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決戰西口

戰鼓聲響起已近醜時,駐紮在河岔口的聶軍從酣夢中驚醒,營外馬蹄聲陣陣、火把成片,頓時慌亂成一團。

遠在山頂淩霄關的聶檀因腿傷輾轉難眠,傳令兵一通報,他立刻披衣起身要趕去前線,卻被淩赫攔了下來。

“河岔口不過是打前鋒的,您若是因此上山下山,累得舊傷愈重,之後的大戰由誰來指揮呢?您安坐關內,有何指示讓軍士傳令,屬下定全力以赴。”

見聶檀被說服,他又請來婁清和好生照料,自己領著親兵匆匆下山。

因蕭旻說服陳遜、俞愷二人很是順利,這一仗結束得極快。前有鐵甲飛騎衝鋒開路,側翼有樓船箭手拉弓相助,踏平河岔口隻用了一個時辰不到。

林翡翻身下馬進了大帳,甲胄上血跡斑斑,又掛著星星白雪。

她以槍杵地,問阿兄:“是就地安營,還是接著打?”

林翱剛清點完傷亡人數,遠少於之前預估的,和蕭軍師一合計,決定一鼓作氣衝破羨山下的第二道防線,將淩霄關的西側山口堵死。

畢竟是自己親妹妹,林翱忍不住上前問她身體可還吃得消。

鐵甲飛騎勇猛無比,是因為騎兵和戰馬身上都披著厚厚的鎧甲,不畏刀槍,能夠在前開路。巍州境內有三處鐵礦,才能造出如此多的馬鎧和重甲,即便是六軍中,馬鎧也不過百餘副。

但如此沉重的鎧甲,平常人穿上連起身都困難,即使

是經過訓練的軍士,穿著它拚殺一個時辰,也是筋疲力盡。

林翡領著擴充後的女軍,其實並未衝在最前麵,是從左翼包抄。她穿的也並非飛騎的重甲,但也有五十餘斤。

兄長的關心自然令她格外開懷,嘴上卻說:“阿兄是將軍,我是你手底下的校尉,一視同仁便好。”

這話讓一旁的李擎聽了,開始眨著眼睛期待表兄的問候。

誰知林翱心裏門兒清,說道:“阿嶺在後麵射弩射箭,甲比你輕了十斤都不止。”

緊接著又說:“不過他射得真準,聽衝在前麵的飛騎說,聶軍舉旗的人換了三個,都是因為中了他的箭。”

李擎哭喪的臉頓時換上燦爛笑容:“那是!前麵火光衝天的,就那旗子最招搖,我就逮著射。不一會兒陣型就亂了,軍心也散了。”

林翱拍拍他的盔:“待會兒羨山腳下的一仗可要難得多,聶軍已有防備,樓船角度受限,能給的支援也少。”

李擎痛快應下:“放心!眼下我軍士氣正盛,再過不久天也亮了,更利於拉弓射箭。”

話雖如此,當巍州軍麵對兩倍的敵人時,李擎心中還是暗暗打鼓。

聶軍嚴陣以待,秩序井然,在隆隆金鼓聲中率先出擊。

他按照林翱的號令,在鐵甲飛騎迎擊前,先命弓箭手射一輪火箭,替飛騎滅滅對麵的勢頭。

誰知最前排的士兵手持的盾牌上蒙有牛皮,加之地上雪厚,即便有火油,也不易燃起

,難阻聶軍攻勢。

鐵甲飛騎的校尉靳善見狀,知道不能再等,於是舉起長矛高呼:“誅聶賊,清君側!”

