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青最近催過溫意找對象, 她知道這是誤會了,連忙否認:“不是,他不是的。”
“那他是?”
溫意反應極快地道:“他是宋澄讓的朋友, 我哥讓他來的。”
“......?”
沈斯舟想到以前編出的理由,隻能在心裏感慨自作孽不可活, 麵上禮貌的笑道:“阿姨您好,我叫沈斯舟,是澄讓的朋友。”
“你好你好, 看看這孩子, 不懂事, 怎麽都不知道請人家進屋坐坐。”李素青滿臉笑意的側過身, “快進來吧, 天冷,別站在外麵了。”
沈斯舟沒敢動, 轉頭看溫意, 見她點頭, 他才邁步進門。
因為是宋澄讓的朋友, 李素青將姨媽也叫出來了,他又客客氣氣的喊了聲阿姨。
李玉華給他倒了杯水,坐下來, 輕聲問道:“你和澄讓是同學嗎?”
沈斯舟倒是沒有平時懶洋洋的模樣,正經端坐在沙發上,舉手投足都透著禮數, 揚著唇說:“我們是同一所大學的, 澄讓是我的學長。”
“學藝大學, 還是倫敦UCK?”
“UCK。”
當年是李玉華親自送宋澄讓去的UCK,她自然知道這所學校的份量, 眼神裏不自覺的添上些許欣賞的意思:“挺好的,小夥子年紀輕輕很優秀。”
他們又聊了兩句後,李玉華去廚房忙午餐,李素青看了一眼旁邊安安靜靜的溫意,問道:“小沈你也是律師嗎?”
“不是的阿姨,我是......”沈斯舟在這瞬間突然不知道該怎麽介紹自己,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學的建築。”
“建築師啊,也挺厲害的。”
沈斯舟扯著嘴角笑,低頭喝水掩蓋住情緒,李素青盯著他半晌,忽然道:“我怎麽感覺你有些眼熟啊?”
溫意不想說,怕李素青誤會,沈斯舟則是不敢隨便開口,都沉默著沒有接這句話。
但不等他們提醒,李素青已經想起來了:“你高中是不是和一一同班啊?我家長會的時候好像見過你。”
李素青沒有離開江城前,每次家長會都是她來參加的,溫意又和沈斯舟是同桌,她碰到過兩次,能記得不奇怪。
“是,我們是同班同學。”沈斯舟這才道。
溫意見李素青已經用打量女婿的目光看他,把水桶遞過去,“他早上在湖邊釣的,午餐做了吧。”
“你還會釣魚啊?”李素青的語氣更興奮了。
“今早剛學的。”沈斯舟起身說:“不然我來做飯吧,免得阿姨們辛苦。”
聽到他會做飯,李素青的嘴角都要笑咧開了,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坐著休息,和一一聊聊天吧。”
她示意溫意好好招呼他,拎著水桶去廚房幫忙。
等李素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沈斯舟坐到溫意的身邊,整個人的狀態都鬆弛許多,問她:“我剛剛表現的不錯吧?”
是挺不錯的,長得帥,高學曆,有耐心,會做飯,李素青就差問他父母是幹什麽的了。
“一般吧。”
沈斯舟的笑意漸漸淡了,溫意接著道:“也就九十九分。”
他重新揚起嘴角,微挑下眉,自傲的不行。
李素青一直想讓溫意找個高富帥男朋友,沈斯舟能出國留學,家境自然不錯,外貌又出挑,談吐也十分得體,所以李素青才會對他這麽熱情。
但這並不是沈斯舟的問題,他見到朋友的母親,禮貌大方,無可挑剔。
“差的一分在哪裏?”沈斯舟又問她。
溫意作勢從上到下的打量他,目光帶著審視,看得沈斯舟都緊張起來了,最後她一本正經地道:“坐的太直了。”
“......”
“你如果實在挑不出來毛病,可以直接打滿分的。”他幽怨道。
溫意彎彎唇角,又注意到他的衣服和臉色,問道:“你幾點鍾起來的?怎麽看起來這麽累啊。”
“還好啊,我不累。”
她微微歪了下腦袋,直勾勾地盯著他,沈斯舟隻能實話實說:“四點起的。
”
“你是不是沒去賓館?”
