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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向往,永遠屬於刻意追求的人。

把光明引入家鄉,這是地處鄂西北的保康山裏人多年來夢寐以求的願望。如今,他們用自己的智慧和雙手,把它變成了現實——保康,人旺山興,今非昔比了。

屈指算來,全縣已建成小水電站八十二座,總裝機容量達一萬八千六百千瓦,常年小水電發電量達到三千六百萬度。縣裏以國家電網為依托,把六十七座一百千瓦以上的水電站聯為一體,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鳥形電網。這隻夢中的“鳥”,在保康明麗的天空高高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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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曆史上,保康卻空有一個吉祥的名字。其貧困以“寧在漢口拾破爛,不到保康當知縣”世代相傳,“保民康樂”隻不過是人們的一種願望罷了。

進入社會主義時期,這裏的情況大有改進。但是,緩慢的山區發展和單一的種植業經濟,仍然無法驅散籠罩在純樸山民和秀麗山水間的貧困陰影。到了1982年,全縣農村人均純收入才九十五元,縣級財政收入僅為四百七十萬元,百分之八十的農戶“油脂當燈夜夜燒,婦女舂米累斷腰”。

依然是山裏人,依然是大山區,卻因改革春風的吹拂,保康的山水煥發出了勃勃生機。他們依據山水資源優勢,製定了“以小水電為主的能源結構(水龍),以磷化工為主的工業結構(石龍),以多種經營為主的農業結構(木龍)”的經濟發展戰略,用大智大勇,在山川溝壑攔一穀碧水,燃一片明珠,把“溪河溢彩照萬家,飛流吐珠繡山鄉”的美麗圖景描繪在了荊山南北。

讓人想不到的是,曾經倍受缺電之苦的保康人,迎來自己前所未有的光明事業,卻是在隻有十八噸炸藥、五萬元鋪底資金的基礎上起步的。基礎窮,但保康人艱苦創業的精神不窮,戰天鬥地的幹勁不窮。

在距縣城一百一十公裏的粉青河北岸,有座裝機五千五百千瓦、年發電量一千五百多萬度的馬橋二級電站。那是1977年9月,由縣委書記劉代啟親任指揮長,帶領八名縣委成員、四十名區局級幹部,與來自全縣十一個區的兩萬多群眾打成一片,風餐露宿,夜以繼日,靠勞動積累彌補資金與物資不足建成的。會戰群眾勞其筋骨,一個標工僅要縣裏零點三元生活補助。勤儉創業,甘於奉獻的精神感動了省、市領導。於是,一筆筆扶持貸款,一批批技術人員,從省城、從市區紛紛進山,上級的扶持與幫助,更加激發了山裏人辦電的鬥誌……僅用兩年零一個月時間,馬橋二級電站便實現了竣工發電,使全縣小水電供電量一躍為過去的三倍半。

馬橋二級電站的落成,不僅大大促進了保康縣的經濟建設,而且使群眾從中取得了“山區沒有電,麵貌難改變,保康要脫貧,電力須先行”的共識。縣委充分利用群眾的積極性,進一步確立了“全麵規劃,擇優開發,先易後難,多層辦電”的指導思想,製定了“生產、生活用電兩手抓,資金上、下、內、外多家籌”的具體措施。

1983年,他們在南河支流上修建羅家坪電站,這個站裝機一千八百九十千瓦,隧道占明渠的一半多。但堅強的水電隊伍,硬是鑿通了總長三千六百多米的二十一個隧洞,寫下了保康辦電史上的光輝篇章。

緊接著,縣裏又把水電隊伍拉向深急灘,打響了修建馬橋三級電站的戰鬥。深急灘,從名字就可以知其險要。它位於粉青河上段,夾岸高峰對峙,進穀僅有一條羊腸小道,車輛進不去,技術人員就用木船裝上儀器、炊具進穀,水電大軍則在半岩上修建公路,架設施工輸電線、通訊線,僅僅三個月,就使施工重點轉入了主體工程建設。在工地,我曾采訪過縣水電局工程師饒振勃。由於長期以來野外測量工作,他又黑又瘦,使本來不高的身材顯得更加矮小,但在山裏人的心目中,他的形象是高大的。為了保康的水電事業,他的足跡遍布了全縣山水,他的汗珠灑落在所有電建工地。他是北京人,進山二十多年了,卻隻回過一次北京。他說:“我的根紮在了保康,我已是山裏人了!”

循序漸進,長藤結瓜。之後,馬橋一級、琵琶千、竹林口、深溪河、孫家灣、金竹荒等一批骨幹電站先後落成發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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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雁領得好,群雁飛得高。

在縣辦的同時,區、鄉、村、戶根據各自的力量和資源條件,也積極興辦小水電。幾年間,全縣區、鄉總裝機達三千三百千瓦,村級裝機二千一百八十千瓦,還有八戶農民辦起了八座家庭微型電站。

看一下洞河鄉堯治河村吧。這裏海拔一千六百多米,離縣城一百二十公裏。山深林密,不通公路。一百二十九戶人家分散在方圓四十多裏的溝嶺崗坡間。這個村的黨支部有眼光,他們利用村裏的兩條小河落差大的水能優勢搞水電。由村黨支部書記樊立富帶頭,全村籌集了五萬多元資金,買了發電設備和輸電器材,車子上不了山,村裏的壯勞力便下山搬,四十裏的山路,他們往返一趟、兩趟……硬是靠肩挑背馱,運回了那些寶貝疙瘩。從1982年秋開始,苦幹兩個冬春,總裝機一百六十千瓦的兩座小型水電站竣工了,使全村129戶人家都用上了電。每當入夜,盞盞電燈點綴溝嶺崗坡。農民利用電力開發山上的林特資源,走上了自主脫貧致富之路。

黃灣村群眾在共產黨員陳世財的家庭電站建成發電的日子裏,送給他一副對聯:“憶往昔油燈照明人人愁,看今朝電燈輝煌個個喜。”橫批是:“生活幸福!”

