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琅邪冷沉淡道:“諸位愛卿如此拘束,倒是壞了朕登基的喜然之氛。本是喜慶之人,個個謹慎愁眉,倒也晦氣。”

琅邪出言,曆來不計後果,言語之中也不曾給在場之人分毫麵子。

大臣們頓時惶恐,除了幾個膽子大的能朝琅邪說幾句恭維之言,其餘的,則是更為謹慎緊張,生怕一個不慎就被琅邪捉了把柄,從而遭殃。

風寧兀自靜坐,目光冷沉,一言不發。

待宮奴們在在場之人的矮桌上.將酒水與膳食擺好完畢,眾人又開始畢恭畢敬的全數起身朝琅邪敬酒,琅邪執了酒盞,回了一杯,隨即,便再度邪肆冷沉的道:“今夜宴席,不必拘束,登基大赦之日,這酒嘛,也自可隨意而喝。”

在場之日忙應恭敬點頭,紛紛努力的壓著心底的緊張與謹慎,故作熱絡隨意的朝琅邪咧嘴而笑,哪知還未回神過來,琅邪薄唇一勾,邪肆無波的再度補了句,“誰若是不飲酒而興,最終醉成爛泥的話,誰便是不給朕麵子,不願在今日為朕登基之喜而拚力祝福。”

邪肆的語氣,威脅十足的話語,霎時,則讓在場之人麵上熱絡的笑容僵了起來。

一時之間,氣氛也是突然冷凝,寂寂無聲。

待半晌過後,徒有陌嶸一人,緩然起了身,平靜淡然的舉杯朝琅邪恭敬道:“新皇登基,自是天大之喜。既是皇上讓臣子盡行而飲,在下作為陌家之人,自得皇恩,今夜,也自要為皇上而祝,不醉不歸。”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似是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大多開始執著酒杯出聲附和,“不醉不歸。”

琅邪瞳孔內倒是增了半許滿意,修長的桃花眼朝陌嶸望去,“陌家公子倒是氣度非凡,朕倒是賞識了。”

說完,竟極為難得的再度朝那陌嶸舉杯,“陌家公子,請。”

嗓音一落,已是仰頭,將杯盞之救一飲而盡。

陌嶸僅是平然一笑,也仰頭飲酒。

在場之人,再度紛紛附和,奈何那笑容滿麵的麵容上,卻處處彰顯緊張與畏懼,便是待一杯飲下,他們也不敢停留,反倒是紛紛開始故作而熱聊,杯中的酒,也是一杯接著一杯,全然未停。

整個過程,風寧麻木觀望,心底冷沉。

琅邪為皇,著實招搖肆意,而這些朝臣對琅邪,也算是個個都緊張畏懼了。

一國之主,若強勢到讓所有朝臣皆懼,似也不是什麽好事。

心思至此,她神色終於是動了動,極慢的轉眸朝琅邪望去,則見他手執酒盞肆意把玩,目光,則是隨意的瞧著在場百官,神色幽沉。

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他突然轉眸過來。

瞬時,兩人目光當即一合,一人麻木低沉,一人複雜幽深。

風寧瞳孔幾不可察的一縮,則是片刻,正要垂眸下來,奈何還未來得及動作,琅邪出聲道:“今日朕登基大喜,皇妹不準備敬朕一杯?”

這話一落,頓時有宮奴替風寧滿上了一杯酒,而後恭敬退開。

風寧神色微動,默了片刻後,終歸是伸手執起了酒盞,迎向了琅邪,

唇瓣一啟,嘶啞得猶如被碾得粉碎的斷續嗓音一字一字的溢出,“恭祝皇兄。願皇兄,福壽無疆,一世安然。”

這話,出自內心,斷續之中,雖猙獰難聽,但卻真實。

無論如今她與琅邪究竟變成了何樣,但以前的依賴與交情,卻是真真實實存在。

琅邪神色微微一滯,則是片刻,便不以為意的邪肆笑開。

“承蒙皇妹厚祝,多謝了。”他語氣卷著幾分疏離,邪肆之中,也夾雜這幾分不曾掩飾的複雜。

待嗓音一落,他不再觀她,僅是舉手而抬,瞬時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風寧深眼凝他,一言不發,待默了片刻,心底也再度恢複麻木後,她抬了手,將手中的酒也開始一飲而盡。

酒水入口,猛然辛辣,仿佛舌頭都快要燒著,然而,風寧卻是神色不變,極為淡然,且坦然的,強硬咽下。

瞬時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落下,不覺間,竟嗆著了,猛然咳嗽。

立在身旁的宮奴,焦急觀望,正要上前來為風寧順氣,不料未及動作,那一身明黃的男子已是起身大步而來,骨節分明的手指也拍上了風寧的後背,一邊為她順氣,另外一隻手,則開始為風寧到了一盞清茶,親自遞到了風寧麵前。

