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腐鯤腹中。

不知是物極必反還是否極泰來,亦或是觸底反彈,從到了域外後雲錚他們就一路黴出血,他和妙法進鯤腹都是視死如歸的心態。

結果進來後……

一路順溜絲滑的毫無阻礙!

唯有的威脅,就是腐鯤腹中的那些汙濁瘴氣,但有雲錚取黑水為符,那些汙濁之氣也不足為患。

進來前,太辰就用萬象森羅盤細細錨定過鴻蒙骨在腐鯤身上的大概位置,竟是在腐鯤的腦子裏。

那是根瑩白如玉的骨頭,瞧著像是脊骨中的一段,在這汙濁瘴氣密布的鯤腦中,那根骨頭散發著瑩瑩光輝,自有一股道韻流淌。

像是自成一方世界,有生機,有死氣,包容萬千。

妙法咽了口唾沫,看向雲錚。

“壞蛋錚,看、看你的了。”她小聲道。

雲錚頷首,煉化鴻蒙骨的方式,來之前太辰就已經告訴過他了。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大步上前。

以精血為引,入鴻蒙,煉骨!

在他的精血落在鴻蒙骨上的瞬間,雲錚臉色驟然一變,瞬間他暴露在外的皮膚就如充血了一般,額頭上青筋直冒,渾身骨頭咯咯作響。

一股恐怖的威壓以他所處之地為中心,朝四麵八方**去。

妙法被掀了個踉蹌,滾出了好幾圈,狼狽的爬起來,死死盯著雲錚,也不敢貿然上前打擾。

似是感覺到了鴻蒙骨這邊的異常,腐鯤也終於有了反應。

數不清的觸須像是顱內的血線,從四麵八方而來,朝雲錚襲去。

妙法趕緊衝上前,她腦袋一揚,頭上那朵花花飛了出去,倒懸在雲錚上方,逐漸變大,化為一個骨朵兒將雲錚包裹在其中。

麵對襲來的血線,妙法隻能孤軍奮戰。

她現在也顧不上惡心了,一口一口將襲過來的這些東西全部吞掉。

饒是如此,她身上還是挨了好幾下,疼的直哆嗦,很快就成了一頭血跡斑斑的小胖驢。

“壞蛋錚你一定要成功啊……”

“我會保護好你的,我可以的……”

妙法一直保護著後方的花苞,不知過去多久,她感覺到花苞內雲錚的氣息好像變了一些,料想到了關鍵時候。

她愈發不敢大意,就在這時,腐鯤的聲音在整個顱腔內響起,妙法隻覺腦瓜子都要裂開了,耳朵鼻子都被震得鮮血直流。

神魂也是一陣震動,她哇的噴出一口血。

那聲嘶吼,好像是腐鯤死前的哀鳴一般,那些蜂擁而來的血絲在哀鳴結束後,竟都化為了煙塵。

黑水驟然灌注了進來。

妙法大驚,這水怎麽進腐鯤的腦子裏了?

難道……這腐鯤死了?

是黴靈粉召來的那些大凶聯合弄死這個大家夥了嗎?

妙法不清楚外麵的情況,但眼下絕對是離開腐鯤身體的大好時機。

她忍住疲憊,吐出一個大泡泡,隔絕住黑水,就要帶著花苞離開。

突然,妙法僵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一道笑聲鑽入了她耳中,詭秘濕冷,像是有黏膩的蛇信掃過耳道。

“真有意思呢,你到底是驢還是花啊?”

妙法驚怒回頭,看到了出現在泡泡外的男人,對方眼生豎瞳,上身**,布滿巫文,耳掛兩條青蛇,那兩條青蛇吐著信子,直勾勾的盯著妙法。

妙法一刹想到了自己在神族秘典中看到了上古之神。

“奢比屍!”

上古時有大神喚奢比屍,耳掛青蛇,掌世間萬毒,司風霜雨雪。

“不對!你不是奢比屍!”

妙法瞳孔一縮,奢比屍乃是人麵獸身,可對麵這人,隻有著奢比屍的頭顱,他身體上的是實打實的巫族文字。

“你是巫族?!”