海拔在千米之上的黃灣村,經常是雲遮霧繞,從巍峨的群峰中流出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河。陳世財退伍回到家鄉,憑著在部隊的見識,拿出全部積蓄,做好了興建小水電站的一係列準備。1983年一開春,他與妻子就在尚未消融的積雪裏搬石頭、挖泥沙。群眾看見他們夫妻倆辦電著了迷,紛紛前來參戰。築了攔河壩,又修水引渠,再蓋小機房,整整花了一年工夫。接著又用一個月時間栽電杆、架電線……1984年2月1日晚,雲霧山中的十二戶人家瞬間一片通明。在這曾經隻有鬆濤澗水遙相呼應的深山峽穀裏,如今卻是白天機器轟鳴,夜晚燈火輝煌,那發自肺腑的歡聲笑語,會同發電機的高歌,琅琅回**在藍天晴空下,青山綠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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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康,辦電是一種“現象”。這裏的群眾、幹部、部門、磷(礦)化(工)企業、發電企業以及鄉村企業,或千節萬省,或無償扶助,或多方調劑,或常年積累,或以電養電……大幫助、小湊合、滾雪球、掏家底,其踴躍集資辦電的精神風貌,被省委領導同誌讚許為“九牛爬坡,個個使勁”!

有人曾斷言:“保康農戶分散,辦得起電,架不起線;架得起線,勝不起電。”針對這一實際問題,保康縣委、縣政府研究出台了可行性措施——區、鄉、村每架設一公裏十千伏輸電線路,縣裏補貼兩千元資金,對架設低壓線路也給予適當扶持,有力推動了鄉村電網建設。1983年以來,保康縣累計投入輸電線路建設資金四千一百多萬元,平均每年新架輸電線路八百多公裏,新添用電農戶七千八百戶。截至1990年上半年,全縣三百二十二個村,五萬四千七百戶用上了電,實現了全縣村村通電,用電農戶達到百分之九十二。

在小水電開發中,保康縣不是孤立地去建設電氣化,而是統籌兼顧,把地方經濟、人民生活同其緊密結合,充分發揮“水龍”開路作用,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1982年,保康隻有全民所有製企業三十六家,全部工業產值不足一千七百萬元。而有了小水電,短短七八年間,就初步形成了以能源、礦山、化工、機械、建材、森工為主的縣級工業體係,工業企業發展到一百五十四家,預計1990年工業產值可突破一點五億元,較1982年增長七點八倍。

隨著攔水壩、引水渠的修建,一座座水電站的落成,耕地自然灌溉麵積不斷增加;同時,電還成了抽水抗旱的廉價勞力,大大改善了農業生產條件,糧食產量因此穩步增長,連續五年保持在人均四百五十公斤左右;香菇烘烤、炒茶榨油、孵雞飼畜、碾米磨麵、蔬菜育苗都用上了電。

過去的保康縣城,“一盞汽燈照全城,一個喇叭響全城,一支煙卷遊全城”。而電這個先行官,使保康人把昔日土牆石街、小巷幽暗的舊城池,建設成了一顆令人流連忘返的深山明珠。那輕歌曼舞的文化場院,那彩燈點綴的商業大樓,那閃爍著奇光異彩的電教熒光屏,那手術室燦如白晝的無影燈……無不顯示著電的魅力、電的風采,顯示著保康山城已經成為全縣人民名副其實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九裏川村海拔一千二百多米,地形七溝八嶺。這個曾是“貨郎子不搖鼓,背腳子不打杵”的窮鄉僻壤,如今一百七十一戶人家不僅戶戶通了電,而且靠電從一千多米的穀底把泉水抽到村裏用上了自來水,結束了世代背水吃的曆史。用水問題的解決,使這個村年節約用工八千六百多個,他們有了充裕時間建設家園,依靠電力采礦和加工,連續三年人均純收入超千元,成為高山致富典型,被湖北省委樹為全省“十麵紅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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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水能資源蘊藏量,保康縣規劃“八五”期間,將開發裝機二萬五千千瓦的過渡灣電站;“九五”期間,還將上馬建設裝機六萬千瓦的肖家灣電站。

縣委書記李遠繼說:“過去我們失誤在水,失誤在山。執行改革開放政策,看看今天山裏人的幹勁,振興山區經濟,絕不是一句空話!”

規劃初定,喜訊傳來,國家化工部要求保康利用磷礦及電力優勢,擴大黃磷生產規模,力爭建成中南地區最大的生產廠家。

努力追求吧,保康的未來將更加光明燦爛!

(稿於1990年10月,原載《中國水利報》1990年11月14日第3版,並獲該報“銅梁杯”水電征文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