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當年的時光,就該搭配當時的我們,發生著那樣的故事。再相見,哪怕物是人在,我們也不再屬於那個時代;再相見,哪怕桃花依舊,當年的**也抓不住回不來;再相見,也許真的不如懷念。
1
娜娜是茶米和矢曼交往中的一段小插曲。
茶米離開娜娜已經一年了。不知是因為不舍,或者是心疼自己愛得那麽傻,奉獻得那麽真,總之時光的流去,並沒能讓娜娜停止怨念和不甘的淚滴。
對於娜娜而言,偶然經過某一條街道,坐在某一家咖啡館,迎來某一個雨天,甚至江邊吹來一陣涼風,都能隱約看見當年茶米的身影和一連串甜蜜的回憶。
仿佛所有往事都被時間磨成粉末,散落在上海灘的每一個角落裏,越是用力逃離,那回憶的塵埃便越是飛舞肆意,讓人無力抗拒。
2
石山對娜娜那麽好那麽真,好到身邊的朋友都為石山心疼。
娜娜想看演唱會,石山在售票前兩天就去售票處搭了帳篷,隻求買到娜娜心儀的位置。
娜娜半夜想吃冰淇淋,石山一定會在20分鍾之內帶著冰淇淋趕到娜娜家的樓下,不求擁抱,不求感動她,隻是希望看見娜娜的笑容,對於石山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滿足。
相處久了,石山知道了娜娜愛喝哪一款水,愛吃什麽樣的零食,家裏常備的是哪一種米,喜歡什麽菜係。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石山包攬了娜娜家裏所有的供給。
所有人都在勸娜娜忘記茶米,甚至不惜說遍了茶米的壞話,隻希望娜娜能看清那個花花公子,看清自己。
我記得當時我發過一條微博,內容大概是:轉過身,看看沒有他的世界,可能有點涼,但是陽光依舊是明媚的,視野卻是更加開闊。吸一口清新,那自由的芬芳,就舞動在你身邊,纏繞在你身邊,纏繞在你指尖,還有什麽比這更為可貴?其實幸福或折磨都是自己給的,沒有誰活著離不開誰。別回頭,放了自己,走下去。
我發這條微博的用意,也是委婉地勸說娜娜不要放不開自己。
那夜娜娜把我的微博截了圖,發來了微信,消息隻有四個字:談何容易。
3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娜娜枕頭上卻依然有未幹涸的淚跡。
越來越多的人想著辦法轉移娜娜的注意力,兩個月後,娜娜被朋友慫恿著,參加了新絲路模特大賽。
繁忙的比賽貫穿了娜娜的生活,娜娜的微博和朋友圈所發的圖片和文字,逐漸變得開朗,憂傷的文字越來越少,仿佛一切傷痛已經被擱置在心裏某個不常光顧的角落裏。
比賽結束了,娜娜獲得了地區亞軍,被評為了全國“十佳車模”,簽約了很知名的模特公司,生活開始變得充實而又光鮮亮麗。大約從那時候開始,娜娜微博上的文字變得充滿了正能量,她每天曬自己的美照和朋友的合影,油妝粉麵地出席各式各樣的典禮。
走出了陰影的娜娜沒過多久,終於接受了石山,隻是在一起沒有同居,微博上秀出了恩愛的約會照,一字一句都是滿滿的甜蜜。
看著這些甜蜜的字句,恩愛的照片,身邊的朋友和滿懷愧疚的茶米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4
石山一如既往地對娜娜百依百順,隨叫隨到,娜娜想要什麽都竭盡全力地給予,但他們始終沒有同居。
2011年初,突然有一天娜娜打包了滿滿的一個行李箱去了石山家裏。
石山見狀,當下就反應過來了,又驚又喜,他連忙把娜娜迎進家裏,興奮地幫娜娜收拾行李。
娜娜趁著石山忙活,隨意地參觀了石山的公寓。
原來石山早就按照娜娜的尺碼買好了拖鞋,一雙塑料拖鞋是給娜娜洗澡時穿的,一雙毛茸茸的卡通拖鞋,是準備給娜娜平常穿的。
衛生間裏,洗臉台上的杯子是兩個,其中一個杯子裏的牙刷分明是沒人用過的。
洗浴台邊,掛著兩條浴巾,一條灰色的男士浴巾,而另一條全新的浴巾上,有娜娜最喜歡的Hello Kitty。
冰箱裏滿滿的都是娜娜平常喝的牌子的水和喜歡吃的水果。
石山不吃零食,而沙發邊上卻擺滿了娜娜喜歡吃的薯片和小熊餅幹。
一切看在眼裏,娜娜會心地笑了,而這每一件石山為娜娜備好的物品,仿佛隨著娜娜的笑容也都在開心地笑著,仿佛在迎接等待已久的女主人一般!
