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天使之城
最終，淺淺還是勝利了。
當然，贏的並不容易，而且絕不是靠那坑爹的“一瞬千殺”，雖然我承認“在目標無法察覺的一瞬間，令敵人承受一千次以上的致命攻擊”這樣的說法很厲害，但淺淺揮舞著大砍刀在巨人腿肚子上乒乒乓乓砸了半天也沒給對方砍出一條缺口來，那丫頭擅長的攻擊方式花樣繁多，但絕對不包括扛著大片子刀跟人對砍，最後她手都快抽筋了，巨人也順利從時間靜止中解脫出來，淺淺創造性的“一瞬千殺”所取得的唯一戰果是給我們帶來很大歡樂。真正讓巨人承認失敗的是他從時間靜止狀態解脫出來之後，看到的身邊方圓二百米範圍內堆放著的好幾百噸幽能水晶——雖然他“不認識”幽能水晶，但那裏麵空前強大的能量反應還是他看得出來的。麵對一個自己怎麽也不可能打中，而對方卻每一瞬間都可能找到無數個攻擊手段的敵人，巨人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你贏了，”巨人看了站在遠處手裏舉著起爆器的淺淺一眼，後者一手拿著起爆器一手撐著斬艦刀，正在呼哧呼哧喘粗氣，巨人對此表示很莫名其妙，“但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麽？這些能量……嗯，能量我認識，但這種水晶從未見過。難道真的是當年主人用過的東西？”
“幽……幽能水晶，呼呼，”淺淺把氣喘勻，憤憤地收起她剛才扔了滿地的危險爆炸物。“你竟然連這個都不認識，要不是事出有因，你真該被扔進反應爐了。”
這時候淺淺已經解除了戰鬥狀態，性格因此也變了回來，在巨人承認失敗之後，她立刻飛到我們麵前，臉上帶著氣惱的神色。“雖然贏了但感覺非常不爽怎麽回事！”淺淺一頭撞在我肩膀上，咕咕噥噥地說道。“最後還是靠水晶才贏了，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呢。”
“你本來就挺厲害，隻是這次正好遇上個抗性高的對手。”我輕輕拍了拍淺淺的頭發，不過事實上安不安慰都一樣：這丫頭在我開口之前就已經笑逐顏開了，她的心情轉變速度跟她的能力一樣瞬息萬變，大部分時間我都反應不過來——當然剩下的時間我壓根就沒反應……
其實說起來，淺淺的時間力量並非適合正麵單挑的類型。盡管她的能力性質是毫無疑問的強，但時間力量更強大的體現在輔助、調控和宏觀現象這方麵。而要用在小範圍的攻擊上。她最常用的隻有幾個手段：加速演化，令敵人極速衰亡——對巨人無效，時間回溯，令敵人虛弱——對巨人還是無效，最後就是時間撕裂或切分效果，這算是最強悍而不可捉摸的招數，她可以令敵人同時處於不同的時間線中。從而令目標被悖論抹消或者在三維時空中崩解，這一攻擊技巧經她多次強化和不斷訓練。現在或許可以視作是一種法則攻擊，然而麵對巨人的時候這個技能仍然失去了作用：對方體內充盈的能量場產生了過於複雜的資訊環境。對淺淺而言，目標包含的信息量和能量強度越大，她的能力就越受限製，信息量導致她難以精確控製時間線操作中所要影響到的目標範疇，能量強度則意味著她要付出更多精神力才能穿透敵人的抗性，很不幸，那名巨人作為舊帝國製造的高級戰鬥單位，兩樣正好占全了。
就這樣，本身就不是適合單挑的戰力，又遇上正好克製自己的對手，淺淺最終沒能用時間力量傷害到巨人，最後取得勝利雖然也用了時間能力，但決定性的還是那好幾百噸爆炸物。對這個經常容易在奇怪角度糾結起來的丫頭而言，這就值得憋屈了，嗯，值得憋屈整整十二秒……這個傻樂天丫頭啊。