“在下巫即,小花驢你還不逃嗎?”巫即笑的很溫和,他像一個性子極好的鄰家兄長,半點看不出攻擊性。

逃?

妙法現在四蹄麻痹,她剛剛瞄了眼,就發現四個蹄蹄上結出詭異的白霜,那白霜像是某種腐蝕肉身的毒物,不知何時沾染到她身上的。

這毒物沾身卻毫無感覺,不知不覺中腐蝕著她的身體,她都不自覺,妙法感覺身體搖搖欲墜,已快支撐不住。

這個叫巫即的,就是個麵慈心苦的,說讓她逃?實際上壓根沒想過放她離開!

再說了!壞蛋錚還在後麵呢,她怎麽可能逃!

“你是衝他來的!”

“我才不逃!你想對他下手,先過我這關!”

巫即眼帶趣味:“是想用你的饕餮神通吞了我嗎?”

“很可惜,以你現在的情況,怕是辦不到哦。”

妙法心不斷下墜,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神通像是被封住了,是沾在她身上的那白霜之毒。

那玩意兒,不止是腐蝕肉身,竟還會封印神通!

“這白霜之毒,乃是我特意為饕餮所製,但這毒還不算完全,很可惜,當初那隻饕餮逃了。”

巫即笑吟吟說著,“聽說,後麵它運氣極好的逃到了三界中,又運氣不好的吃了你,反被你吸走了它的神通。”

妙法瞳孔一震。

當年吃掉她的那隻饕餮的確實力有缺,也正是因此,她才能破腹而出,轉死為生。

不曾想,那隻饕餮居然是從這個巫即手裏逃走的,且之所以實力受損,也是中了這白霜之毒?!

巫即的笑容很燦爛,他耳上的青蛇也興奮的吐著信子,眼睛直勾勾的鎖定妙法。

“我一直很遺憾,沒能將白霜之毒完善。”

“但你出現了,我想,我的遺憾能被補足了。”

“是你自己不逃的哦,可不能怪我哦,小花驢。”

花苞內。

雲錚渾身是血,而鴻蒙骨早已不見,細看的話,他的脊椎處不斷凹凸著,像是皮下的骨頭在不斷錯位。

煉化鴻蒙骨的過程,堪比碎骨碎身將神魂破裂萬萬次。

這般折磨,便是上神也未必受得住。

還有重重心劫魔障傾覆而來,雲錚好像又回到了戰死的那年,他死於戰場上,屍體和神魂被巫族帶走。

他在巫彭的手下被不斷分屍碎魂,又被一次次的拚湊縫補。

他幾乎要陷在那噩夢中無法自拔。

每每要淪陷之際,他耳畔都會響起兩個聲音。

——大哥。

——阿錚。

是嫵嫵在喚他。

是阿硯在喚他。

“我不逃——”

“我才不會逃——”

“你別想碰他!你不要碰他!!”

淒厲的喊聲將雲錚從夢魘中徹底拉回,他依舊睜不開眼,魂魄身體像是被禁錮住,他身體顫動著,想要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

妙法肯定出事了!

像是感應到他的執念,在斷筋挫骨般的劇痛中,雲錚的靈覺似衝破了什麽,他依舊動彈不得,卻能看到了。

可入眼的一幕,讓他目眥盡裂。

小胖驢的身體已被斬碎成幾段,血肉被腐蝕溶解。

小神女的殘魂倒在地上,半邊身體被白霜凍結,她的雙眼已成慘白之色,連瞳仁都看不見了。

魂體搖搖欲墜,卻還拚著最後的力氣,死死抱住男人的腿,不讓對方朝前靠近。

耳掛青蛇的男人低下頭,無奈般的唉了聲。

“本想拿你多試試毒的,誰知你現在的魂體肉身如此不經事。”

“既如此,你也沒用了,不要礙事好嗎?乖孩子。”

男人笑著,抬起腳。

踩碎妙法的神魂。

倒懸包裹著雲錚的花朵枯萎變小,凋零墜落在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