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坐飛機真的很累,一直到傍晚,老夫人才從房間出來。

因為看望了兒子傅廷鈞,她見到霍念秋時的臉色好了很多。

但曾秀荷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後,她的臉色又變得難看。

晚飯桌上,老夫人把委屈卻一句不抱怨的江意如安排在自己身邊,隨後冷冷盯著江杉杉。

“老夫人,紅棗銀耳湯補氣養胃,您多喝點。”江意如溫婉含笑,有人撐腰底氣十足,她不用上眼藥,不用耍不入流的手段,隻用坐等老夫人給江杉杉難堪,甚至趕走江杉杉。

江杉杉茫然。

老太太看她幹嘛?

她心裏瘮得慌。

她把自己麵前的菜給老夫人夾了一筷子,又給傅星沉夾了同樣的一筷子。

傅星沉嘴角上揚極輕的弧度,轉瞬即逝,然後吃下她夾來的菜。

“……”老夫人氣笑了,這丫頭裝傻有一套,倒也把那筷子菜吃了。

江意如本得意的心情,頓時跌落穀底。

老夫人根本不像她想象的那樣討厭江杉杉。

而江杉杉,比她更了解傅家人的習慣。

江意如感到棘手。

一陣沉默後,老夫人開口問:“星沉,意如的國籍轉到USA,她想轉回來,你有沒有辦法?”

江意如感激地看向老夫人,又充滿希冀地望向傅星沉:“我很愛祖國,當年一時想差,為了求學方便,才入了USA的國籍。沒想到出去容易回來難。阿沉,如果為難……”

傅星沉沒看她,隻看著老夫人,聲音清冷:“有。”

江杉杉掐一把他的大腿!魂淡!有沒有考慮過身邊女朋友的感受?二叔家富可敵國,輪得到你憐香惜玉!

他握住她作亂的手,深邃的眼古井無波。

“真的麽?太好了!阿沉,謝謝你!”江意如激動得喜極而泣,淚光閃爍,梨花帶雨,用純白真絲手絹壓了壓眼角。

從過去到現在,追她的男生如過江之鯽,他們說過的情話可以編成《情話大全》,唯有傅星沉的這一個“有”字,深深擊中了她的靈魂。

讓她的靈魂顫抖。

傅星沉沒接話,慢條斯理吃掉江杉杉夾來的胡蘿卜、白蘿卜、花心蘿卜,眉頭輕皺。

老夫人笑道:“阿沉,那你幫意如把國籍轉回來。”

“外人幫不了,需要江小姐自己來。”傅星沉不留情麵地說。

江杉杉聞言,心氣稍順,停止給他夾胡蘿卜、白蘿卜、花心蘿卜。

江意如忙問:“那我需要做什麽?”

傅星沉第一次正眼看她,一本正經,輕描淡寫說:“先去拿個諾貝爾獎,除和平獎之外的。國籍你想轉回來就能轉回來。”

傅廷禛嗆到了,拚命咳嗽。

曾秀荷借著擦嘴,捂嘴笑。

霍念秋輕輕彎唇。

江杉杉如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渾身舒爽,在自己掐過的地方安撫兩下,忙著給傅星沉夾他喜歡吃的菜,他的碗很快冒尖。

說得真棒!

以資鼓勵!

她堂姐染黃毛,燙卷發,言行舉止處處彰顯“我是假洋鬼子”這句話,恨不得把一身香蕉皮扒了,她半點沒看出來她熱愛祖國。

莫不是在國外受了氣,才想回國作威作福?

江意如呆滯,欣喜雀躍的心,被狠狠摔在地上,滿身難堪,貝齒咬著的紅唇微微顫抖。

老夫人沉了臉:“阿沉,你太胡鬧了!”怎麽能捉弄她的貴客?紳士風度呢?修養呢?

她瞟一眼江杉杉,近墨者黑,都是跟這丫頭學壞了。

傅星沉靜默不語,從容吃飯。

江杉杉當然要維護男朋友,就是老夫人也不能欺負他,和和氣氣地反駁:“傅奶奶,星沉說了句大實話而已,舉世皆知,咱國的國籍最難入。江小姐,你通情達理,不會怪我們星沉說了實話對不對?”

“怎麽會呢?我本來就知道轉回國籍不太可能。”江意如恢複了落落大方。

“對普通人來說不太可能,但江小姐你不是普通人,你通透聰明,是Wall Street的精英,諾貝爾獎也可以期望一下的。別氣餒,加油!我看好你哦!”江杉杉舉了舉拳頭,水靈靈的眼眸充滿對她的鼓勵和信任。

落落大方消失,江意如笑容僵硬:“托你吉言。”

江杉杉把拳頭放下,輕輕撓男朋友的掌心,眼波流轉瞥著他:夫唱婦隨,我說的好不好?

傅星沉眼角輕揚:好。

老夫人哼了一聲,飯桌上又恢複死寂,隻有筷子碰到瓷器的聲音。

江杉杉也不敢再造次,她堂姐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看在男朋友的麵子上,她不好把人懟死。

懟個半死,剛剛好。

飯畢,老夫人拉著江意如說話。

半晌,江意如看看外麵的天色,笑著說:“傅奶奶,容我擾您興致,天色晚了,我也不方便在此打擾,該回去了,爸媽和弟弟在家等著我。改天我再來叨擾,聆聽您的教導。”

“那我就不留你了。”老夫人鬆開她的手,看向傅星沉,“阿沉,意如是女孩子,這麽晚回家不安全,你送送她。快去!”

最後兩個字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所有人都看向傅星沉。

傅星沉卻看向江杉杉。

看她幹什麽?又不是讓他去偷人!是不是因為心虛才看她?江杉杉氣惱,低頭洗牌,把雙王放進牌裏,然後給自己和霍念秋、傅廷禛發牌,避開他的目光。

三個人鬥地主,剛剛好。

傅星沉臉色冷漠,盯著她的頭頂不動。

“星沉,別耽誤時間,快去吧,意如家裏人該等著急了。”老夫人語帶笑意,聲音溫和了一些。

“好。”傅星沉開口,“江小姐,走吧。”

江意如鬆口氣,臉上露出喜悅,瞥了眼小家子氣十足的江杉杉,動作淑雅嫻靜,拿起手包起身。

江杉杉狠狠地把一張牌甩在傅廷禛麵前。

傅廷禛屈指敲她的腦袋,包容地笑笑:“小丫頭跟小時候一樣,脾氣挺大。”

江杉杉剛撿了地主,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起來,然後半拖半拉了出去。

江杉杉臉蛋漲紅,反應過來後,馬上跟上他的步子,心裏小小竊喜,嘴裏卻低聲抱怨:“你拉拉扯扯的,像什麽話!”

“離四叔遠點!”傅星沉冷聲說。

“那你給我離江意如遠點!”江杉杉不服氣,總讓她離這個遠點離那個遠點,他自己怎麽不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