比較幸運的是，淺淺這次遇上的對手並非真正的敵人，否則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讓她跑出去跟人單挑的，畢竟時間之主的能力還是應該放在團隊輔助上，相信淺淺自己也是知道這點的——好吧，或許知道。天知道為什麽這次這丫頭會這麽興致勃勃地跑出去找人打架，一般她可不是喜歡打架的人。
“按照之前的說明，我將打開遺忘花園。”巨人說著，將權杖頓了一下，以自己為圓心，釋放出一陣銀白色的奧術衝擊波，吹散了四周的迷霧，也重新恢複了周圍的空間，我們麵前再次出現了那廣闊、平整、荒涼而單調的空中平原，以及巨大的金屬拱門，當然還有數百米外的特蕾西和查爾，在巨人打開異空間的時候他們兩個被排除在外了，看樣子對巨人而言，這裏的龍族壓根不算遺跡的守衛，盡管他也將後者稱為“士兵”。聽到這邊傳來的動靜，正在忙著低頭私語的查爾和特蕾西下意識地一抬頭，然後前者頓時大呼小叫起來：“啊！你們還活著？那我去把那些坑填上……”
我頓時腳下一個踉蹌，感覺很坑爹的事兒可能已然發生：“坑？啥坑？”
查爾完全沒看到一旁特蕾西拚命給他打眼色，反而還得意洋洋地一甩脖，用鼻尖給我們指點兩百米外的幾個超級大坑：一看上去就是用龍的爪子在短時間刨出來的：“我聽說過，母大陸的人死了之後要刨個坑埋起來，你們被守衛長拉走之後我就挖坑——不過現在得填上，挖坑不填是要遭……”
“不管你填不填坑，今天確實是要遭打的……”冰蒂斯活動活動手腕，指節間發出讓人渾身肌肉一哆嗦的“哢吧”聲，“老娘生平揍人無數，你還有三十秒跟老婆吻別一下。”
查爾終於反應過來，下巴哢噠一聲差點脫臼，在女流氓龐然壓下來的氣勢麵前一下子就抽筋了。然後唰地躲到特蕾西身後：“等……等等！我是開玩笑的！事實上是我們倆在外麵實在等得無聊了就打了幾個滾！你們有先祖之靈保佑怎麽可能出事呢，是吧？先祖之靈你得保佑我啊！”
說著查爾已經完全沒有節操地轟隆隆跑到琳麵前，虔誠的就差涕淚俱下了：“先祖之靈見證，我剛才隻是無聊才弄出了那些坑是吧？”
查爾話音剛落，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憑空出現了一道刺眼的雷電，異常精確地劈在查爾腦門上，在岩漿裏都能遊泳的銀龍登時就被劈飛出去好幾米。渾身黑了大半，躺在那抽抽起來。
琳趕緊小跑兩步來到查爾的“遺體”前，低頭道歉：“抱歉哦，但我不是故意的——你當著我的麵說謊是會被雷劈的，本來你應該五雷轟頂，可是我覺得那樣太可憐了才主動出手……”
“感謝先祖之靈給我減了四道……”查爾嘴裏噴出一股黑煙，渾身抽搐著說道。
琳不好意思地對著手指：“沒。因為長痛不如短痛，所以我隻是把五道雷綁一塊了。”
查爾再次噴出一股黑煙。徹底不動彈了。冰蒂斯拍著巴掌哈哈大笑：“誒呀這姑娘太可樂了！莫妮娜你拉回去好好****。說不定長大能接老娘的衣缽啊！”
就出來這一小會功夫，這幫沒譜的家夥就能折騰出這麽多幺蛾子，我頓時哭笑不得地聳聳肩，但是自己剛想去把執著地準備上前補刀的冰蒂斯拽回來，周圍的景色就瞬間發生了變化！
這次，並非眾人被送到了異空間，四周的荒涼平原也沒有消失。而是原本空無一物的大地上卻突然浮現出了無數朦朧的光霧。原本就刻畫在大地上閃爍著微光的、貫穿了整個浮空大陸的魔法陣不知何時已經啟動，那些玄奧的線條中正在湧動著強大的能量和比之前強烈數倍的光芒。這些光芒達到一定程度之後便化為了星星點點的粒子，輕飄飄地飛散到空氣中。融入半空那些正在從朦朧狀態飛快實體化的光霧。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低沉、緩慢的韻律，仿佛極為遙遠的海洋從地平線外送來海浪的轟鳴，又仿佛千百萬人在某個角落低聲吟唱，這種聲響一開始幾乎無法從風聲中分辨出來，但現在愈發清晰。