“嗯。”
沈斯舟訂了旁邊賓館的房間,但環境實在差,本來想去市區找家酒店的,車開到湖邊時,他想起溫意提過裏麵的魚很新鮮,幹脆就在車裏睡了,早起正巧能釣魚。
見溫意不講話,沈斯舟又道:“其實釣魚還挺有意思的,我也是第一次釣魚。”
昨晚不過是她隨意的一句話,他當真了,不僅當真,還去做了。
他總是這樣,無論她說什麽,哪怕再難,他都會去做。
過去很久,溫意低低地道:“白癡。”
沈斯舟被罵也不氣惱,勾唇笑了笑。
李素青和李玉華做好飯菜,端到桌上叫沈斯舟吃飯,問著:“小沈你覺得怎麽樣?合不合你的口味?”
“很好吃,阿姨你的廚藝太好了,說是專業的我也信。”沈斯舟嘴甜的誇讚著,憑借那張好看的臉和真誠的模樣,很難不讓人相信他的話。
李素青的嘴角就沒有下來過,又道:“你嚐嚐魚,難為你一大早去湖邊,我們都沒有吃過這麽新鮮的魚呢。”
沈斯舟嚐過後說:“好吃,但魚不是阿姨做的吧。”
李玉華好奇:“你怎麽知道?”
“我嚐過澄讓的手藝,他肯定是跟您學的,味道一模一樣。”
“是,我教他的,想讓多學學生活技能,怕他在外麵餓死。”提起兒子,李玉華臉上浮起笑容來,說道:“就是不知道他在江城過得好不好。”
“阿姨你放心,澄讓現在是江城有名的律師,大公司的單子都會找他,他也幫了很多人。”
“那還算他爭氣,有點出息。”
一頓飯把李素青和李玉華都哄得特別開心,午餐結束,沈斯舟提出離開。
“你來都來了,在泉城多玩兩天嘛,城牆你都沒有看過呢,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如果擔心住宿問題,可以住在我們家啊。”李素青熱情的邀請。
李玉華也幫腔:“是啊,你就住澄讓的房間,被套床單都有現成的,全是新的。”
沈斯舟沒有立馬答應,轉頭看向溫意,她說:“媽,等下我帶你去醫院找劉醫生複查,姨媽,我幫你約了體檢,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
他心底略微有些失落,但以他們如今的關係,她的拒絕確實合情合理。
正想再次提出離開的時候,聽見溫意又道:“你下午在家補覺,好好休息。”
沈斯舟倏地抬眸,仿佛一下子有了神采,壓住心底翻湧的愉悅,禮貌又正經地道謝:“麻煩阿姨們了。”
“不客氣,你就把這裏當自己家一樣,怎麽舒服怎麽來。”李玉華往樓上走,“我帶你去澄讓的房間看看,如果缺什麽,待會兒我們能幫你帶回來。”
“誒,好。”沈斯舟上了兩層台階,又跑下來,把車鑰匙塞到溫意手裏,揚唇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李素青在旁邊笑眯眯地望著他們,滿臉的八卦模樣,溫意不由輕咳一聲:“媽,別笑了,快去拿醫保卡和身份證。”
“行行,我這就去。”
溫意開沈斯舟的車,帶李素青和李玉華去市區的醫院,兩個科室不在同一層樓,她們先去做複查,再陪姨媽體檢。
最後的結果都沒什麽大事,李素青隻用按時吃藥,定期複查,姨媽其他指標還行,不過有高血壓,也需要每天吃降壓藥。
回家的路上,李素青念叨著:“你看吧,我就說我肯定沒事,我的身體自己最清楚。”
“檢查是很有必要的,是為了以防萬一,兩個月後你記得去複查。”
李素青又想說什麽,被溫意給打斷了:“你如果不去,我再回來一趟,反正離得不遠,我是不嫌麻煩的。”
她隻能乖乖閉嘴,李玉華笑道:“你啊,有這個福氣就該知足了,你看澄讓,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人影,今年二十八歲了,連個戀愛都沒有談過,天天讓我操心。”
“澄讓多有出息啊,大律師,賺這麽多錢,哪用愁沒女孩子喜歡。”
“我愁的哪是這個,我愁他不喜歡女孩子。”
話落,車裏沉默一瞬,李素青小心翼翼地問道:“一一,澄讓他應該不是吧?”
李玉華也緊張的望過來:“小沈和澄讓不會是,那個吧?”