他身先士卒,衝進聶軍前鋒之中拚殺。

天色薄明,雪漸漸停了,遠眺這一片金甲赤血,程敏胸中澎湃,若真能攻下淩霄關,便可圓了先帝心願,龍棺入帝陵亦指日可待。

陳遜雖也這般想,但聶檀治軍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河岔口一戰隻是占了深夜突襲的優勢,而這一仗正是膠著之時,勝負在誰手還未可知。

他猶豫要不要勸勸俞愷,將樓船往前壓一壓,把那不敢冒頭的京畿水師朝後攆,占著有利位置好幫巍州軍。

誰知還沒開口,正盯著前方敵船的俞愷一巴掌拍在女牆上,揚聲喊道:“升旗插幡,艨衝、走舸先行奪船,左二右四直取!”

陳遜被驚了一跳,不知發生了何事,俞愷大笑道:“不知是誰下了命令,讓水師下船去支援。水師,水師,離了水還能站穩腳跟?直接端了他們老窩兒,叫他們有去無回!”

陳遜往前湊,眯眼細看,見敵船上的兵士紛紛登岸,像是為避人耳目,專程繞至戰場後方加入混戰。

可惜俞愷死盯著他們不錯眼,本想尋機出擊,卻不承想逮住了這麽大個漏洞。若是將戰船奪回雍州、改造加固,可比新造要省錢省事得多!

俞愷喜得兩眼放光,陳遜實在想不通京畿水師為何不在船上支援,不過如此一來,俞

愷奪了戰船更易支援巍州軍,也是好事。

艨衝、走舸劈風破浪,載著近千名水師直逼向最近的三艘敵船。

這三艘的人走得最晚,人下到一半,來不及回去防守,紛紛選擇向前逃去,船上僅剩了些行動不得的傷兵。

見此情形,傳令兵站在船頭向遠處己方水師打起旗語,俞愷見事已成,令飛雲、蓋海領著樓船依次靠過去。

靳善、林翡等人領著士兵們血戰已近力竭,忽然發現又有未染鮮血、精神十足的新兵湧入,隻好咬著牙再揮起長矛長槍,勉力頂住最新一輪的攻勢。

後方的林翱也發現了,這一批士兵少說有兩三千,巍州軍人數本就占劣勢,又連戰兩場,再拖下去恐怕傷亡慘重!

可這群人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難不成聶檀將鎮守淩霄關的士兵都派了下來?

他雖沒料到是水師下船,但因一直隱隱擔心他們從船上射箭支援,還是會時不時往東北角的江邊看一眼。

這次一看,發現船上人頭攢動,心中大駭,以為水師也要出手,撤退的命令就在嘴邊時,江上樓船忽然傳來戰鼓和呼喊聲——“誅聶賊,清君側!”

緊接著密密麻麻的三輪火箭如天墜紅雨一般,落在聶軍的後方,而這些剛上戰場的敵軍水師手裏並無盾牌,身上穿的也是船上用的輕甲,瞬間陷入火海之中。

林翱命鼓手響應己方水師,示意將士們發起衝鋒,鼓聲連續不斷,促人

振奮。

李擎見攻後方有用,立刻領弓箭手拉開身位,向火焰燃燒之處射箭:“無論是不是火箭,都給我朝那頭拚命射!幫騎兵撕出口子!”

實際上鐵甲飛騎仍在馬上的隻有半數,有些是因戰馬承受不住、癱倒在地,不得不下馬,更多的是因強行衝破前方持盾者的阻擋,戰馬受傷,隻能棄馬和步兵一道同聶軍廝殺。

靳善腿上受了傷,無法領著騎兵衝鋒,抬頭去尋副校尉瞿勇,想將指揮之權交托給他。可近處他能認出的隻有一個使長槍的林翡。她在側麵眼看著靳善被敵軍戳刺,才衝過來一直在他後方保護。

“林校尉!”靳善使出全身力氣喚她過來,將自己長矛上的紅纓取下給她,“搶匹馬,立起你的槍,領著剩下的飛騎踏過去!”

本身女軍的任務就是策應鐵甲飛騎,靳善的囑托林翡責無旁貸,隻是放心不下他。

好在她身後的女軍大多未被衝散,一直跟著。她交代幾人盡力保護靳善,奪了匹馬,振臂舉槍:“巍州飛騎隨我來!”