一時,在場之人皆愕,但也僅是朝這邊望來一眼,便垂眸下午,不敢多看,隨即便繼續故作熱絡的和周圍之人閑聊,生怕那一身明黃的暴躁男子會以為他們不恭他的話,繼續沉默。

詭異嘈雜的氛圍裏,風寧猛然咳嗽,眼淚都快咳嗽出來了。

她幾乎從不曾喝過酒,此際飲酒,也僅是為琅邪祝願罷了,奈何雖是咳嗽,然而琅邪則是突然而來,為她順氣,並為她倒茶,這麻木的心底,也瞬時增了幾許釋然與寬慰。

她知曉的,以前那雖吊兒郎當,但卻熱絡良善的琅邪,縱是身份大變,性子也變了,但他卻是念舊情的,甚至對她,也一如既往的包容與關切。

無論是以前她在宮中小心謹慎,還是前些日子拚命練劍,琅邪對她,雖有動怒,但卻仍是包容關切,她還記得,他見她拚命練劍,甚至還於公主殿的偏殿內處理過朝政,就為了每隔一個時辰的出來強行讓她休息,這般琅邪,雖邪肆招搖,冷冽如痞,但卻與以前的琅邪,再度重合。

心思至此,一時,起伏大增,釋然與無奈感,也油然而生。

待止住咳嗽後,她伸手接過他指尖上的茶盞,隨即垂眸下來,低沉沉的道:“多謝,皇上。”

琅邪停在她脊背上的手挪開了去,卻並未言話,待盯她片刻,才勾唇而笑,邪肆冷沉的道:“皇妹倒是不勝酒力,一杯酒下去,便咳成這樣。”

說著,轉眸朝宮奴示意一眼,宮奴當即會意,立即將他的龍椅抬過來安置在了風寧身邊。

風寧神色微動,抬眼觀他,他則是隨意的坐了下來,修長的桃花眼迎上她的,繼續道:“滿宮之中,皇子與公主倒也不少,但本宮倒是與皇妹最是相處得慣,今兒乃朕登基之宴,群臣閑聊,朕落座高位,倒也顯得無趣,不如此際,朕與皇妹同坐,話話,家常?”

風寧緩道:“皇上若要坐在這裏,自是臣妹之幸。”嗓音一落,再度垂眸,兀自沉寂。

他輕笑一聲,就這宮奴重新拿過來的酒盞倒了杯酒,自行慢飲,卻並未言話。

雖明之昭昭說的是要話家常,然而風寧也僅是與他鄰近而坐,卻無一人出聲,心思各異。

冷風浮動,涼意襲來。

然而整個禦花園卻是燈火通明,笙歌曼舞。

待許久後,大抵是酒水已是飲得差不多了,酒膽一上來,在場之人倒是沒了最初的謹慎小心,閑聊之時,嗓門也吼得有些大了,甚至有些早已喝得微醺之人,竟開始站了起來,一腳踩在凳子上開始劃拳喝酒了。

濃烈的酒味,順著夜風襲來,周遭氣氛,也頓時顯得熱烈而又嘈雜。

風寧兀自靜坐,神色朝在場之人淡掃一眼,隨即,便直直的落向那在坐的陌嶸,隻見他倒是獨立而坐,緩緩飲酒,麵上如常的卷著幾分風雅卓絕的笑意,乍看之間,溫雅風華,卻獨獨未有半分醉意。

“此等宴席,熱烈,酣醉,才最是氣氛。”正這時,身旁之人突然低沉出聲。

風寧回神,目光下意識的朝身側的琅邪落來,則見他目光正落於在場的朝臣,俊然邪肆的麵上卷著幾分幽沉與冷冽。

風寧凝他兩眼,便淡然點頭,則是片刻,他回頭秉退了立在身後的幾名宮奴,隨即薄唇一啟,再度若有無疑的再度出聲,“口口聲聲打算今夜行事,如今,可知誰才是鎮南王?”

風寧目光映著燈火,朝在場朝臣掃了一眼,淡道:“此際雖是不知,但等會兒陌嶸定會動手,那時候,不愁不知何人是鎮南王。”

他冷笑一聲,“如此也可,不過,你若想此際知曉,朕也可提前告訴你。”

風寧神色微動,轉眸凝他。

他回眸掃風寧一眼,隨即便自然而然的挪開了去,冷沉道:“鎮南王此人,倒也蒼老不少,比起朕最初見他時英然,此際倒顯風燭殘年。隻不過,此人終歸當過武將,武功不差,縱是年老,但殺你,也是綽綽有餘。”

風寧目光分毫不變,僅是瞳孔稍稍一縮,“無論他本事如何,風寧今夜,也誌在必得。”

他再度冷笑,“誌在必得?”說著,嗤然一聲,“你所謂的誌在必得,便是拿你的性命去以luan擊石?你當真以為,報仇若未成功,死了,便可心安理得?”

風寧神色微變。

他突然轉了話題,“今日陌嶸找過你吧?”

風寧心下冷沉,默了片刻,終歸是開門見山的道:“無論是以luan擊石,還是真能僥幸的殺了鎮南王,風寧今夜,皆會拚命去完成心願,不計結果。那陌嶸,今日的確找過風寧,不過誌向有異,不相為謀。而皇上如今,也隻需告知風寧那鎮南王究竟是誰便知,其餘的,風寧能自行解決。”

他神色突然變了幾許,邪肆俊然的麵上,也頓時增了半分怒意。

僅是片刻,他冷笑一聲,“你要送死,朕如何不能滿足?那鎮南王,便是那第三排中間桌上的花白頭發之人。可是瞧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