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集結之廳
巨人靜靜地站在巨大的拱門下，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這並非一道大門，而是某個中繼節點，巨人真正在守衛的並不是一個入口，而是一套可以將遺忘花園重新切換到現實世界的中繼裝置，他麵向我們的方向，將手中的權杖插在拱門旁的一個凹槽裏，淡然說道：“我要繼續等待主人歸來。”
“如果等不到呢？”林雪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盡管理論上講，我們就是他在等待的“主人”，但事實上巨人的話有另外一層意義：他在等待的並非尋常的希靈使徒，而可能是當年將第十五天區分裂開的那位皇帝，也有可能是已經崩潰解體的舊帝國，不管是哪一個，都是已經注定無法等到的存在。而且即使我們可以算作他在等的人也沒有意義，按照巨人的說法，某種東西“割裂”了一切，他根本無法識別當年被分裂出去的十五天區科技側使徒，甚至可以這麽說，除了這個偏遠世界內既有的東西，在外麵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無法識別、不可信任的，這一屏障堅固無比，而且巨人自己看上去也沒有將其消弭的打算。看著靜靜站在遠處的金屬巨像，我突然覺得他在等待的事物恐怕永遠都不會來了——這是一次永不結束的任務。
“那就繼續等下去，直到一切灰飛煙滅，”巨人垂下頭顱，身上的光芒開始漸漸暗淡，似乎要重新進入休眠，“使命如此。”
“等等！”在準備轉身的前一刻，珊多拉突然發現了什麽，指著巨人腳下，“那是什麽？”
我不明所以，因為巨人腳下什麽也沒有，但珊多拉肯定是看到了讓她在意的東西，她領著眾人再次跑到巨人腳下，對方原本已經快要待機。這時候又轟隆隆地啟動了：“還有什麽問題？”
“這是什麽。你記得麽？”珊多拉指著巨人小腿下半截的某個位置大聲問道，盡管那裏距離巨人的腳踝也高不了多少，但考慮到後者本身就是個十幾米高的龐然大物，那裏也離地至少一米多了，我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原來在珊多拉手指的地方有一條顏色不怎麽顯眼的凹痕，凹痕周圍還有些小小的刻槽，我嗨了一聲，不以為意：“一條傷痕罷了。還以為是什麽呢。”
“不僅僅是一條傷痕，你沒發現這個高度十分眼熟麽？”珊多拉的眼睛閃過一絲古怪的神采，語氣微妙起來，然後對潘多拉招招手，“……你過來，站在這兒。”
潘多拉表情木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靠了過來，珊多拉摁著小丫頭的腦袋往巨人腳踝上一貼。於是那道凹痕就和某個矮冬瓜的腦袋頂精確平齊了。見狀。周圍瞬間特別安靜。
我：“……正好一米二高呢。”
潘多拉頓時一個頭槌撞過來，然後咚咚咚地撞個不停，直到我摁住她的小腦袋為止。
“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珊多拉的嘴角微微**兩下，看著仍然在默不作聲，但腮幫子已經微微鼓起的潘多拉，“旁邊還有行字，是希靈文：不準抹掉。這是命令。”
我嘿嘿兩聲，捏捏潘多拉的腮幫子，沒下文了。而巨人則困惑地看著腳下一群“小人兒”：“你們在幹什麽？真是無法理解的行為。”
“你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留下的？”姐姐指著巨人腳踝上方的橫線，語氣古怪地問道。