立刻有幾杆箭向林翡飛來,她閃身躲避,又打掉一杆,再次高呼後衝進敵軍。

楊依緊跟在她身後,一柄長刀上下翻飛,同她一道砍殺沿途阻攔之人。

戰火彌漫的後方,兵士反而少了,林翡看著遠處大帳前招搖著的“聶”字旗,策馬逼近。

帳中人等候多時,見她越來越近,從敞開的營帳中信步走出,手握

著一杆長槍。

“做師父的豈能欺負徒弟?”淩赫揚聲喊道,“叫你兄長前來比試一二!”

林翡想到之前在普明寺後山他誆騙自己說要送阿娘、弟弟出城,還有今次冒充晏如陶寫密信,害得多少將士傷亡,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燃起熊熊怒火,直直向淩赫衝去。

淩赫見她已殺紅了眼,閃身時舉槍格擋住她的戳刺,重申道:“我不同你打。”

快要衝到營帳跟前,林翡不得不勒馬停住,掉轉馬身朝著銀甲映雪、一臉寒霜的淩赫喝道:“你有何臉麵提師徒之情?!若非你設計坑害,哪裏有今日的羨山鏖兵,血雨屍山?”

淩赫聽著不絕於耳的拚殺聲,臉上竟露出一絲笑來:“這便叫血雨屍山?你年紀小,待見識過真正的孤軍無援、背水一戰,再看這些,便隻覺得是小打小鬧罷了。”

林翡聽罷翻身下馬,即便手臂已痛至麻木,還是再次攥緊了長槍。

淩赫這番冷血之語,真叫林翡切齒咬牙。

若非他背棄太上皇,助聶檀興宮變,將南北撕裂開來,此刻她全家都在京城安穩度日,又怎會在此沾染滿手鮮血?

如今南北互不相容,全因他挑起了生死之爭,不得不戰。

她林翡也不願自相殘殺,可京城與雍、巍正如世家與寒門,已是你死我亡的態勢,她也不得不將槍頭對向本國的將士。

她壓著不甘不平的怒焰上了戰場,在麵對始作俑者這一刻再難抑

製。

楊依也在淩赫手底下練過武,知道他槍法卓絕,見阿鷺棄馬欲近身拚鬥,暗道不好,再不管什麽規矩,衝上前去想和林翡以二搏一。

還未下馬,就聽林翡質問淩赫:“你有何仇怨,要用這些無辜之人的性命來填?!”

淩赫不答她,身後的親信李獻領著守衛大帳的一兩百人也已經圍過來。

好在飛騎也有二十餘人陸續跟了上來,與那些守衛纏鬥起來。

“阿鷺,莫與他費口舌!”說罷,楊依撥轉馬頭,向豎立的將旗奔去,意欲引開守軍。

林翡雖然怒氣填胸,但並未喪失理智,見他被挑破陰謀後絲毫不慌張,便知聶檀並不在附近。

阿適昨夜的信將淩家的奸計細說明白,但眼下的淩赫並不知他欲殺聶檀的計劃已被巍州掌握。

既然這一仗全由淩赫做主,最後緊要關頭己方水師能增援,想必也是他賣的破綻,巍州軍最終應該能拿下。

淩瑤華敢露口風,一是覺得淩赫殺聶檀萬無一失,二是對即將雪恨心滿意得,隱有迫不及待炫耀之意。

隻是淩家與聶檀的仇怨若真是定國長公主,必是早就撕破了臉,聶檀為何還敢任用淩赫為將?

於是林翡想將計就計,探探淩赫的口風。下一戰是要在山上打的攻城戰,雍州水師無法援手,若能探得他的用意,興許能減少巍州軍的傷亡。

林翡回頭見楊依已馳至將旗邊,揮起長刀砍向旗杆,吸引了大半守衛

的注意,她迎上前對淩赫說:“既然淩將軍不願與我陣前交手,不如進帳坐下談談。”

淩赫見她臉上漲紅的痕跡還未消退,硬壓下怒火要與自己“談談”,有些好笑。

“你不過是個小小尉官,有何資格與我來談?去尋林翱來。”

林翡暗想,他一直要尋我阿兄,究竟有何用意?又是陷阱?

