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明黃色的聖旨卻像是沒人要的破布一樣被人扔在地上,宛如兩團垃圾。

明黃色,這天下最尊貴的顏色,現在卻顯得如此的廉價,被人嫌惡地丟在謝睿腳下,下一秒就會被人踐踏。

謝睿卻忽然彎腰,將這兩道聖旨從地上撿了起來。

“唉,那真是可惜了。”謝睿輕聲說著,唏噓感慨了一聲。

他彎腰,將地上的兩道繩子撿了起來,一邊撿起一邊道:“本想著念在您和我父子一場的份兒上,給您個機會。既然您不要這個機會,那我也隻能無情了。”

兩道聖旨被謝睿捏在手裏,他輕輕撫平了上邊的褶皺,然後將目光緩緩投向了慶德帝。

“父皇,您放心,您的身後事,我一定會給您操辦得風風光光。”謝睿一字一頓,“您生前萬人之上,死後也必定永享哀榮。”

慶德帝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一邊的謝天燁則是直接驚呆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滿臉震驚地看著謝睿,說話都開始結巴:“你……你……謝睿,你不能這樣,你這是大逆不道!父皇是咱們的父親啊,你怎麽能對父親……”

謝睿的話還沒說完就卡在了嗓子眼裏,他低頭一看,見謝睿手中握著一柄長劍,抵在了他的胸前。

利刃寒光凜冽,隻需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刺進他的胸膛。

這一瞬間,謝天燁的腿都軟了。

他“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任何所謂的高華氣度。

“別……別……五皇弟,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了。”生死關頭之前,謝天燁直接服軟了,“你不要衝動好不好?我們好好商量,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現在外邊都是謝睿和淮山王的人,東平王的人根本沒能進來,整個宮殿都在謝睿的掌控之中,慶德帝和謝天燁處於十分被動的地位。

謝天燁隻能服軟。

謝睿垂下眼睫看著謝天燁,漫不經心地道:“既然太子皇兄這麽孝順,那你就在前邊給父皇開路吧。相信黃泉路上有你的陪伴,父皇也不至於太孤單。”

聽見這話,慶德帝是真的忍不住來了。

他倏然瞪大雙眼,眼白處的血絲幾乎就要流出來。

“你敢!”慶德帝一聲怒吼,“謝睿,你敢動他!”

謝睿聳肩冷笑道:“我都逼宮了,我還有什麽不敢的?我連您都敢殺,更別說一個小小的太子了。”

謝睿手中的劍挪到了謝天燁的脖頸處,將他的脖子磨出了一道血痕。

謝天燁大驚失色,整個人僵在了那裏,都忘了動彈。

“謝睿,你放手!”慶德帝又是一聲怒吼。

可是現在除了無能怒吼之外,他也坐不了什麽別的。

他不能答應謝睿,不能將東昌的帝王之位以這麽屈辱的方式傳遞下去,這是對東昌皇室的一種侮辱。

哪怕現在是為了救自己心愛的兒子,他也不能。

殊不知,他現在的樣子,落在謝睿眼中,隻有更多的諷刺與可笑。

不愧是他與他最深愛的元後的兒子,哪怕資質平庸,他都這麽在乎。

謝靖承,他也是這麽在乎的。

唯有自己,還有八弟,哪怕貴為中宮之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也隻是那般而已。

越是這麽想,謝睿便覺得心下越冷。他咬緊唇角,臉上露出了一抹狠辣的決絕,下一刻,手中的長劍在謝天燁的脖子上抹了過去!

一片紅色血霧揚起,溫熱的鮮血飛濺在了慶德帝的臉上、手上。這血隻是有點溫熱而已,慶德帝卻宛如被燙到了一樣,雕塑一般僵硬在了那裏。

他呆呆的,看著破布一樣倒在了地上的謝天燁,他依然圓睜著雙眼,似乎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一國太子竟然這麽輕易就喪了命。可是他險些被割斷半根的脖子又明明白白彰顯著,他的確已經死了。

謝睿看著自己長劍劍刃上不斷低落的鮮血,眼中流露出一抹快活和欣慰。

原來,毀掉絆腳石的滋味竟然這麽好。

“來人。”謝睿輕聲開口,“太子暴斃,將屍身送回太子府,好生安葬。”

外邊立刻有幾名護衛進來,拽下龍**被飛濺的血跡染得一塌糊塗的床帳將謝天燁蓋起來,抬了出去。

慶德帝麽眉眼凝重、神情扭曲,他怔怔看著謝天燁被人抬走,想說什麽,喉嚨卻宛如被堵住了一樣,怎麽都發不出聲來。

倒是喉頭一甜,他一口血噴了出來。

“動怒無益於龍體安泰。”謝睿緩聲道,“父皇還是要保重身體,好好看著兒子是怎麽成為一國之君的。”

是的,謝睿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不想讓慶德帝這麽早死了,他要讓他看著,看著他謝睿,是怎麽成為這天下之主的。

今天隻是謝天燁,後邊還有謝靖承。他心愛的兒子們,一個都活不了。

光是這麽想想,謝睿就覺得暢快極了。

從帝寢殿踏出去的時候,一陣稍顯陰冷的風打在了臉上,謝睿眯起了眼睛。

天氣不算好,雲層厚重,整個天空都是黑壓壓的。

“後天就是好日子。”謝睿喃喃自語,“適合做大事。”

說罷,他便立於廊下望天,久久不曾動彈。

直到有皇宮內侍過來,說是龍袍已經製好了,請謝睿前去試一試,謝睿才離開。

宮中有變,天象異動,廉州那邊自然也能發現。

寧知意和謝靖承坐在床邊,看著外邊的漫天星辰。

這兩天天氣放晴了,才可以看見這夜空朗朗。

謝靖承將一襲薄毯蓋在了寧知意身上,輕聲道:“還不去休息?”

算算日子,寧知意的產期可能就在這兩天了,謝靖承還是希望她能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你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嗎?”寧知意問。

“安排好了。”謝靖承點頭,“我已經傳信給洛出塵,他會處理好的。”

寧知意還是沒動,她靠在軟塌上,又道:“無字天書說,謝天燁此次有一大劫,到底能不能度過去,還是未知數。”

然後她看著天象,又幽幽感慨了一句:“今夜,帝星旁邊有一顆小星隕落了呢。”

謝靖承同樣抬頭看向天際。

“不過旁邊還有一顆星光芒大盛,還帶著紫光,幾乎就要蓋過帝星的光芒。”寧知意目光灼灼地看著謝靖承,半開玩笑地問,“你說這顆星是你,還是謝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