金屬巨像低著頭，鎧甲發出了金屬摩擦的聲響，他困惑地看著腿上痕跡，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是自動修複出了問題。核心拒絕修複這條傷痕，這應該也是當年主人的命令之一。這很重要？”
“是的，很重要，”姐姐微笑起來，“意義重大。你再等待一下，我們一定要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不管是什麽東西在分裂著十五天區，我的弟弟肯定會搞定它的。”
說完這些，姐姐拽起了在一旁沉默不語而且正處於低氣壓狀態的潘多拉，和巨人暫時告別。哦，還有和查爾夫婦告別——他們兩個是不能一同進入遺忘花園的。
潘多拉和維斯卡遭受了尊嚴上的致命一擊，現在心情嚴重欠佳，如果不是腦袋裏還有最後一根弦沒崩掉，我想這倆矮冬瓜剛才一定很想把那個巨人摁地上叮叮當當一頓：盡管後者的身高其實已經超過了這倆一米二的仇恨範圍。而我們則很快就在這恢弘壯麗的潔白城市裏轉暈了頭，在沒有任何指示的情況下，周圍百分之六七十在建築在我看來都是壓根無法理解的，連它們建造起來的目的和作用都不知道，又應該從何開始探索呢？
這時候我真希望剛才那個巨人能給眾人提供一份導航圖啊，順便把城裏的總開關打開一下——當然，這些都隻能是妄想了。
當日天空之塔雖然對眾人也是一樣的難以捉摸，但至少天空之塔裏還有一套正在運轉的傳送機構和防禦係統，通過傳送機構，阿賴耶還能破解掉那座塔的外層數據庫，但這座巨大的城市中卻沒有任何正在運轉的東西，除了城市地表那些提供能量的符文陣列還在散發出微光之外，這裏的一切都靜止著，而且沒有一絲聲音，也看不到任何可以當做路標的東西。走在這些巨大而華麗的建築群中，耳中傳來的隻有空洞的風聲和身旁一群腳步聲，很快就讓淺淺抱怨起來：“咱們到底要去哪啊？”
“看不出哪座建築才是核心設施呢，”珊多拉之前已經釋放了探針，我們現在是在探針傳回來的全息地圖引導下前進，但漂浮在眾人前方不遠處的全息圖像上被標記為疑似關鍵點的建築物多達二十多個，而且分布在整個城市的各個角落，“較為大型的建築有可能，位於能量陣列焦點的建築也有可能，還有被大量附屬建築簇擁的主體建築也有可能。關鍵問題是咱們不知道這座城市是按照什麽方式規劃的，也不知道這些建築物的驅動原理，再加上所有東西都在休眠狀態，要找到類似數據庫或者控製大樓的地方，隻能一個個排查。”
就好像把一個艾澤拉斯人突然扔到普羅托斯行政星上讓他去找當地警察署。即使看著地圖也不可能找到目標吧——而且普羅托斯人好像還沒警察。
阿賴耶飛在眾人前麵。離地百米之高，時而盤旋一會，時而突然衝向某個稀奇古怪的建築物，她非常非常喜歡這個地方，但除了這種“喜歡”之外，她對這裏一無所知，所謂的喜歡也僅僅是因為這座城市的模樣很符合她的審美觀而已，這讓我不禁懷疑，這座“遺忘花園”或許在很久以前就是阿賴耶生活過的地方——那一定是舊帝國年代的事。然而現在這裏的一切都從所有人的記憶和認知中被抹掉了。我開始還充滿期待地詢問天使妹妹，是否從周圍的建築中找到某種“熟悉感”或者“親切感”，書裏不都是這麽寫的麽，失去記憶的少女看到一樣東西突然產生了莫名其妙的親切感，然後就此打開記憶恢複的閘門，看到阿賴耶興衝衝地撲向那些塔台的時候我也是這麽希望的。但是很可惜，資訊的完全隔離比預想的還要嚴重，除了感覺這座城市的模樣很讓自己舒服之外。天使妹妹對這裏沒有絲毫感覺。
“還以為這家夥至少要有點反應呢。”林雪突然嘀咕了一句。她的視線落在眾人身後的半空，那裏飄著一個呆板的思念體天使，天使腰間係著一條粗粗的繩子，繩子另一頭還攥在小泡泡手裏，整個組合看上去就好像小孩子拖著一個氫氣球，雖然這個氣球個頭挺大。