那一刻,娜娜發覺自己終於把所有那些有關茶米的傷痕,轉化為逐漸淡去的疤痕,默默地擱置在心中的一個小角落裏。
那是娜娜第一次親吻石山,無盡的纏綿,如夢境般美麗。
5
第二天醒來,娜娜看看熟睡的石山,看看石山為她精心準備的每一件物品,看了看陽光,又看了看自己,突然無法抑製地哭了起來。
哭泣聲驚動了熟睡的石山,石山見娜娜流淚不止,慌張地抱著娜娜問:“怎麽了娜娜,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委屈你了?是不是弄痛你了?娜娜對不起,是不是我不小心傷害你了?”
娜娜泣不成聲地抱著石山:“不是你……你對我很好……對我太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是沒能走出茶米留給我的回憶……”
上一次她在男人的身邊醒來,身旁躺的是茶米,場景那麽相似,還是勾出了那段日子裏的無數回憶。
她忘掉茶米,愛上石山,那隻是朋友們努力幫忙轉移注意力的假象,她對石山的情感,隻是一種感動和感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茶米的身影其實從未離去,一直以來自己隻是努力,狠狠地把他壓抑在心裏的最深處。
封印鬆動了,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再一次被茶米的回憶占據。
石山強忍著委屈和不甘,安慰道:“沒關係,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忘記他的那天,再用心地抱住你。”
6
娜娜:“仲尼,我決定去泰國求四麵佛。”
我:“求什麽呢?”
娜娜:“求茶米回心轉意。”
我:“我聽說求四麵佛是要拿東西交換的,雖說我是不信的,但這事情可玄乎了,我勸你還是不要去好一些。”
娜娜:“我已經和泰國的僧人許下了宏願,以半世的壽命,換茶米回心轉意。”
我歎息:“你既然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為何不想更多的辦法去追回茶米?”
娜娜:“我已經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就連聰明的你也想不出了,不是嗎?”
我無言以對:“當作去散散心吧,換個環境總歸能換個心情,那些信仰的東西我也不好妄議,你就當求個寄托吧,不要太過偏激。”
7
娜娜一去就是三周,朋友圈、微博、臉書就像一個普通的遊客一樣,發著不痛不癢的風景和美食,其間沒有和任何人聯係。
我去機場接她的那一天,娜娜的皮膚曬得黝黑,臉上的笑容掛著發自內心的開朗和釋懷。
車上,娜娜:“我終於想通了,這麽久以來都是我自己在跟自己過不去。”
我附和著:“哇,你才想通?”
娜娜:“這麽長時間,我糾結了自己,也沒少讓你們費心,我想約茶米吃頓飯,算是給自己、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冷汗狂流:“真的假的?”
娜娜認真道:“真的,何必把回憶弄得那麽狼藉,吃頓飯,道個歉,給這段關係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那天我才明白,原來不一樣的環境,能帶給人不一樣的心境,真的能讓人遇見未知的自己。這是我幾年來第一次見娜娜笑得如此開心,無論何種機緣,無論何種寄托,至少曾經那些放不下的,現在已經不在娜娜的心裏了。
8
2011年情人節的下午,娜娜約茶米出來,娜娜說這個日子最適合為我們這樣的關係畫上句號,然後以朋友的身份麵對全新的彼此。
茶米聽過我在機場見了娜娜的一番感悟,也是感慨萬千。那天他跟家裏的矢曼說應酬領導,帶著一個平和的心態就應邀去了。
傍晚,娜娜一身紅色的露背晚禮服,一條大紅色的披肩,潔白的肌膚若隱若現,黑發紅唇豔麗無比。
娜娜輕鬆地笑著:“今晚,是我們那段糾結關係的最後夜晚,不提曾經的恩怨是非,隻求這個句點,圓滿美麗。”
娜娜笑容裏的釋懷感染了茶米,茶米也放開了愧疚和不安的情緒,恢複了那個談笑風生、每一句話都能說到女孩心裏的自己。
酒杯交錯,兩個糾結的冤家,終於拿出了最真實最原始的自己麵對彼此,娜娜很久很久都沒有笑得如此甜蜜了。
一頓晚餐,娜娜興許因為太過開心,毫無節製地任香檳流淌進胃裏,最終醉得不省人事,茶米把娜娜扛到酒店,把她輕輕地放在**,幫娜娜脫了鞋,開好暖氣蓋好被子,感觸萬千地看著這個癡情的少女。
最後茶米忍住了在娜娜的額頭上留下一個輕吻的衝動,離開了酒店。
酒店門前,茶米深深地歎了口氣,歎的是這麽長時間的愧疚終於落下了心頭,歎的是美麗的娜娜終於放下了自己。
所有的恩怨是非終於停止在了這裏。
9
離情人節結束還有一個小時,茶米匆忙帶著鮮花和巧克力趕回家去。
輕易地哄好了矢曼,一切完美。想到那些或哀求或咒罵的私信短信,再也不會猝不及防地攪進自己的生活裏了。
這麽久以來的愧疚終於放下,茶米一如既往地擁抱著矢曼,如嬰兒般安心睡去。
10
天色微亮,娜娜在酒店裏醒來,頂著狂暈的腦袋,踉踉蹌蹌地顛到茶米家門口,用早就偷偷配好的鑰匙打開了茶米的家門,靜悄悄地走了進去,打開房間,她看見茶米躺在**,抱著矢曼,兩人仍舊沉沉睡著,絲毫沒有察覺娜娜站在旁邊。
娜娜含著淚幸福地笑著,輕輕地把身上的大紅色披肩拿下來,平平整整地蓋在熟睡的茶米身上,她深情地看著茶米,小心翼翼地從包裏掏出了一把銳利的瑞士軍刀,雙手顫抖著舉著軍刀,刀刃一點一點地往茶米的喉嚨口挪去。
原來娜娜在泰國的時候,找過一位蠱師,在那個陰森得讓人發慌的古廟裏,蠱師對她說:“兩個人若是包裹在鮮紅裏同時死去,那這兩個靈魂便會在一起一劫不可分離。”
娜娜問:“一劫是多久?”
