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城生活的時候, 沈斯舟無憂無慮,過得很肆意,轉學到深城後, 他才漸漸發現,他的人生軌跡早被父母定好了。
江城的教育資源好, 所以從小到大讀書都在江城,深城於他而言分數要求低一些,所以高考需要回到深城。
畢業後留學倫敦UCK, 學習金融和商貿, 等再回國時, 接手景順集團CEO的位置, 然後與合作方的女兒或者哪家有權勢的千金小姐商業聯姻, 和她生個孩子,看著孩子長大成人, 繼續培養他接手景順。
這是超越99%人的一生, 衣食無憂, 有權有勢。
也是圈裏絕大部分人的一生。
不喜歡嗎?他說不出口這種話, 他含著金鑰匙出生,父母寵愛,生活優渥, 已經享受過很多人沒有的幸運。
生在羅馬的人,還要說羅馬不自由,未免太矯情和不知足了。
但沈斯舟時常還是會覺得, 這是很無聊、很無趣的一生。
他討厭父母的欺騙和強硬, 轉學到深城後,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想以此威脅他們。
他的胃不好, 最後疼的熬不住暈了過去,父親請家庭醫生給他打葡萄糖,等他醒來後,不冷不淡地道:“繼續,我多的是時間陪你鬧。”
在父親眼裏,是幼稚又可笑的行為。
去到UCK大學後,他自作主張轉專業,學了建築設計,父母知道後,一氣之下斷掉他的生活費,他自食其力撐到畢業,自信滿滿的回到國內,畫出來的圖紙卻沒有任何人欣賞。
現在能認識幾位建築大師,全得力於他景順集團小少爺的身份。
沈斯舟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也很想念十七歲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又瀟灑。
但他也清楚,回不去了。
溫意沒有再開口,靜靜地陪著他吹晚風,看星星。
很久後,沈斯舟道:“起風了,走吧。”
回到家時,李素青和李玉華都睡了,他們放輕腳步上樓,回到各自的房門口。
宋澄讓的臥室就在溫意的隔壁,她在推門前叫住了沈斯舟。
他側目望過來,清亮的眼眸像是綴著點點繁星,泛著光采,格外的耀眼。
“今天星光燦爛,祝你晚安。”溫意笑著道。
沈斯舟看著那雙淺笑浮動的眼眸,心仿佛浸泡在暖暖的溫水裏,帶著熱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晚安,好夢。”
最好是能夢見我,他在心裏悄無聲息的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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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起來,再見到沈斯舟,溫意感覺他的狀態變了很多。
像是豁然開朗了,想通了什麽問題。
“昨晚睡得好嗎?”她問。
“挺好的,星光燦爛哪能不好。”沈斯舟唇邊勾起笑意,問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反正也是閑著。”
溫意認真想了想:“釣魚?”
“......”
最後,溫意和沈斯舟真的拎著工具去了湖邊,搬著小板凳坐在邊上釣魚。
釣魚是個很考驗耐心的事情,溫意本身的性格喜靜,不愛講話,她很享受這種安靜等待的過程,尤其是風和日麗的天氣,特別舒服。
沈斯舟坐了一會兒便待不住,站起來把工具和板凳都挪到溫意身邊,找她聊天:“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不願意回答也行。”
“......你有沒有別的開場白?”
他思忖兩秒,重新道:“我想問你三個問題,你不願意回答也行。”
“......”
“你問吧。”
“阿姨是什麽病?為什麽不去江城的醫院看病?你去年離職跟阿姨的病有關係嗎?”
這兩天他住在她家,知道她帶李素青去醫院的事,也見過李素青吃藥,好奇是在所難免的。
溫意挨個回答:“風濕性幹燥綜合征,在江城看過,太貴了。”
江城的醫療資源自然是比泉城好的,但李素青交的是泉城醫保,在江城治療有很多藥物都需要自費。
至於最後的問題,溫意先反問回去:“你怎麽知道我去年離職?”
“宋澄讓說的啊。”沈斯舟的神態十分自然,這種事他都有萬能的擋箭牌,說道:“他跟我提過,你以前在慕信上班,去年有事辭職了。”
意料之內的回答,溫意說:“確實有關係,我媽病危,隻能我回泉城來照顧。”
沈斯舟看過她的入職申請表,在父母工作那行隻填了母親的信息,緊急聯係人也是秦思檸,沒有提到任何關於她父親的內容。
他大概能猜出來一些,點點頭,沒有再多問其他的。
“我釣著魚了。”溫意忽然喊道。
“快快,收杆。”
溫意今天是第一次釣魚,正笑盈盈地準備收杆拿魚時,杆子倏地一輕,她悶悶道:“跑了。”
話音剛落,沈斯舟這邊的魚竿動了,她幽怨的看過去。
“沒辦法了。”他揚著嘴角開始收杆,神情間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估計是條母魚吧。”
“......”
快到中午時,沈斯舟的水桶裏已經有兩條魚,溫意裏麵空****的,他們拎著沈斯舟釣上來的魚準備回家,他還假模假樣的安慰著:“別難過,說不定是今天湖裏的母魚比較多。”
溫意嗤他:“你下次離我遠點,我肯定能釣道。”
“那不行,沒人講話好無聊。”
“釣魚就是修身養性的。”
“釣魚就是為了吃。”
溫意聽著他的歪理,無語的抿抿唇,沈斯舟從自己的水桶裏撈出一條魚來,扔進她的桶裏。
“你幹嘛?”