神秘而悠遠的低沉韻律直入人的心靈，盡管它聽上去根本不是人類能辨知的任何一種音樂，但卻給人一種聖歌般高潔、莊嚴的樂曲感。陡然間，我想起了自己平日裏偶然一覺醒來，會看到阿賴耶站在窗前靜靜看著夜色，那時候天使妹妹身上的聖潔力量便會給我這樣的感覺——是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在過去的四年間，自己不止一次被這樣靜謐如童話的場景所陶醉：一覺醒來看到房間被微微的白光充盈，順著白光尋找，會看到在寧靜的夜色下，聖潔的天使靜靜站立在窗前，在寒冷孤寂的夜空下仿佛守望著遙遠的故人，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為什麽阿賴耶有時會流露出那樣的氣息，甚至天使妹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偶爾跑到窗戶前發呆，現在，我好像找到些答案。
是靈魂中殘餘的一點記憶一直沒有放棄，在尋找昔日的家園。
遺忘花園的大門正在打開。
我一直在想，遺忘花園究竟位於一個什麽樣的空間或者說狀態，我們能看到的隻有一個巨大的拱門，平原上根本看不到遺忘花園的影子，所以我猜測或許它在異空間，而拱門是個傳送裝置——之前巨人的出現方式似乎也在證明這點。然而現在我明白了，遺忘花園並不在別的任何地方，它就在我們身邊，從始至終，就一直存在於這片空中平原上。
空氣中的光霧在飛快地實體化，很快便呈現出大片宏偉壯麗的建築物的幻影，現在還看不清它們的模樣，但已經能切實地感受到那種廣大，莊嚴，以及讓人窒息的氣勢，整個遺忘花園從虛到實的過程好像一個夢境正在逐漸浮上現實世界的水麵，我們帶著驚奇的神色環視著四周，看著一座聖潔而神秘的城市逐漸取代平原上光禿禿的碎石和小丘，莫妮娜突然驚呼了一聲：“是神界的結構！概念層！”
“你忘了麽？”莫妮娜看我一時有點發楞。立刻解釋道，“你忘了神界的世界結構是分層的？每一處空間都同時相當於許多層世界，不同的概念層被疊加在一起，因‘世界觀’各不相同而交錯存在，除了父神自己之外，沒人知道神界最底層是什麽樣子。這裏也是一樣的結構，一直以來周圍這些建築都被保護在同樣空間坐標下的另外一個概念層裏，不是隱形。也不是平行空間，而是獨立於世界觀之外，怪不得連冰蒂斯大人都沒發現遺忘花園藏在哪。你們原來也是有這種技術的？”
“或許這技術就是從神界得到的，隻是已經沒人知道了。”我隨口答道。
遺忘花園通過將自己和現實世界的“世界觀”分離開以保護自身，因此它長期處於一種無法被任何現實世界的事物影響的狀態，這裏的一切都沒有演化過，如同一幅快照般保存在世界的底層：想到這裏。我就禁不住一陣激動，感覺自己即將接觸到一個從未有過的秘密。
最終。遺忘花園的實體化接近了尾聲。四周的建築群落完全呈現在眾人眼前，當看到這座神秘而古老的帝國城市之後，我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座潔白而輝煌的城市——盡管它的名字叫做花園。在這裏，一塵不染的白色是一切的主色調，所有的建築都有著流線型的輪廓和優雅如輕雲的風格，並且力求簡潔，隻有在建築物邊緣能看到的金色紋路以及鑲嵌在建築外牆上的藍色水晶可以算作裝飾。除此之外，所有的色彩就是一片潔白。我們眼前的巨大拱門並非是一道“門”。事實上，它應該是某個大型設施的中繼節點。