“小泡泡乖，給我拽會行不？”淺淺突然眼睛一亮，跟小泡泡伸手討要那根繩子。小泡泡頓時嘰裏咕嚕起來，跟自己討論了一會之後把繩子塞進淺淺手裏，然後去舉著胳膊拽了拽飄在半空的思念體天使的翅膀，依依呀呀交代起來。沒人能聽懂小泡泡說的是什麽，但那半空中飄飄****的白色身影竟然微微點了點頭。“她們能交流？！”我大吃一驚，指著小泡泡問道。
林雪聳聳肩：“天知道，兩個最不能交流的家夥湊到一塊之後反而能互相交流了。這個設定不是也挺帶感的麽。”
淺淺拽著那個風箏型思念體天使，一邊在周圍走來走去一邊扒拉人家的身子，不斷讓後者麵向周圍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建築物，嘴裏還一直念念叨叨的，看這丫頭古怪的行為看了半天，我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該不會以為她能當雷達用吧？”
淺淺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畢竟都是這個世界內的嘛，我覺得她應該認識這裏的東西！”
淺淺是這麽認為的，然而一般情況下她堅定認為的東西都跟現實世界存在一定程度的偏差——除了自己男朋友很厲害這點之外——事實上那隻思念體天使隻是被淺淺拽著飄來飄去而已，壓根就是個標準的氣球，對方現在偶爾會回應我或者小泡泡的話，是因為我能給她充電，而小泡泡幾乎一整天都會和她黏在一起，除了我們父女倆之外，現在還沒人能和這隻發光生物交流。
我上前從淺淺手裏拿過繩子：“讓我試試吧。”
思念體天使默不作聲地轉動了身體，看樣子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淺淺頓時驚喜地叫起來：“哇！阿俊真厲害！”然後不遠處的林雪就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厲害到哪了？論這個妹子殺手是怎麽把一泛光燈也泡到手的麽？”
我沒搭理這個酸溜溜的先知大小姐，而是在思念體天使麵前揮揮手，用盡量清楚緩慢的語氣說道：“這座城市，你知道是哪麽？或者說你有印象麽？”
對方靜默地飄在半空，良久之後才突然抖了一下翅膀，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我大喜，剛才剛進入遺跡的時候其實已經問過她一次了，但當時這個思念體還沒任何回應，沒想到這時候同樣的問題卻得到了回答，雖然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我還是高興地拍拍對方翅膀尖以示表揚：“那你知道這裏有什麽重要建築之類的麽？能帶我們過去麽？”
對方沒動靜了。
“這怎麽回事？”林雪好奇地捅了捅思念體天使的翅膀，“接觸不良？”
“她的神智不完整，”珊多拉試著分析，“所以隻有在外界信息刺激充分的時候才能回答問題。剛才剛剛進入遺跡的時候這個天使連阿俊的第一個問題都沒能答上來，現在卻有了回音。說不定是因為咱們正好來到了一個足夠引起她回憶的地方。這附近應該就有和這個思念體天使有關的場所。在附近最大的建築物是這個——”珊多拉說著，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圓形設施：“看上去好像是聚會廳一樣的地方，很低矮，但占地麵積很大，而且正好在城市能量法陣的中繼節點上。”
淺淺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腦門：“哦，這樣說我一開始的方法是對的哦，阿俊阿俊，這個天使真的可以當探測器用哦！”
“想法沒錯。用法錯了……”我一聲歎息，看到淺淺再次拽著思念體天使腰間的繩子在周圍晃來晃去，還一邊扒拉著人家的翅膀試圖將其當做天線，隻感到無可奈何。