蠱師:“八萬四千年。”
11
刀刃徘徊在熟睡中茶米的喉嚨口,始終沒有向下半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娜娜從幸福,到懷疑,到害怕,強忍著放聲大哭的衝動,到後來變成壓抑著氣息悄無聲息的抽泣:“八萬四千年……八萬四千年……”
她太愛茶米了,愛到連那可笑的“永恒相伴”就在麵前,也不忍心傷害茶米一絲一毫,莫名的壓力和恐懼排山倒海地朝著娜娜撲麵而來。娜娜再也不能壓抑住氣息,所有的情緒轉化成了歇斯底裏的哀號、哭泣。
一聲哭泣,把茶米驚醒,黑夜裏茶米看著站在床邊的紅衣女人,被嚇得魂不附體。
慌忙中他看清了這女人是娜娜,還沒等矢曼反應過來,就一把用被子捂住了矢曼,不想讓矢曼看到發生的事情,拉著娜娜就往客廳裏跑去。
茶米憤怒地說:“不是說好了最後一次嗎,你為什麽跑來這裏?”
茶米維護矢曼的舉動,又激起了娜娜的占有欲,泰國古廟裏的場景,在娜娜的腦海裏開始無限放大、盤旋,酒精上頭的她徹底失去了理智,她憤憤地說了一句:“我為什麽在這裏?我為什麽在這裏!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說罷,娜娜舉著軍刀就徑直朝茶米的喉嚨捅去。
奈何茶米長年學習搏擊,他不知道娜娜手裏有刀,於是沒有閃躲,隻是輕輕地用手指把娜娜的刀刃擋開,擋開之後才發現那把銳利的軍刀,已經深深地劃傷了自己。
娜娜見傷不到茶米,憤憤地說了一句:“好,既然我傷害不了你,那我就解脫自己。”
說罷便要往窗外跳去,撕扯中玻璃的碎屑把娜娜的手臂割得傷痕累累,鮮血滿地。
12
醫院裏。
娜娜和茶米縫好了針,娜娜傷情嚴重,醫院給她安頓了一個床位。
娜娜看著茶米手上的傷:“你怎麽樣?”
茶米笑著:“隻是掉了幾塊肉而已,沒有大礙,好了,你安頓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娜娜死死地抓住茶米的衣角:“你不要走,你別走,你在這裏陪陪我好嗎?你掉的肉,我可以割下來還你,我就求你陪陪我,哪怕10分鍾也好。”
茶米知道此時的娜娜是最無助的,但他也知道如果現在再留下來陪她,那自己的身影在娜娜的心裏就永遠都抹不去了。
茶米狠下心來:“不了,我走了,今後也不會再來看你了。”
這句話,比娜娜縫針的時候,一針一針地紮進肉裏,還要讓她痛徹心扉。
娜娜的哭聲響徹了整個病房,茶米不敢回頭,因為他不想讓娜娜看見自己的淚水。
13
第二天茶米沒發信息給娜娜,他瞞著矢曼帶了一屜小籠包和一碗補湯,偷偷地交到護士手裏。
交代護士一小時之後把這兩樣東西熱一下,送到娜娜病房裏,給娜娜的時候一定要說這是醫院的福利,千萬不要說有人來過這裏。
交代好了護士,茶米臨走前出於不忍,悄悄地跑去娜娜的病房門口偷偷地瞄了一眼。
病房裏,鮮花和水果環繞著病床,娜娜滿是笑容地安慰著泣不成聲的石山。
茶米想了想,走回護士台,要回了小籠包和補湯,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14
幾年後,茶米和娜娜最後的相遇,是在一條馬路上,兩人要去同一家KTV,等紅燈的時候,娜娜驚奇地發現了茶米。
茶米看見娜娜:“好巧,你也去唱歌?”
娜娜心有餘悸地:“是啊,好巧。”
一路無語。
電梯裏,娜娜先開口:“你瘦了,變難看了。”
茶米笑了:“太多沉重的回憶,讓人不小心變老了而已。”
那天晚上娜娜發了一條微博:
我曾經設想過很多次久別重逢的場景,誰知道就在今天……突然地遇見……我以為我會歡笑,我以為我會流淚,原來我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
也許當年的時光,就該搭配當時的我們,發生著那樣的故事。再相見,哪怕物是人在,我們也不再屬於那個時代;再相見,哪怕桃花依舊,當年的**也抓不住回不來;再相見,也許真的不如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