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青嫵拿眼刀子紮身邊男人:“你哪隻眼睛見我舍不得走了?”

蕭沉硯沒作聲。

青嫵又瞧他一眼,突然拿出一個香囊朝他丟去。

蕭沉硯接住,沒急著打開,眼帶詢問。

青嫵硬邦邦道:“滴血認主,你自己打開瞧。”

蕭沉硯這才注意到這香囊的材質特別,絲柔滑膩如綢,卻又韌如鐵,入手後,還能感覺到一股玄妙之力,不似凡品。

他看了青嫵一眼,依言劃破指尖,血滴入香囊,瞬時消失,一種奇怪的聯係感湧現心間。

這香囊竟內有乾坤,隨他心念一動,香囊內的東西就被他取出,竟是一朵靈芝仙草。

一取出來,那股香味就彌漫出來,叫人心曠神怡。

“養神芝。”蕭沉硯脫口而出,他竟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仙草來,又是埋於靈魂中的記憶和本能。

青嫵不意外他能認出來,用稀鬆平常的口吻道:“前些天不是回了趟老家嘛,順道去十洲三島溜達了圈,順手揪了幾把草回來。”

“不是什麽值錢東西,不過不比今兒從你庫房裏選出來送禮的草藥差就對了。”

她語氣傲嬌,一副我沒有用你的東西去給養別的男人的豪橫。

蕭沉硯卻知道,她嘴裏說的不值錢的‘草’,就是凡人修士口中流傳久遠的‘不死仙草’。

養神芝隻有祖洲上才有,這朵應是從那朵母芝上摘下來的,隻要還有一口氣在,這朵養神芝都能給救回來。

凡人食之百病全消,修士食之修為大增,便是神族吃了也有滋補之用。

似這樣的養神芝,這香囊內還不止一朵,足足一大片,還摻雜著別的靈草。

除此之外,似還有好些靈液海泉。

不說這些救命的寶貝,便是她給的這個香囊,也不是尋常物。

須彌化芥子,可將萬物收於其中,應該是一樣法器。

蕭沉硯將養神芝放回芥子香囊內,抬眸看她:“你覺得我在吃醋?”

青嫵飛速瞥他一眼,“你沒吃?”

“吃了。”

阿嫵壞鬼噎了下,心道你人還怪坦白的嘛。

“所以王妃是在哄我?”

“不、是。”青嫵硬邦邦道:“嫌占地方,丟給你正好。”

蕭沉硯哦了聲,不拆穿她的嘴硬心軟,心下卻是歡喜的。

他將芥子香囊戴上,忽然伸手,將她拽進自己懷裏,青嫵猝不及防被他拉過去,跨坐在了他腿上,腰身被他緊緊摟住。

“哎喲。”她那直衝雲霄的飛天髻撞上車頂,卡得她隻能歪起脖子,滿頭朱釵掉下好幾根。

蕭沉硯歎氣,終是忍不住了,將她頭上的凶器全給拔了,她滿頭青絲垂泄,像是上好的絲綢。

“幹什麽?”

青嫵惱他,想要阻止,卻被他輕而易舉製住手腕。

她手腕纖細,他手掌卻大,輕而易舉就見她雙手手腕給握住了。

蕭沉硯又掏出帕子,將她那一臉濃妝擦去。

“蕭沉硯!”青嫵語氣不善,卻聽他道:“謝疏與我也是故友,我還不至於小氣到舍不得那點慰問禮。”

“那你吃什麽醋?”青嫵小聲嘀咕。

蕭沉硯盯著她的眼睛:“你喜歡他的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歡他的臉,又不是喜歡他這個人!”

“喜歡我這個人嗎?”

“喜……”青嫵突然咬緊牙關,死死瞪他,唇上一熱,男人的俊臉已欺近。

不給她後撤的機會,他另一隻手穿過她的發絲,壓著她的後腦勺,輕而易舉撬開她的唇齒,糾纏吮吸,吞咽她的氣息。

青嫵被他鉗製著,直到這一吻落畢,她咽了口唾沫,唇上又被他含住,她不甘心的反守為攻,在他唇上一咬。

蕭沉硯吃痛的皺了眉,青嫵睜開眼,正對上他的眼眸。

唇分,他揩了揩她濕潤的紅唇,啞聲問道:“消氣了?”

“我又沒生氣。”她撇嘴道:“是你小氣。”

“好,我小氣。”他認了。

青嫵又瞄他好幾眼,“不是因為我給謝疏送禮,那你為什麽憋一肚子殺氣?”

“總不能是在你二舅那邊受氣吧?”

青嫵頓了頓,眼神譴責:“不是吧!還真是他給你氣受?蕭沉硯,你對付我時的心狠手辣呢?”

蕭沉硯很想問自己何時對她心狠手辣過?

話到嘴邊,還是沒問,歎了口氣道:“你也太看得起謝閑了。”

且不說謝閑罵他那些話,根本傷不了他分毫,他蕭沉硯也不是個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人。

沉吟了下,他還是轉述了謝閑與他說的那些話。

青嫵聽後皺了下眉,“你父王母後出事那夜,你在現場嗎?”

“在。”蕭沉硯沉眸:“至少在我記憶裏,我是在的。”

他語氣沉了幾分,“鎮國侯府被汙叛國後,我父王也被汙蔑有謀逆之心,原東宮所有人,除我之外都被幽禁在舊邸。”

“那夜,我本是準備潛回舊邸去探望父王母後,結果……”

他去時,隻看到妖火憑空出現,火舌在眨眼間燒死了所有人,就眨眼間,所有人甚至連呼救都來不及,就成了焦屍。

蕭沉硯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東宮的,但在他記憶內,他並未見過謝閑。

“之前謝疏與我說了一件事。”

青嫵忽然道:“他說當年鎮國侯一家被派去北境駐軍前夜,你曾試圖殺了雲錚。”

蕭沉硯眸色微暗,身體也僵住了。

他自然記得‘這件事’。

這也是他和謝疏漸行漸遠的起源。

那時的他眼裏揉不進沙子,當謝疏當麵質問他是否對雲錚動了殺心時,他滿腔的憤怒,覺得謝疏莫名其妙,甚至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曾經的他,對謝疏的質問嗤之以鼻。

他相信自己的記憶。

而如今曆經種種後,蕭沉硯卻動搖了。

他不曾殺父殺母,也不曾對好兄弟雲錚心起過殺念。

可他卻無法再信誓旦旦的說,‘自己’從未做過這些事!

若巫族真的操控過他,若他的記憶有假……

若謝閑和謝疏看到的才是當年的真相……

青嫵忽然抱住他,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蕭沉硯。”

她聲音悶悶的,好像帶著潮氣,卻那麽堅定。

“我說過的,不要質疑你自己。”

“不管那些事是誰做的,是不是巫族操控了你,你的靈魂是幹幹淨淨的,你從未背叛傷害過你的親人朋友。”

“蕭沉硯,我從未懷疑過你。”

心裏彌生出的那絲裂縫,隨著她的聲音悄然合攏,像是無形的力量,在他心間縫補。

蕭沉硯閉上眼,緊摟住懷中人。

謝謝你的從未懷疑。

小豆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