眾人按照珊多拉推斷出的路線，先是在周圍幾個疑似功能建築的塔台下繞了一圈，確認思念體天使沒有反應之後才集體向遠處的大型“集會場”前進。在這個過程中我始終留意著思念體天使的舉動，隻要她有一點活躍起來的跡象就說明我們走對方向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或許對方真的有動靜。距離那個疑似集會場的大型建築越近。這隻天使的翅膀好像愈發明亮了一點。不過直到我們來到目的地，對方也沒有更活躍的舉動。
算上之前已經排查過的兩個建築物，眼前這座占地麵積頗大的弧頂建築已經是第三個可能有考察價值的設施，它位於遺忘花園（其實我更想叫這裏天使之城來著）靠近中央地區的一個小高地上，前麵有一處寬闊到可以讓猛獁象肆意狂奔的半圓形廣場，其主體是一個十餘米高，有著多重弧線拱頂的大型建築，從上空看下去就好像許多個圓餅幹摞在一起。這座建築物的半徑可能在兩百米左右。因此雖然和四周那些高挑的塔台之類比起來要顯得低矮很多，但占地麵積更加廣大。
和周圍其他的建築物一樣，這個被珊多拉猜做“集會場”的設施也有著潔白的主色調，在多重弧線拱頂的邊緣有一圈金色的花紋，其弧線形的外牆一圈都微微向內凹陷，這種處處都要具備弧線的建築方式在這裏隨處可見。建築物外牆上鑲嵌著閃爍微光的藍色晶石，但看上去都沒有激活。我們沿著它的外牆走了半圈，才終於找到一個疑似入口的地方。
弧線形的牆麵上突兀地鑲嵌著一個金黃色的金屬圓環，圓環有三分之一埋在地下，金屬環整體的半徑大約五六米，圓環內部是一整塊天藍色的水晶，盡管從這些外形上看不出任何跟“門”有關的特征，但要說這建築物一圈光滑平整的牆體上唯一能讓人跟入口聯係起來的東西，也隻有這塊被金屬環固定在牆麵上的巨大水晶了。而且在我們靠近這裏之後，那個思念體天使也立刻揚起了翅膀，這麽明顯的活躍現象讓我們更加堅信自己終於找到個有價值的東西。
“君主哥哥，看到個指示牌！”阿賴耶在附近飛來飛去地找了半天，突然高興地叫起來：我們一路過來始終沒看到路標之類的東西，想來是因為城市設施休眠，導致依靠投影設備支持起來的路標都熄滅了，而現在阿賴耶在附近找到一塊沒有用到投影技術的標識牌，上麵用魔文字寫著些東西，阿賴耶給大家翻譯起來，“集結之廳——第二區。第二區？！”
阿賴耶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用力拽了拽我的胳膊：“君主哥哥，母星上也有個集結之廳！”
“母星？”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天使妹妹指的應該是位於影子空間的母星蓋亞，“那上麵的集結之廳？”
“嗯，也叫集結之廳，但那個集結之廳是第一區。我還一直奇怪，為什麽母星上隻有一個叫第一區的集結之廳，卻找不到第二區，原來它在這裏。”
“又是分裂現象麽，”姐姐捂著額頭歎了口氣，“母星上的集結之廳是幹什麽的？說不定這裏這個的作用也差不多。”
阿賴耶想了想，表情飛快變化起來——我竟然看到這個總是呆呼呼的家夥表情飛快變化起來！
“那是……”天使妹妹突然看向潘多拉，“那是潘多拉重裝軍團三百名高級指揮官當初休眠的地方！君主哥哥把指揮官們喚醒的時候，那三百人就是在集結之廳裏醒來的！”
周圍一瞬間安靜了。
“也就是說……如果一切正常發展的話，”冰蒂斯嘴角一抽，伸手指著不遠處的集結之廳大門（疑似），“把這玩意兒打開，裏麵就會衝出來三百個斯巴達？”
“而且絕對不認識咱們。”姐姐提醒了一句。
“並且樂觀估計會跟咱們往死裏打，”莉莉娜舉起手以彰顯自己的存在感，“腦漿子不出來誓不罷休那種。”
我無奈地攤開手：“那到底是開，還是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