她眉一揚:“我阿兄能做得了巍州軍的主,你也沒資格與他談,去尋聶檀來!”

果然,淩赫聽到“聶檀”二字立刻抬眼盯著林翡,有幾分陰鷙。若在從前,林翡恐怕隻會以為他是因自己所言冒犯。

淩赫揚起下頜:“司徒豈是爾等小子後生可見?”

林翡心頭擂鼓,莫非聶檀已死?

她立刻追問:“怎的,聶檀那廝是怕了我巍州軍,窩在淩霄關裏頭不肯出來?河岔口潰敗而逃,這一場又即將敗北,你如何同聶檀交代?”

另一邊的楊依一擊未能砍斷旗杆,但已有彎折的跡象,插旗的石座堅硬穩固,並非木座架容易被帶倒,她又接連揚刀砍斫旗杆彎折處。

待將旗終於倒落,楊依的馬也被砍傷幾處,她回首喊道:“阿鷺,走!”

林翡扭頭看聶軍中不少兵士已敗退回撤,知道不好再逗留,以免被包圍,淩赫又不肯受她激將、多言幾句。她隻得恨恨上馬,好在淩赫也並未下令讓守衛圍堵阻截,她和楊依、飛騎也順利逃出。

楊依與她並轡而行,覺出奇怪:“

你二人說了什麽?他竟這般放過我們?”

林翡有些喪氣,好不容易衝進敵營,卻未能撬開淩赫的口。

“沒問出什麽來,幸虧你砍了將旗,咱們也不算一無所獲。”

“阿鷺你看!”楊依見李擎帶人馬前來接應,“想來是戰局已定。”

李擎策馬奔來:“老遠瞧見將旗倒了,真是勇猛!”

楊依興奮地喊道:“我砍的!”

李擎見她的馬快支撐不住,戰場上又還有餘兵殘勇,說道:“這馬傷了腿,你與阿鷺同騎罷!”

楊依匆匆翻上林翡的馬,幾人領著剩餘的兵馬趕回大帳,商議接下來的戰事,楊依代林翡回女軍統計傷亡。

林翱見他們安然無恙,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可是一看蕭旻遞過來的兵冊,滿目的朱砂紅,心頭又是一陣痛。

李擎咬牙道:“淩赫不敢將破綻賣得太過明顯,拖到最後,傷亡想來極其慘重。”

林翡在帳裏沒見靳善,心中不免惴惴:“阿兄,靳善可還好?”

林翱歎了口氣:“送去軍醫帳子了,看看能不能救回來。”

應是自己離開後,靳善又受了重傷,那留下護衛他的女軍……

林翱見她一臉自責,安慰道:“你帶著人衝進去砍倒聶軍軍旗,本就陷入劣勢的敵軍頓時沒了士氣,潰不成軍。”

林翡垂下眼:“是幼萍砍的。我不過是與淩赫說了幾句話,也沒打聽出什麽有用的。”

她將情形重述了一遍,蕭旻聽罷說道:“林校尉

有一點說得好,河岔口還可說是倉促應戰、不敵我軍,羨山西口之戰卻是功敗垂成。若聶檀還活著,領軍的淩赫自然要負戰敗之責。晏郎君的信中寫了聶檀極看重水師,下令讓水師下船支援定是淩赫擅自做主。僅這一條,他就向聶檀解釋不清。”

“也就是說,倘若淩赫還沒來得及動手,今日這一戰也逃不過向聶檀請罪,二人定會起嫌隙,聶檀的死期也就到了。”林翡分析道。

蕭旻頷首:“今日淩赫要見林將軍,或許是想提前透個口風,加之並未為難林校尉和楊女郎,也可見其謀和之意。”