溫意沒忍住笑出聲了:“你們在胡思亂想什麽啊,他們是朋友,都喜歡女生。”
“這不是擔心嘛,畢竟小沈說是澄讓讓他來的。”李素青轉而問:“那小沈是來泉城幹嘛的?”
“沒什麽事,就是來玩玩。”
“來玩玩?跟著你過來玩?”李素青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溫意假裝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開車回家。
她們到家時,沈斯舟也正好睡醒了,問道:“阿姨身體怎麽樣?”
“沒事沒事,老毛病了,按時吃藥就行。”李素青對他的態度更加熱情了。
溫意管不住,幹脆任他們聊天。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素青又問起沈斯舟工作的情況:“小沈具體是做什麽的?在哪家公司任職啊?”
“我,我是......”
溫意見狀連忙打圓場:“他是做設計方麵的。”
“跟你一樣?”
“不一樣,他做的比我高級。”
李素青連連應聲,語氣裏盡是誇讚之意,沈斯舟握緊了筷子,說道:“沒有的,我都沒做出什麽像樣的作品。”
“你還年輕嘛,別著急,飯是一口一口吃的,事情也是一步一步做的,你有時間慢慢來。”
他點頭笑笑,繼續吃飯,溫意看他一眼,朝李素青示意別再問。
晚飯後,溫意帶沈斯舟去湖邊散步,輕踢著麵前的小石子,問他:“你怎麽知道我會開車?”
她是大學時候考的駕照,後來用秦思檸家的舊車練手,才慢慢會開的。
“猜的啊。”沈斯舟語氣理所當然:“通常不都是大學期間學車嘛。”
“那倒也是。”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沈斯舟始終不吭聲,安靜的特別反常,溫意撞撞肩膀,他才倏地反應過來:“怎麽了?”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在想工作。”
溫意和他重逢有一段時間了,沈斯舟的工作問題似乎很大,一直沒有辦法妥善的解決。
她問:“是找不到好的公司嗎?”
“算是吧。”
景順集團的事沈斯舟沒興趣管,他看見那些文件,聽著管理層匯報,隻覺得腦袋疼。
他想設計一家私人美術館,拿著自己畫的圖紙找過開發商,聽見他的名字和來曆,都表示願意合作,但壓根不是看中他的作品,而是想通過他攀上景順這層關係。
宋澄讓也曾經跟他說過,需要有份工作,他當時隻是吊兒郎當地回道:“我能有什麽工作啊,我最艱巨的任務就是當好景順的小少爺。”
“我不會允許景順的小少爺追求我妹妹。”
宋澄讓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讓沈斯舟緊張起來,隨即又聽見他道:“但是,沈斯舟可以。”
今天溫意媽媽問他工作時,他感覺特別無措。
從來沒有過的無措。
就好像自己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
“今晚有星星。”溫意突然道。
沈斯舟抬頭往上看,郊區的空氣幹淨,濃墨似的天空掛著皎潔的月亮,旁邊有幾顆繁星點點。
“挺漂亮的。”他說。
“我帶你去個地方。”
溫意繞過湖邊,走到一棟高樓前,熟門熟路的上到頂層,前麵一望無際,眼前瞬間變得開闊起來,夜空裏的星星也仿佛離得更近。
她坐到扶欄邊的小石凳上,拍拍右邊的位置,“過來坐。”
沈斯舟走到她身邊坐下,兩人離得很近,就像高中當同桌時那樣,肩並著肩,無意間的小動作便能觸碰到彼此。
他想到父母和公司,情緒有些低落,始終安安靜靜的,望著天空的繁星。
“沈斯舟,我高中的時候很羨慕你。”溫意忽然開口,說得卻是讓他很莫名的一句話。
“羨慕我什麽?”
“羨慕你聰明,唱歌樂器運動都會,成績還不差。也羨慕你肆意,想做什麽馬上就會去做,完全不用考慮其他的。”溫意抱著雙腿,腦袋擱在膝蓋上,微微偏頭看他。
沈斯舟扯了下唇角:“這些有什麽可羨慕的。”
“現在的你,不羨慕嗎?”
突如其來的話,讓沈斯舟怔住了。
現在的他,依舊聰明,但是找不到方向,活得也很肆意,但是又好像被什麽給困住了。
“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什麽。”溫意安靜從容地看著他,聲音溫柔的笑道:“但如果是沈斯舟,一定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