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司衙門,值室內。

李昂執黑子,皺眉苦思;對麵的李朋手執白子,雲淡風輕。

看著李昂,李朋不解道:“父親,如今杭州已經被孫沔弄得烏煙瘴氣,正是父親你想朝廷上奏的好時機啊,您為何還不向朝廷遞折子呢?”

皺著眉頭,李昂思慮再三,終於落下一子,“吾兒想的少了,你隻看見了孫沔在杭州瘋子似的舉動,卻不知曉孫沔這背後舉動的意圖。”

李朋聽到李昂的解釋,心不在焉的落下一子,抬起頭看著李昂,認真的問道:“那父親,孫沔意圖為何?”

李昂聞言,手上的動作一滯,“這個嗎,你還未涉足官場,為夫不好和你細說,你也不懂。”

說完似乎是覺得這樣說有損自己的威嚴,弄得自己像是不知道一樣,便又補充道:“你看,陛下自澶淵之盟後便篤信道教,全國大大小小的道觀無不被當地的大小官員盡心修繕,孫沔在任期間更是花費了幾百兩銀子在城外建了三座道觀,弄出了好幾個祥瑞出來。”

李昂微微一笑,淡淡道:“這樣機於鑽營,逢迎陛下的人,又豈會無緣無故的坐下這種會惹得龍顏大怒的事情?”

聽完李昂的解釋,李朋恍然大悟,然後又看著李昂,繼續問道:“父親,恕孩兒愚鈍,父親說的這些,孩兒也隻是一知半解,父親能不能和孩兒說的明白些?”

李昂的手攥著棋子恨不得把它給捏碎了,“不說這些了,官場上的事情自有為夫來處理,你這段時間隻需好好的讀書準備科舉就是了。”

“孩兒明白了。”

沒得到答案,李朋一副興致索然,一時沒注意,下意識的落下一子。

看著棋盤上已成定局的棋局,李昂的要落子的手舉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落下,眉頭也皺的更厲害了。

一道尖厲的嗓音站在院中喊道:“聖旨到,轉運副使李昂接旨!”

扔掉手中的旗子,來不及思考好端端的宮中怎麽會給自己下旨意,李昂和李朋連忙跑出去接旨。

“臣李昂接旨。”

“敕曰:杭州轉運副使李昂在其位,不謀其政,身負監察之責······貶其為瓊州團練副使,欽此!”

噗通!

太監念完旨意,李昂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雙目無神。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太監看著倒在地上的李昂,不滿道:“李大人,接旨吧。”

李朋也連忙拚命的搖著李昂,“爹,接旨。”

在李朋的攙扶下茫然的接下聖旨,李昂還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明明是孫沔抓的人道士僧人,憑什麽把他給貶官了?

李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因為自己當初多留的一個心眼,沒管孫沔搜捕道士僧人的事情,導致自己在朝堂上會被朝臣們用這個原因彈劾失責之罪。

送走了傳旨太監之後,李昂咬著牙,說道:“朋兒,你去州府衙門去打聽打聽,看看陛下給那個孫沔貶官到哪裏去了。”

“是。”李朋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一炷香過後,李朋走了回來,看著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父親,轉身又要離開。

“站住!”李昂叫住了李朋,“陛下把孫沔貶到哪裏去了?”

李朋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道:“父親,孫沔沒有接到宮中的旨意,隻是中書給孫沔和何立倚發了個文書,訓斥了一番。”

本來滿懷期待的李昂聞言,目眥欲裂,“你說什麽,隻是中書下文訓斥!”

道士和僧人是他孫沔讓人抓的,憑什麽他們二人隻是訓斥,自己卻要被貶官?

孫府,孫夫人端著一杯茶走進了書房。

“老爺,今日怎麽回來了?”

躺在椅子上閉眼休息的孫沔翻了個白眼,“怎麽,非得讓我死在衙門裏你才開心?”

餘光看見了孫夫人手上戴著的佛珠,孫沔又是皺眉,“戴這玩意兒幹什麽,不知道我現在在衙門裏麵正在抓這些禿驢嗎?”

孫夫人同樣也不甘示弱,白了眼孫沔,重重的放下茶杯,濺起的茶水落在孫沔的臉上,燙的孫沔嗷嗷叫的躥了起來。

“你你你······潑婦!”

被郕皇密旨一事弄得擔驚受怕還沒處說的孫沔指著孫夫人罵了句。

咚咚咚。

書房外,管家敲門道:“老爺,衙門裏來人了,說是中書省又給老爺和通判大人的文書,何大人叫老爺你回衙門去。”

“等著,本官馬上就去。”

擦了擦臉,又理了理衣服,孫沔瞪了眼孫夫人,打開門走了出去。

來到衙門,孫沔看著桌上中書省發過來的文書,足足愣了半晌。

不應該啊?

怎麽會這樣?

我可是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陛下不是篤信道家嗎,我現在就差把道觀給拆了,宮中這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何通判對孫沔苦笑道:“德瑜兄,中書已經發文訓停了,俸祿也罰了半年的,該停了。”

失望坐了下來,孫沔揮了揮手,道:“停了吧,大牢裏麵的那些道士和僧人也都放了。”

青陽,新開的薑家藥鋪。

幾駕裝運著黃精的馬車停在藥鋪門前,薑九指揮著四五個夥計進進出出的將馬車上一袋袋的黃精搬進後院的庫房裏。

“動作都麻利點,這天瞧著可能要下雨,你們都快些搬;小姐。”

“九叔,這幾車搬完,駱家那邊這個月送的黃精都沒了吧?”

“嗯,昨天的五車,今天的三車,一共八千斤,昨天的五車是駱家去年的庫存,今天的三車是前段時間他們從地裏收上來的。剩下的,都在地裏還沒有采收,駱家那邊說今年的天幹,黃精的收成要比往年少一些,但是兩萬斤的量肯定是能保證的。”

說完,薑九看著薑婉,停頓了片刻,問道:“小姐,兩萬斤的數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咱們薑家又是青陽的外來戶,那些個販運的門路我們都沒有,這些黃精要是就這樣爛在我們手裏了,也是一筆錢啊。您要是有辦法,也給我交個底,不然我這心裏麵總是懸著個石頭放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