聽到這裏,林翡心裏總算鬆了口氣,聶檀被殺,淩赫求和,自然對巍州軍最為有利。

聶檀平日不在人前用拐杖,總是強撐著,不願暴露腿傷,房中倒是常放著一把紫檀木做成的拐杖,此刻正在淩赫手中。

他跪在聶檀麵前,雙手托起紫檀拐杖:“請司徒責罰。”

聶檀定定看著他,違背軍令,擅自命水師登岸作戰,被雍州賊人將樓船盡數劫走,若按軍法,他被斬首不說,還要連累親族。

可這孩子除了兩個妹妹,再無親人。

當年桀驁不馴、沉默寡言的總角小兒,是自己一手養育栽培,教他兵法槍棍。

雖惱他狂妄愚鈍,但又如何真能狠下心來處置他?

“打你兩拐杖有何用?你難道不清楚犯了何等重罪?”聶檀奪過拐杖,惱恨地說。

“如今兵士凋

殘,京師無援,北邊的叛軍攻到淩霄關下,真像當年那一仗。”淩赫跪得筆直,垂著頭,麵目隱沒在燈火的陰影中。

聶檀皺眉斥道:“此等危急存亡之時,你竟回想起舊日故事來!如今是我們困守淩霄關內,你阿娘當年是攻城的,有何相似?!”

“那義父可記得當年坐困淩霄關的是誰?”

二三十年前的舊事,又隻是前朝守城的武將,聶檀哪裏會放在心上,一臉不耐煩:“有話就說。”

“他姓何,本是萊陽府的府兵都尉。萊陽府被攻破後,他和兵士們攜家帶口退往淩霄關,協助淩霄關將領李長龍一起守住這通向京城的最後一個關隘,李長龍就是李宣威的叔祖父。”

聶檀聽見“李宣威”的名字,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這等隱秘之事他確實不知,可淩赫又是如何知曉?

“世人隻記得‘血戰三日’,卻不知在此之前,淩霄關已被包圍一個月,羨山山頂上的樹皮都快被扒幹淨了。援軍遲遲不到,李長龍將軍被逼無奈,隻能開城門迎戰,當天夜裏和侄子李冀雙雙戰死沙場。”

“何都尉領著剩下的士兵又戰了兩日,個個麵黃肌瘦,連甲都撐不住,怎麽可能打得贏?何都尉死死抵抗,憑一己之力砍殺了數十叛軍,最後死在阿娘的長槍之下。”

“阿娘敬佩他的勇武,結果他之前問他可有遺願,他說有一妻三子女,甚是無辜。卻不知他倒在長

槍下的那一刻,站在城樓上一直遠遠看著的妻子,縱身跳下隨他而去。”

聶檀的腿有些顫抖,他警覺地盯著淩赫:“你……你莫非是他的……”

淩赫抬起頭,雙目飽含齎恨之情:“你們為保世家豪族的地位累代傳承,背棄前朝舊主,向叛軍示好,斬斷京畿送往淩霄關的糧草兵源,暗中助他們破關入京。聶家一躍居於各世家之上,好一個冠族盛門!”

在聶檀呼喊前,淩赫的手已扼上他的喉嚨:“你也無須辯駁,這二十多年來我早將聶家查得清清楚楚,斷不會冤枉了你。你們手上沾的血,遠不止這些!表麵上是名士風流,背地裏做的盡是這等慘毒之事。”

待聶檀不再掙紮,淩赫鬆開自己被抓出數道血痕的手:“死在淩霄關,就是你的歸宿。”

他們兄妹三人被收養後,不能再用舊姓,皆以“淩霄關”的“淩”字為姓,牢記血海深仇。

他身為長子,以阿耶姓氏“何”的諧音為名。

兩個妹妹則保留阿娘起的乳名——“瑤華”“稚君”。

原本是懷著她們一個如美玉如繁花、一個永葆童稚的期望,但這美好希冀卻都在戰火、陰謀和私欲中化為烏有,隻留下了這兩個名字。