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密密的雪籽沙沙地下著，寒風沁骨，阮海洋裹緊大衣，快步往前走。
這會兒的士有點緊張，他站在街邊等待，伸手想戴上帽子，免得雨雪打濕頭發。
“阮先生。”
一把傘撐在他頭上，溫柔又熟悉的聲音，他的心輕輕一顫。
笑容掩飾不住，他回轉身，唐葉歪著頭，笑盈盈看著他。
“葉子！”他一把抱起她，開心得就地轉了個圈。
“驚喜不？”
“驚喜！”阮海洋抱緊她，抓著她凍得冰冷的雙手，放在嘴邊嗬氣。
“回家吧。”唐葉抿唇一笑。
“我現在又老又醜，還不名一文，唐小姐還願意收留？”
“怎麽辦呢，或許是前生相欠。”
不過是六點多，天已經全黑了，萬家燈火亮起，阮海洋坐在車裏，望著窗外，心裏感概萬千。
感恩上蒼，在他千錯萬錯之後，老天還給他留了一盞溫暖的家燈，一扇敞開的家門，興許家裏還有一鍋滾燙的湯。
“趁著民政局還沒放假，明天我們去把證辦了吧。”停車的時候，唐葉很平淡地說。
阮海洋趕忙點頭，他心裏也這麽想，但他不敢提。
兩人下了車，一前一後往樓道走。
“你回來就好了，年底我真的太忙了，你回來可以好好的回去照顧媽，我就不用操心了。”
“哎！”
阮海洋牽著她的手，由衷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唐葉呼了一口氣，笑了笑說：“都熬過來了。”
阮海洋握緊她的手，低沉說：“葉子，有時候我想著，如果這世上有一種溶液，能把汙濁了的人放在裏麵洗滌一番，出來的時候，又恍如初生般純潔，那我願意毫不猶豫地跳進去。”
唐葉盯著他看了一會，有點難過。
“別說了，”她輕聲。說實在的，她對於這件事還是介意的，心裏始終還是有疙瘩，“可能過段時間，就都忘記了。”
“嗯。”阮海洋點頭。
“不要再刻意地去提起這些事。”唐葉努力上揚唇角。
“好。”阮海洋答應。
出了電梯，唐葉按一下門鈴，門很快打開，阮婧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婧婧！”阮海洋丟下手裏的旅行包，朝女兒張開雙臂。
“爸爸——”阮婧撲入他懷裏，委屈地哭了。
“寶貝！”
“爸爸，以後不許你欺負我和媽媽——”阮婧大哭。
“嗯嗯，爸爸錯了，爸爸永遠不會再欺負你和媽媽！”
阮海洋眼睛紅了，他抱著女兒，輕拍她後背。
唐葉把行李包提進去，說道：“都去洗洗手，準備吃飯咯！”
“好咧！”阮海洋牽著女兒往洗漱間走。
廚房裏的雞湯散發出令人垂涎的香味，煲了一下午了，湯已十分濃鬱。
其他的炒菜她都切好了，隻要炒一下就行。她刷了鍋，準備點火時，阮海洋進來了。
“我來吧。”
唐葉讓開，她笑著說：“好，好久沒吃你炒的菜了。”
她把湯盛出去，準備了碗筷，還倒了兩杯紅酒，給阮婧拿了一瓶奶。
幾道家常菜很快上桌，阮海洋廚藝不錯，色香味俱全。阮婧深吸一下鼻子，“啊，好久沒吃爸爸炒的菜了！”
“下期咱們不住校了，爸爸天天給你做好吃的！”阮海洋解下圍裙，笑著說。
“哦耶！”阮婧開心拍手。
一家人坐下來，唐葉舉杯，笑盈盈說：“為我們一家團聚幹杯。”
阮海洋笑笑，和她碰杯，“為我們一家人永不分離幹杯。”
阮婧拿著她的牛奶，和爸爸媽媽碰杯，“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幹杯！”
一家人正吃飯，唐葉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她放下碗筷去接聽電話。
“姐……你快來救我……我的臉被邱東毀了……”
電話裏傳來唐曉淒厲的哭聲，唐葉嚇壞了，她一邊和她說話，一邊抓起大衣，往門口跑去。
“小姨怎麽了？”阮婧驚訝地跑過來。
阮海洋趕忙放下碗筷，把外套穿上，走到門口換鞋。
“婧婧，你在家一會，爸爸和媽媽去看看小姨，如果回來晚了，你自己先睡。”唐葉換上鞋，叮囑阮婧。
“我害怕，我要和你們一起。”阮婧小跑著去穿棉襖。
唐葉擔心阮婧看到不好的場景，會給她心裏留陰影，她讓阮海洋陪女兒在家，她一個人去妹妹那邊。
她急急忙忙趕到唐曉的住處，唐曉報警了，警車來了，急救車也來了。她臉上的傷已經讓醫生初步處理了，人也由護士扶著上了急救車。
“唐曉！”唐葉奔過去。
“姐——”唐曉推開護士，抱著唐葉大哭，“我完了，我被邱東毀了——”
“別怕別怕，咱們現在去醫院，傷口以後會恢複的！”
唐曉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臉上被邱東用刀片劃了三道口子，原因是邱東欠了高利貸，找她借錢，她不想理睬她，他便發瘋了，不僅對她拳打腳踢，還用刀片花了她的臉。
邱東被警察抓捕了，故意傷害罪法律肯定不會輕饒他，但是唐曉身體和心靈的創傷，卻對她造成了嚴重的打擊。
她一整晚都沒睡，一會疼得哭泣，一會又擔心自己被毀容，以後還怎麽見人。
“姐，我再也去不了直播間了，也組建不了旗袍協會了，誰願意看一個醜八怪走秀，嗚嗚……”
“不會的，傷疤可以修複，你別想太多，先好好休息。”唐葉一直摟著她安慰。
過年前一天，唐曉才出院回家，為了照顧她，唐葉讓她住自己家裏。
唐曉臉上拆線了，新愈合的傷口肯定有疤痕。她每天戴著口罩，情緒低落，連“水墨江南”的年終晚會都沒有去參加。
年三十的晚上，她一個人搬回公寓樓去了。
所有的人都在慶祝新年，隻有她鎖在房間裏，一個人默默垂淚。
她拿出手機，把列表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最後夏明點出來。
“夏明哥，我毀容了……”
消息發送過去了，夏明竟然沒有拉黑她！
“夏明哥，我被邱東那混蛋毀容了，嗚嗚……我成醜八怪了，我以後再也不能走秀，不能進直播間了……”
“什麽情況？”
夏明竟然回複了！
唐曉拍了幾張照片過去，發了很多“哭泣”的表情。
夏明此刻在另一座城市，落寞地站在陽台看煙花，那煙花的絢麗與繁華似乎都屬於別人的，與他毫無關係。
唐曉忽然發來消息，讓他吃了一驚，這麽多年，他雖然和唐家有恩怨，和唐葉有恩怨，對唐曉卻一直沒有帶進這些感情，他一直把她當成小妹一樣。
“你沒在你姐姐那裏？”他這麽問，心裏其實還是想間接打探一些關於唐葉的消息，哪怕他內心其實早已知道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