拱門所處的位置是一處半徑數百米的圓形小廣場，廣場上鋪著潔白的水晶石磚，上麵閃爍著散發出柔光的符文線條，小廣場對稱延伸出四條寬闊的筆直大道，道路延伸到遠處，可以看到另外四個和這裏一模一樣的廣場，廣場上也有著和我們眼前一樣的金屬拱門，這樣的建築組合一個個延伸出去，僅僅視線中能看到的，就已經出現了十餘組相同的建築。因此我才猜測這道金屬拱門是某個大型設施的中繼節點。而在這些對稱分布的廣場之間，能看到許多高挑?的百米塔台，它們看上去仿佛整齊排列的巨型路燈，下部分是有著流線型收束線條的單一立柱，上部分則是探出立柱的橢圓形平台，平台前端有一個半月形的缺口，缺口中懸浮著散發出微光的藍色水晶。而在遠處，可以看到許多高聳入雲的巨塔，城堡，漂浮於半空的露台，還有壓根叫不出名字，隻能用“壯麗”和“優雅”這樣單薄的詞匯來修飾的巨大建築。每一座建築都以賞心悅目的拋物線或向內凹陷的弧線為輪廓，並且竭力探向天空，這些建築物的剪影看上去讓人忍不住聯想起同樣微微帶著弧度的天使羽毛，同樣的潔白，同樣的神秘。所有這些巨大的建築都和我以往見到的帝國設施大不相同，盡管能在它們表麵看到同樣的藍色水晶十字徽記，其大小和規模也與帝國科技側的鋼鐵要塞相近，可是這種潔白而輕盈的質感……真的難以想象，這是鐵血而強權的希靈帝國建造的東西。
然而當看到身旁的阿賴耶忍不住飄到半空，飛向距她最近的一座塔台時，我突然明白了：帝國能製造出這樣優雅而強大的天使，為什麽就不能建造一樣符合她們身姿的天使之城？
一直以來自己看到的，隻有冰冷筆直的鋼鐵線條的帝國其實並不完整，當那些銳利而堅固的鋼鐵要塞和這輕盈神秘的天使之城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才是真正意義上，將神秘和科技兩種力量全部發展至頂峰，並開始洞悉虛空真理的希靈帝國的完整性態。
“君主哥哥！這裏！”不遠處傳來了阿賴耶的聲音，我們循聲望去，看到天使妹妹正從最近的一座塔台上緣探出頭來，她從剛才開始就開心地在周圍那些高挑優雅的塔台之間飛來飛去，現在終於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天使妹妹臉上帶著微微的紅暈，背後的羽翼收束起來，一邊探出身子一邊對我們用力揮手，“我喜歡這個地方！我喜歡這個地方！”
“有神界的感覺哦，”冰蒂斯臉上也終於不見了那種嘻嘻哈哈的神色，她細細觀察著周圍的建築群，一邊感歎起來，“雖然風格不太一樣，但這種白色調和線條方式很像那些光明係的建築。”
天使妹妹在塔台之間到處飛躍了幾次，最後終於又落在我們身旁，一副高興至極的模樣，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翅膀才讓這丫頭安靜下來。隨後姐姐轉過頭去，視線落在眾人來時的方向。
那名守衛巨人仍然站在入口，緊握著自己的閃電權杖，視線落在我們身上。
“進去吧，你們可以隨意走動，但願你們能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巨人轟隆隆地說道。
姐姐看著對方：“就這麽放行了麽？你還是沒確認我們的身份，難道你不擔心‘陌生人’會破壞這裏的東西？”
“使命如此，”巨人搖搖頭，“如主人們永不歸來，空留下這些墓碑也無價值，如主人有朝一日可以歸來，那我們就重建一座城市。沒有意義的憑吊物如果閑置下去就是一種浪費，我們拒絕這種浪費，我留在這裏也僅僅因為主人的命令，而不是為了讓這些已經無法產生價值的建築物能長存下去。”
真是熟悉的價值觀……
“那你呢？”姐姐隨口問道。
巨人看了我們一眼，語氣淡然：
“我留下，繼續等主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