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聽到夏澤的回話,郕皇麵色陡然一冷,目光直直地盯著夏澤。
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寒意,夏澤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皇城司官員沒有上朝的資格,郕皇也是早朝一結束便召見了夏澤。
所以在時間上,夏澤應該是不知道朝堂上發生了什麽的,可是剛才郕皇隻是問了一下孫沔在杭州大興牢獄是否屬實,夏澤卻連剛才朝堂上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無疑是犯了郕皇的忌諱。
皇城司為郕皇之爪牙,可以在朝臣們的家中去安插暗探,收集情報,這些事情,郕皇雖未明言,但卻默許。
就連大臣們雖然反感皇城司的手段,但是也都對皇城司在自己府上安插人手的事情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畢竟皇城司好歹掛著郕皇的名。
但是夏澤將手插到他的朝堂上,就是郕皇所不能容忍的了。
腦中思緒飛速運轉,夏澤馬上道:“陛下,根據微臣安排在秦禦史家的探子所言,杭州知州孫沔的事情,秦禦史隻是聽到了一些風聞而已。”
郕皇麵色稍緩,繼續問道:“那你為何說事情並非如此?”
躲過一劫,夏澤長舒一口氣,解釋道:“是我們皇城司在杭州的人傳回來的消息,杭州知州孫沔在杭州大肆抓捕道士和僧人一事確實屬實,但是確實事出有因。”
“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多月前杭州城內發生的一件案子······”
悄悄抬頭,觀察了一下郕皇的反應之後,夏澤繼續說道:“案情真相大白之後,孫知州大概是為了整肅轄內民風,便開始在杭州城內抓捕道士和僧人。”
郕皇心下了然,什麽為了整肅民風,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孫沔這是在躲,在躲自己給他的那道讓林安無論如何也要出現在明年秋闈中舉名單上的密旨。
孫沔為人謹慎怕事,如今卻是鬧出了這麽一件事。
將上千僧人和道士抓進牢中,這件事情,看起來影響確實很大,但是論程度,卻還不到被革職查辦,頂多就是貶官或者調任其他地方,卻是正好避開了郕皇交給他的差事。
一想到這兒,郕皇眉頭一皺。
前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林安要被郕皇安排著必須科舉為官。
如今被郕皇識破了意圖的孫沔又豈能如願。
······
杭州州府官衙,通判何立倚和學正李謙正苦口婆心的勸著孫沔。
因為孫沔這段時間不顧衙門上下官員的反對,一意孤行,在杭州城內大肆的搜捕道士和僧人,本來一副國泰民安繁華氣象的杭州城,一時間民心惶惶,商賈繞道。
“知州大人,即便是擔心那些僧人道士行為不端,誤導百姓,這麽些天,你抓了那麽多,又打了那麽些,也該夠了。百姓已經不堪其擾,再這樣下去,若是激起了民變,大人可擔待不起!”
這段時間來幾乎是日日勸說,李謙勸得自己的火氣都上來了。
“咳咳······”何通判咳嗽一聲,道:“德瑜兄,這件事情,是有些矯枉過正了,是時候停下來了。”
麵對何通判和李謙二人的勸說,孫沔悠悠的端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砸吧了一下,神情愜意。
“二位說的也有些道理,但是本官身為杭州知州,域內的道士僧人誘導百姓誤入歧途,本官又豈能視而不見呢?”
何通判苦笑道:“德瑜兄,現在杭州的道僧可全都關進牢裏去了,杭州以外的道士僧人聽說了你正在杭州幹的事情,也全都嚇得不敢來了,我們杭州那裏還有什麽妖言惑眾的道士僧人啊,把外麵的那些廂兵和差役全都撤回來吧。”
孫沔神色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妥,道士和僧人雖然抓完了,但是我們杭州的治安還是不夠好,你看我們這些天不還在外麵抓了不少的盜匪逃犯嗎,身為杭州百姓的父母官,這些人不全都抓幹淨了,怎可輕易收手!”
“德瑜兄,你······”何通判看著油鹽不進死活不聽勸的孫沔,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打了個哈欠,孫沔站起身,“這些天忙著審問那些凡人,我幾天都沒合眼了,二位要是沒什麽其他的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家補個覺了。”
何通判看著李謙無奈道:“李學正,要不咱們去找王老吧?”
“王老?”
“嗯,沒錯,王老好歹也是寧海軍節度使,雖說我朝廂軍歸知州節製,但是王老出麵,德瑜兄他,總得還是給些麵子的。”
李謙苦笑著搖了搖頭,“沒用的。”
何立倚還以為是李謙因為其嶽父參知政事任鬆的原因與王仲不和,道:“王老那邊我去說,德瑜兄這邊,還得勞煩李學正再去勸勸,實在不行,你就把任相拿出來嚇唬嚇唬他。”
李謙解釋道:“林安離杭不久,王老便帶著一大家子人去遊山玩水了,現在根本找不見他的人。”
何立倚泄氣道:“怎會如此,這可如何是好?”
何立倚和李謙二位正商量著接下來該如何勸孫沔的時候,一名精裝武卒大步走了進來。
何立倚見狀,欲要嗬斥,正看見這武卒背後插著的令旗,將到了嗓子眼的話又咽了進去。
武卒看了眼何立倚,道:“中書省詔令,杭州知州、通判何在?”
何立倚拱了拱手,“我便是杭州通判何立倚,孫知州他剛剛離開。”
武卒道:“既然通判大人在,就接下吧,我還要找宮中的上差呢。”
何立倚上前一步,身子微微前傾,一點銀光便從何立倚的袖中不動聲色的落到了那武卒的手中。
武卒的動作同樣行雲流水,收好了銀子,那武卒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了一抹僵硬的笑意,接著低聲道:“這回兒從京城往杭州來了兩撥人,我們中書省給二位大人發詔令,宮中的上差去給漕司衙門的李大人宣召。”
“那不知李大人的詔書······”
武卒搖了搖頭,“這個就不是我能問的,大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