他說得理所當然:“這樣下次能坐你旁邊了吧?”
“......”
溫意又好氣又好笑,最後實在沒忍住,還是被他的幼稚行為給逗笑了。
沈斯舟將她手中的水桶也拿過來,重的都自己拎著,往家的方向走。
到十字路口時,溫意瞥見前麵有道身影很眼熟,等走近些,終於認了出來,是程玲。
程玲顯然也認出她來了,看見旁邊的沈斯舟,微微有些訝異。
她們以前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後來不在一起玩也不是因為發生矛盾,沒有鬧得特別僵,又過去這麽多年,溫意決定停住腳步打招呼:“你也回來了。”
程玲的目光落在沈斯舟身上,帶著明顯的探究,他對她沒興趣,自覺地道:“我在前麵等你。”
“好。”
等沈斯舟走遠後程玲才開口,語氣不善:“你們在一起了?”
神色冷冰冰的,仿佛他們談戀愛是什麽天理不容的事。
“沒有啊。”溫意解釋:“他這段時間正巧有空,是來泉城旅遊的。”
程玲聞言冷笑一聲:“溫意你都多大了,還是這麽好笑。”
上次同學聚會她們沒能搭上話,她本意是覺得老同學碰巧遇見,可以互相寒暄兩句,看著對方明顯有敵意的態度,也皺起眉來。
“他一個從倫敦留學回來的高材生,生活優渥的富二代,沒事來泉城旅遊,你在騙誰呢?”
溫意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你怎麽知道他是從倫敦留學回來的?”
沈斯舟壓根沒有在同學聚會上提過這件事,他當年轉學的那麽突然,她都不知道為什麽,照理說其他同學肯定更不清楚。
程玲沒有回答,又道:“溫意,你真覺得我倆是因為許洛枝的事才疏遠的嗎?”
溫意很想問“難道不是嗎”,她們當初相處和諧,沒有發生過任何矛盾,甚至在她看來,程玲對許洛枝的討厭也有些不合理。
她喜歡的男生跟許洛枝表白,許洛枝有什麽錯?
又不是她們喜歡同一位男生,就算是的,男生怎麽可能比朋友重要。
見溫意沉默,程玲嘲諷的笑笑:“我確實討厭許洛枝,哪怕沒有表白的事,我也討厭她,仗著長相和家境出眾,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有什麽資格說洛枝?”聽見她罵自己的朋友,溫意的臉色瞬間沉下來,“她難道對你不好嗎?嫉妒就是嫉妒,別找借口。”
程玲不為所動,繼續道:“你在我眼裏和許洛枝沒區別,一個假清高,一個愛裝傻,都能把其他男生勾得團團轉。”
說完她就準備離開,溫意擋住路,“說清楚,你什麽意思?”
“還有必要說清楚嗎,你和沈斯舟不是在一起了嗎?勾搭上這麽個富二代,你該偷著樂吧。”
程玲狠狠地瞪一眼,揚著下巴朝反方向走了。
溫意百思不得其解,沈斯舟重新走回來,問道:“吵架了?”
“她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溫意側目看他,妄圖求證:“她居然說我高中的時候愛裝傻。”
沈斯舟嗤聲,笑了:“那她可不了解你,你不是裝傻,是真的傻。”
“......”
“你今晚睡大街吧。”溫意麵無表情地說,快步往前麵走。
“別啊。”沈斯舟追上去,“我不過是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講話。”
“......滾。”
溫意和沈斯舟在泉城待到周一,收拾東西準備回江城。
沈斯舟先上的車,李素青拉著她絮絮叨叨的叮囑,從工作說到生活,仿佛有講不完的話。
溫意耐心的聽著,時不時點頭應和,輕聲道:“我都知道的,你照顧好自己,按時吃藥,定期檢查。”
“你別擔心我,我和你姨媽在這邊過得不知道有多舒服。”
“是是是,快樂的養老生活。”
李素青笑了笑,忽然道:“對了,還有小沈——”
“沈斯舟怎麽了?”溫意問。
“你和媽媽說實話,你跟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經過這兩天的觀察,李素青多多少少能瞧出點門道來,兩人絕對不是普通同學的關係,至少沈斯舟表現出來的不是。
不等溫意回答,她又說:“哪有普通同學會對你百依百順的?而且我看小沈根本不是澄讓拜托來的,明明就是跟著你來的泉城,對不對?”
溫意無從反駁,問道:“媽,你到底想說什麽。”
“小沈喜歡你,你抓緊點,這麽優秀的男人可大把大把的人想搶,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和他是同學,又有澄讓這層關係在......你有沒有聽我講話?”
她壓根沒聽進去李素青後麵的話,第一句“小沈喜歡你”仿佛那晚的煙花一樣,嘭的一下在她腦海裏炸開,整個人都懵住了。
“他不喜歡我。”溫意反駁著。
“不喜歡你老大遠開三個小時的車跑過來,四點鍾起床給你去湖邊釣魚,他有病啊?”李素青簡直無法理解她的腦回路。
“因為我們是朋友。”
“那你淩晨四點去釣一條魚,送給秦思檸和許洛枝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