杉杉氣紅的臉蛋,又露出溫柔慈愛的微笑:“杉杉,你安靜一會兒,乖。也別怨我們,傅少對你那麽好,你都不要,可見你是個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的。你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

江杉杉毛骨悚然!

就是這樣的微笑,曾經她沉溺在這樣的微笑中,以為媽媽終於對她有了憐愛之心。

她無助地閉上眼。

是,她蠢,她傷了最愛她的人,卻對魑魅魍魎敞開了胸懷,她落到這個地步,是她眼瞎,識人不清!

江杉杉極力控製身上不住冒出的寒意,她不想死,她必須自救!

接下來,她吵鬧了三天,隻要有說話的機會,就會罵江國泰和甘棠不配做父母。

而江國泰的態度,也說明了甘棠不是嚇唬她,不是危言聳聽,他們生下她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江恬恬預備一顆可供移植的心髒。

她甚至苦澀地想到,難怪他們從來不親近她,如果與她從小培養了感情,恐怕就下不去手了吧?

第四天,她又開罵,江國泰一巴掌甩她臉上,眼神黑冷:“閉嘴!”

江杉杉口腔內壁破了,嘴角滲出血絲,她驚恐地看著江國泰,一時嚇得失去了語言能力。

甘棠急忙拉住江國泰的手臂,勸道:“大國,隨她說吧,她心裏有怨氣,如果不發泄出來,把恬恬的心髒悶壞了怎麽辦?”

江杉杉心寒至極,被子下的手不斷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