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眸子深邃,隻是望向田晴,就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這種目光,似乎比夜涼的還要有威懾力。
“我想讓您幫我分析,軍營中何處適合站哨。”
想必花言巧語都對他無用,田晴索性遂他的心願,開門見山提出自己的意圖。
這位軍師她有過簡單的了解,也聽周圍的人說起過。
可無論是問起誰,大家對他的評價都不是很好。
晝伏夜出,陰晴不定。
他不像是軍師,更像是遊**在軍營周圍的鬼魅。
“我聽聞您對帶兵打仗很有見解,想必對軍營部署也了然於心。”
她聽說營地駐紮的位置,就是江淮安挑選的,足以見得他的謀算。
“哦?何以見得?”
田晴愣了愣,緊接著便娓娓道來。
這片位置,看似是在窪地,被敵人團團包圍。
實際上是最適合打伏擊的位置,如果不是趴在反斜坡上,避開了元家的眼線,也不會如此順利。
“而且此處沿河,於生產生活都極為方便,就算是不搶糧草,也能靠種地自給自足。”
她說著說著,聲音漸漸變小。
原來他早就預料到,這場戰役必然會是持久戰。
江淮安一聲冷笑,將麵前的熱茶往對麵推了推。
“你既然想到這些,又為何會帶人做如此苟且之事?”
他聲音冷冽,帶著幾分怒意。
杯子裏麵的茶震**了幾下,灑在外麵,讓田晴有半刻失神。
“何為苟且?”
她猛地站起身,眼眶發紅,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
江淮安的一句話,讓她想起自己在末世遭遇過的所有事。
為了活下去,不得已去偷去搶。
有人坐擁無數物資,而他們這些是赤手空拳的人,隻能用這種方式活下去。
田晴自知失態,狠狠抹了把臉,神色緩和了許多。
“糧草被燒,即便是保住了大半,最多也夠撐幾個月,而元家的物資足夠維持到年根,我們不去搶,難道要活活餓死?”
她也算是有廉恥的人,被別人如此羞辱,還能這般淡定。
她自己都覺得刮目相看。
“若隻有你我二人,就算是死了,也是英勇就義,可外麵那些將士,他們就該死嗎?”
田晴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當時軍師不來參與這件事。
夜涼再三過去請人,隻說自己染了風寒,不便出來見人。
原來不是抱恙,而是打心眼裏覺得可恥。
江淮安眸色微動,端起茶杯,吹散了茶杯上的霧氣。
“我們讀書人的腰杆,永遠都得是直的,所以當時你謀劃此事,我並未置喙半句。”
田晴在心裏翻白眼,這幅假清高的樣子,她真想上去抽兩巴掌。
這軍營裏麵還真是臥虎藏龍。
前有陰晴不定的元帥帶著腦癱小弟,後有自認清高的軍師以及外麵各種找茬的兄弟。
她這日子,算是沒法過了。
有本事不假,可是也得學會做人的道理。
她索性也不生氣了,穩穩當當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
“您是讀書人,又何苦委身於此,孤芳自賞,自命清高?”
“腰杆倘若真是直的,又何必給元帥指點戰場上的陰招?”
平淡地兩句發問,讓江淮安臉色通紅,堪堪憋出一句話。
“我那是為了軍中!”
“我也是為了軍中,一個為了勝,一個為了活,有什麽差別?”
田晴的話音回**在營帳中久久不散,江淮安最後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
“你說的對,是我自命清高,可你如此行事,鋒芒畢露,也會有跌下來的時候。”
田晴扯了個勉強的笑意,眼中突然多了抹哀傷。
跌下來嗎?
她已經是經曆過大起大落的人了,又有什麽接受不了的呢?
“我的事就不勞您操心了,眼下重要的問題還是崗位的部署。”
江淮安點點頭,從桌上抽出一張營地的布防圖。
“西邊是元家兵力的集中地,也是攻下來的豁口,所以要派人嚴防死守……”
他頭腦清晰,嘰裏咕嚕將營地中大大小小的地方,全都說了個遍。
田晴走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在江淮安放的罐龍井。
這可是她係統裏麵的寶貝,念在她說的那種話,江淮安還不和自己一般計較的份上,就送給他吧。
有了江淮安的幫助,田晴剩下的任務就是調配人員。
可是她也知道,這件事才是最難的。
晚上營地的燈都熄了,隻有夜涼的營帳裏麵還亮著。
“她倒是有幾分本事,幾句話就將我堵了回去,是個能擔大任的好苗子。”
江淮安笑得肆意,手上的清茶已經換成了熱酒,衝著夜涼微微舉杯。
夜涼根本沒空搭理他,彎腰看著眼前的沙盤,眉頭緊蹙。
“我就說你不是的對手,你就是個讀死書的,她卻像個古靈精怪的猴子,讓你抓不到章法。”
他緩緩站起身,望向外頭漆黑的夜色,微微眯眼,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江淮安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才緩解不適。
“你廢了這麽大周章,就是讓我去試探她?”
對麵的人沒有答複,可是江淮安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他和田晴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他也並非什麽自命甚高的讀書人,未能參與搶糧草的事,也確實是生病了。
至於外界的傳言,也確實都是真的。
他身體不好,隻能負責體力勞動,剩下的時間都在休養生息。
所以那些評價,也都是斷章取義罷了。
不得不承認,縱使他在戰場上指點江山,也看不透夜涼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你本就有設置夜間站哨的打算,又明知這件事艱難,怎麽偏讓她去做?”
夜涼之前就同他商議過,不過礙於軍中老弱較多,不能完全落實。
久而久之,這件事就被擱置。
“因為她能辦成。”
江淮安的臉色漸漸難看,夜涼說話的口氣怎麽有點奇怪?
……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小嬌妻。
隔天軍營裏就亂得跟鍋粥似的,錢大強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把大刀,虎視眈眈地盯著田晴。
“之前你說要節省開支,把我們哥幾個餓得前胸貼後背,將來連個正覺都不能睡,你這是要我們的命啊!”
錢大強說著越發來勁,撲通坐在地上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